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三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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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原本是不用回空荡荡又破旧的房子里，洗刷那些落了灰尘的餐具碗筷，可怜巴巴的吃泡面煎蛋。
傅大伯非常热情的邀请自己的两个侄子，以及侄子的朋友，一起到他家吃晚饭。
菜品丰盛，气氛却是格格不入的生疏，只有用筷子夹菜时候，不小心碰到瓷盘的边缘发出的响声，以及大伯母轻生哄自己大孙子吃饭的声音。
傅西楼的两个堂兄堂嫂在外打拼，并没有回来。夫妻俩忙于事业，没有多少时间照看儿子，就把孩子送回小镇上，让爸妈帮忙照看。
小孩子被宠得厉害，任性又挑食，手里拿着的波板糖有他半个脑袋大，大伯母拿勺子舀饭喂他，嘴巴紧闭着不肯张口，身体不安分的扭。肉肉的小身子抱着挺重，偏偏还挣扎个不停，大伯母单手抱着有些吃力，一个不小心就让手里的大孙子滑到地上。
小孩子抱着波板糖“咯咯”笑着，迈着莲藕似的小胖腿在桌子下面跑。
辛子蒙怕撞到傅西楼的腿，小孩子跑过来的时候伸手挡了一下，小炮弹似的肉墩脚一下子没刹住，向后退了几步，肉嘟嘟的屁股坐到地板上，应该是不疼，但还是委屈的扁扁嘴，眼里面直掉金豆，哭声魔音灌耳。
“哎呀怎么搞的这是，也不小心一点……”大伯母心疼的把孙子抱在怀里，轻轻拍他肉肉的身子，手重重的拍了几下地板，嘴里哄着：“不哭不哭，是地板坏，奶奶帮你打它……”
色彩炫丽的糖果摔在地上，四分五裂的碎成好几块。
傅西楼看了一眼，眸里有些晦涩的情绪涌动，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透露了一丝痛苦的神色，又若无其事收回视线。
辛子蒙的手还保持着方才抵挡的动作，面对大伯母自以为隐晦的，飞过来的白眼，面上微微透露出一些尴尬。温热柔软的掌心覆上他的手背，轻轻的压了下去。
傅西楼：“我的腿不方便，子蒙是怕小孩子不小心会撞上来，再去医院接一回骨就麻烦了。”
又觉得这样说语气太过生硬，便稍稍放柔了声音：“小孩没什么事儿吧，我替子蒙道个歉。”
哪知道对面哭的正欢快的小胖子一下子止住了声音，收声太猛还打了几个嗝，红着眼睛像只受惊的小兔子，瑟缩着往自己奶奶怀里钻。
傅西楼：……
大伯母干巴巴的笑着：“没事儿，小孩子结实着，能有什么事儿。”
接着又是沉默着吃了两口菜。
大伯父从一上桌，就时不时的往傅西楼那边瞅两眼，欲言又止的想说些什么，挪了挪屁股，底下的椅子咯吱咯吱的发出声响，坐立难安。
“阿楼啊，你看是不是把你妈的坟迁回来，跟你爸一起合葬在我们傅家的祖坟……”
说是坟，也就是土里面埋的一盒骨灰。
傅西楼在S市里面，给他妈买了块比房价还贵的墓地里。
有专门看守打扫墓地的守门人，春天有柳枝上的嫩芽，夏天有色彩缤纷的野花，秋天有一丛丛随风摇曳的大波斯菊，冬天有松针上落的雪花。
他妈一辈子没过上好日子，没住过好房子，死了总要给她找个清净风景好的地方。
傅西楼眼都没抬：“不用了，我妈在S市那儿挺好的，那块地以前请风水先生来看过，说是是好地方。”
“话不能这么说，怎么说也是我们傅家的媳妇，是你爸的老婆，应该夫妻合葬……”
“她又不姓傅。”傅西楼放下筷子，声音里有轻微的嘲意与憎恶：“我妈怎么去的，大家都清楚，真合葬在一起，不是让她连做鬼也不安宁。
“她不是姓傅的生的，也不是姓傅的养大的，除了那张人死了就没用了的结婚证，跟姓傅的关系不大，死了也就没必要进姓傅的祖坟，您说是不是？”
“怎么这么说呢……”傅大伯皱着眉，有些不悦。脸色阴沉下来，下颌的弧度紧绷，与傅西楼有几分相似的五官，摆出严肃不悦的样子显得凶悍。
但想起自家弟弟，当初对傅西楼他妈确实不好，甚至在人家死后的表现，也确实让人感到心寒。
“你要真觉得不合适，那就算了。”
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话。
顾西洲一直不太受傅家的人待见，彼此就是面子情分，没什么话好说。辛子蒙作为一个客人，更加没有开口的立场。
本来就气氛尴尬的晚餐，接下来像是电影里面剪辑的快镜头，仓促又匆忙的结束了。
然后三个人都没吃饱，还得回来自己煮泡面吃。
傅西楼没什么胃口，自从踏入这个小镇以后，整个人的情绪肉眼可见的低落，勉强将卧在面上的煎蛋吃掉，又吃了几口面条，就回房间休息了。
而吃饱喝足的顾西洲则自告奋勇的抢过了洗碗的工作。
等辛子蒙看着傅西楼躺下，出来时就看到顾西洲站在水池旁，一边小声哼着洗刷刷，一边有节奏的刷着碗，头上的金毛随着身体摆动的弧度一晃一晃的。
“你……能跟我说说楼哥的父亲吗？”辛子蒙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询问。
从接到报丧的电话，到踏入这个小镇，楼哥的情绪就很不对劲，似乎被回忆的厚重与不美好，压的整个人透露出一股厌倦又疲累的气息。
并不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辛子蒙暗暗窥视了傅西楼那么多年，恨不能将这个人的每分每秒，发生过的每一件事情了解清楚。只是那些关于傅西楼家庭的琐碎的家长里短，却没有办法通过调查结果，一一呈现在辛子蒙面前。
小镇闭塞又排外，能拿到的资料少之又少。
只知道傅西楼十四岁丧母，父亲是个很不负责任的人，却没办法具体的知道傅西楼有过怎样的经历，又遭受过怎样的痛苦与委屈。
“我哥他爸爸啊……真的是一个挺糟糕的人，要说坏吧也不是那种会打老婆孩子的，让人咬牙切齿的坏……”
“性格挺懦弱的，甚至还有点怕我哥……但真的是一个很不负责任的人，大概在他的观念里面，从来不需要对老婆孩子负责，有钱了就买酒喝赌博，如何养家是家里的女人的事情，是个非常自私的家伙。像那种被家长宠坏了的小孩，依赖着自己身边的人，却从来不会想自己能做些什么，不知感恩非常任性，就像张爱玲形容《花凋》里面女主角的爸爸，泡在酒精里面的孩尸……”
“他哪怕喝多了也不会大声的骂别人一句，但没钱了为了喝一口酒，可以非常没脸没皮不要廉耻，想办法骗自己老婆老妈的钱，非常善于说谎，很容易让人上当。我妈管不住他，听说楼哥的母亲还在的时候，情况会好一点……”
“明明是长辈，却完全让人没办法尊敬。我跟他相处的不多，但哪怕他是我哥的父亲，相处过的那段时间也没打骂过我，我还是很讨厌他……”
顾西洲回忆起那个喝醉了酒，自怨自艾的说自己时运不济所有人都对不起他的继父，脸上呈现出一种既无奈又厌恶的神色。
“总之，就是那种让人觉得烂泥扶不上墙又无可救药的人物。”
大厅中央的香案上，放着傅西楼父亲放大的黑白照，两只白色香烛上的火焰明明灭灭。
风有点大，笨重的铁门被吹得吱呀呀的响，缓缓的开了条缝，凉风呼呼的往里面灌。
顾西洲下了一跳，虽然是个无神论者，这会儿看大厅里面那张黑白照也觉得阴森森的，身体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寒颤，只觉得一股凉意席卷而来，但还是哆哆嗦嗦牙磕牙的继续说。
“楼哥很瞧不起他的父亲，跟我说过，如果有了伴侣，一定要负责任，当一个可以让伴侣依靠的人，不让他烦恼。他妈妈就是嫁给了一个没担当没责任心的男人，才会一直受折磨，一辈子都是个悲剧。”
“他不想自己的伴侣也这样。楼哥他也做到了，对姓程的那家伙宠的要星星不给月亮的，可惜最后养出了一个白眼狼来。”
“如果你是认真的喜欢他，认真的想跟他处下去，我哥不是他爸爸那样的人，我希望你也不是。”
顾西洲青涩的面孔变得严肃，眼里带着几分警告。
“我哥也不是像他妈妈那样的人，但我不希望有人一次又一次的消耗他的温柔与信任……”
“楼哥虽然没有跟我说过，但我那时候也隐隐有听人家说过一点。楼哥他妈妈，就是被自己的丈夫，一点点逼到绝望的地步，所以最后才……”
外面的风越来越大，门哐当哐当的响。
顾西洲喊了声“卧槽”，拢紧了自己身上的外套，双手合十念了几声阿弥陀佛，又朝大厅中央的黑白照九十度鞠了好几个躬，嘴里念叨着对不起，跟后面有鬼在追似的，跑得跟兔子一样快的离开了大厅。
辛子蒙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呆，又去把被风吹开的门关上。蜡烛已经灭了，得重新点上。
火光照耀下，黑白照片里面的男人，与傅西楼相像的五官，突然让人觉得面目可憎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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