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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论那个行侠仗义的大师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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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城是需要交钱的。
等岳重宿明白这个世间常理之时,他肩负着的十二斤半只剩下九斤六两了。
天色渐暗,街边店铺纷纷点起了门前的灯笼,路边摊贩的叫卖声接连不断,来往之人言笑晏晏,如此繁华盛景足以令见识尚浅的岳重宿忘记瞬间失去半贯钱的惆怅。
忽地,岳重宿腹中响起一阵空鸣声,他行至面摊,叫了三碗汤面,准备先填饱肚子再去寻落脚之地。
面摊伙计手脚利落,不过片刻就把汤面端了上来。
汤香浓郁,勾得岳重宿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哪知才刚夹起一口面,还没来得及送进嘴里,身后突如其来的一记猛烈冲击将他连人带桌一齐撞翻!
习武之人的本能使得岳重宿立刻拔剑出鞘,很快,他记起自己现下身处县城之中,贸然动手有可能伤及无辜,才出鞘一寸的剑身便又还入了鞘中。
他回头一看,见撞倒自己的竟是一名衣衫褴褛的瘦弱女童,心中正疑惑,那女童就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
“大哥哥!!救救我!!”
与这声撕心裂肺的哭喊一同响起的还有不远处追赶之人的谩骂声。
岳重宿连忙扶起女童,问道:“追你的是什么人?你要我怎么救你?”
女童躲到岳重宿身后,紧拽着他的衣摆,哭到打嗝:“他们,坏人……要、要卖我……我好不容易,嗝,逃出来……大哥哥救我……”
说话间,追赶女童的混混们已挤出人群,直奔女童而来。
岳重宿稍稍活动了一下筋骨,不慌不忙地迎上前去。
出手不到十招,来势汹汹的混混们便尽数被他撂倒在地,个个哀嚎不止,围观众人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岳重宿返回面摊,若无其事地扶起倾翻的桌椅,重新点了三碗汤面。
吃饱喝足后,岳重宿秉持着好事做到底的原则,给了女童一贯钱作为归家路费,自己则揣着剩下的铜板跨进了客栈的大门。
“掌柜的,我要住店。”
客栈掌柜埋头拨着算盘,头也不抬地道:“本店仅余上房一间,住一晚五十文,不包早饭,若要住,先付押金一百文。”
岳重宿看着包袱里那可怜巴巴的四百多枚铜板,顿时陷入了沉默。
邑湖县的物价当真可怕。
他转身出门,经由路人指引,寻到城郊一处无人造访的破庙,拾柴生火,在摇曳火光的陪伴下,裹着外衣沉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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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邑湖县县衙门前的鸣冤鼓被人敲响。
睡得正香的邑湖县县令——谭霜昭在家仆的连声呼唤下,终于打着哈欠掀被下床,半睡半醒地任由家仆为自己梳洗更衣。
两炷香后,穿戴整齐的年轻县令端坐于大堂之上,看着堂下跪成一排的伤残人士,满脸写着不悦。
“下跪者何人?报上名来!深夜击鼓所为何事!”
惊堂木一拍,登时惊飞堂外鸟雀无数,更惊得堂下众人抱成一团瑟瑟发抖。
要知道他们个个都是闻名县里的混混,平日里坏事做尽,遇上官府唯恐避之不及,深更半夜来击鼓鸣冤这种事谁都不想的,毕竟这和自投罗网没什么两样。
混混们本就胆怂,让小县令的惊堂木这么一吓,只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被押入大牢,不约而同地在心里问候起了头儿的亲戚。
跪在最边上的混混头儿把头往地上重重一磕,将傍晚挨的那顿打黑白颠倒添油加醋地哭诉了一番,末了再次把头一磕,宛若戏精上身般高声哭喊道:“大人可一定要替我等讨回公道啊!”
混混头儿在邑湖县混的年头最久,什么小道消息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传闻这任县令十分看不过江湖中人以武犯禁,但凡江湖中人犯事,定会严加惩戒。
既然他们打不过那个剑客,不如干脆让官府去收拾他。
谭霜昭一手托腮,一手叩桌,半阖着眼打了个哈欠,应得相当敷衍:“嗯嗯嗯,好好好,你们的冤情本官知晓了。”他看向同样被人从被窝里拎出来的师爷,问道,“师爷,这些人来击鼓鸣冤,该领的罚可都领过了?”
师爷忍着困意拱手答道:“回大人,衙役来得晚,故而还未罚过。”
“如此,那便补上吧。”谭霜昭起身伸了个腰,信手掷出一枚令签,“来人!拖下去各打三十棒!”
“大人?!击鼓鸣冤者按律不是只打二十棒吗???”
混混头儿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先被“严加惩戒”了。
谭霜昭闻言,眉眼一弯,笑容灿烂得犹如春日暖阳,说的话却与深冬寒冰无异:“深夜吵醒本官罪加一等,十棒而已,挨着吧。”
说罢,他便退堂回屋继续睡了,留下一干混混们在堂外哭爹喊娘嚎得凄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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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岳重宿便被外头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吵醒了。一睁开眼,就见一大群人涌入破庙,将他团团包围。
不谙世事的问心派大师兄昨天刚入城,只认得收他入城费的官兵,并不识得在衙门当差的衙役,且他除了以往被自家师弟们缠着讨教过招之外,再没被人如此“热情”地包围过,一时之间也猜不出对方的意图。
岳重宿左瞧右看,一脸茫然道:“那个,请问……”诸位有何贵干?
话没说完,人便被衙役一左一右地架了起来。
耿直如他,情势发展到这个地步仍没想过要跑。
“有人状告你当街斗殴伤人,劳烦跟我们衙门走一趟吧。”
岳重宿一脸莫名。
任他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昨日的行侠仗义之举,怎么就成了当街斗殴伤人。
说好的“江湖事江湖了”呢?
师父你骗我,这世道跟你所说的完全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