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游者》荼蘼618

18、18 遥远的星星（下）

　　第三阶梯之上还有第四阶梯，走过第四阶梯的平台，山顶的那颗巨树便整个出现在眼前，树存在了很久，从陈玖小时候一直到现在，它好像就一直在那里，一动不动。天还没暗，阳光却收敛了锋芒，等到一丝泛紫的云霄盖过天际，出现在视线的尽头，陈玖和吴瀚才走到大树下，那里早就有人搭起了帐篷。陈玖和吴瀚找了一个离山崖较远的、十分安全的地方，把轻便的帐篷四个角安上石块，然后拆开背包里的食物，在帐篷外面坐下吃了起来。

　　吴瀚制作了芝士三明治，蔬菜水灵灵地，化解了芝士的腻味。再加上培根和熏肉，配上一瓶牛奶和中午打包的炸牛奶，吴瀚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觉得自己也变胖了。再看向旁边的陈玖——人早就平躺在草坪上，头枕着帐篷的一角，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夏日的夜晚总是来得很慢，当两人睁开眼睛的时候，太阳连一小个尾巴都不见了，和山腰上看不同和在山下的城市仰头望向天空也不同，山上的一切都是陈玖很久没看到的，小时候她确实趁着人流来到过山上，可是后来因为各式各样的原因她再也没参与过任何需要上山的活动，此时的山顶，星星出现，雾似的薄云遮拦着一丝星光的光芒，星星大多是白色的，可有些在青紫色的云下竟然有些发黄，像是黄色的钻石，星星们连在一起成为了星座，北欧神话中，将星星化作最为浪漫的死亡，每一位神明的陨落都象征这一颗新的星星的象征，陈玖的手指着星空，没章法地划着，欲图从中找出一些星座，吴瀚静静地站在旁边看着陈玖小孩子气的举动。

　　“那是狮子座，那边是天蝎座，其他我倒是看不出了。”吴瀚指给陈玖看，一本正经的样子吧陈玖逗笑了。

　　算算时间，流星雨登陆的时间还有很久，三对组团看流星的情侣首先点燃了篝火，在旁边跳起舞来，随后人群被带动了，刚刚风吹过山顶还带不懂一些声音的场景被打破，吴瀚和陈玖坐在旁边，偶尔配着音乐鼓掌，偶尔谈着自己的事，时间就这样慢慢过去，深夜里，冰渣子覆盖在帐篷的四个角，陈玖看着吴瀚脸上的苦笑，她伸出手紧紧握住了那双冰凉的手。

　　“我在。”陈玖的脸伴随着为褪去的热度，她把那只手握在自己手心里，贴到脸上。

　　“我在。”曾几何时，这个人用这句话，一次一次地让别人获得救赎获得新生。

　　突然间头上的流星就像是走在海岸边的人漫步地走过来，如同波涛一般一颗颗水滴色的流星从天上擦过，它们穿梭过时空安排的轨道，在命运的狭缝间跳跃，涌动天空的波澜，化作夜空的尘土，接纳城市的霓虹，成为爱情的永恒。

　　“好美…”美到带着摄像机的人忘记了手上的机器，美到陈玖放下了开着照相的手机，吴瀚心想：幸好我录了视频。

　　一个人的一辈子，有多少机会去看流星呢？小时候生长在城市里，几乎看不到云层后的星星，只有那些挣扎着的梦想破出云层束缚的星星会告诉你，“星星”的存在。等长大了，变得愈发忙碌，失去了看星星的权利。云养猫一样地看一眼别人拍摄的星群便满足了。不只是看星星，许多事情都是这样。

　　不知道是谁惊呼一声，一群人拿出了摄像机，一张一张地拍摄着“咔嚓咔嚓”声顺着风，顺流到山下的城市。陈玖也拿出手机拍了一张今晚的夜空。吴瀚也拿出了手机，可他拍的不是星星不是黑夜而是拍星星拍夜晚的人。

　　“陈玖，你觉得我还能陪你多久？”这个话题一直是两人所忌讳的，特别是陈玖，陈玖从不提及这个，但吴瀚把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他就知道陈玖的那张小脸凝固了，在欣喜与僵硬中停滞，形成一个面无表情的状态。

　　“吴瀚？你刚刚说了什么？”很快她就转回了原来的态度，她笑着却又好像是强颜欢笑。

　　“陈玖你觉得我还能陪你多久。”吴瀚把手握成拳头，在陈玖看不见的地方，冰霜爬上他的手腕。人群在欢笑，他却觉得冰凉。

　　“……”陈玖沉默了，她的眼睛里只有黑白分明的星星，但是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小手攒得紧，仿佛下一秒什么东西就要破壳而出，在此之前压抑着的心绪，在漆黑的颤抖中平复着。

　　“陈玖？”吴瀚一直盯着眼前的陈玖，他看到她深吸了一口气，把一抹眼泪憋了进去。

　　“我啊，想一直和你在一起…很不可思议对吧，明明不可能。”她接着说，“可是这种感情一直被压抑着，你知道我有多想…多想拉住那时候的你吗？”

　　“如果悲剧会发生，那为什么你要回来？到这里来预警来告诉我，让我提前感受到痛苦呢？”

　　“如果未来的那一天我真的死去了，那也是幸福的吧。”

　　“说到底这是你的救赎，吴瀚…你是个自私的人。”

　　陈玖抬头看向了吴瀚，她明明是笑着的，可是却比强颜欢笑还难堪，一行眼泪就那样划过月色笼罩的脸庞，流星雨在那双眼睛里滑过——消失。

　　“可是，我还是很喜欢你啊！”

　　吴瀚抱住陈玖，漂泊不定的人，这是第几次获得安身之处了呢？一次一次、类似于救赎却又不像是救赎的拯救着自己的，到底是吴瀚这个人本身，还是被救的对象陈玖？吴瀚想或许自己到离开都不会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人生太短了，一个漫游者的诞生时未来科技的试验品，即便他扭转了未来，扭转了现在的时空，他所在的地方又是否能容忍他这么做呢，最终，男人将冰冷的手藏在了背后，他觉得心冷了，那种刺骨冰凉的感觉，随着呼吸一抽一抽的，在身体磺酸钠给停顿，就像是冰锥刺向心脏，伴随着踢踏舞的音乐，一点一点刺进柔软的肉里，可悲的是鲜血被锁住了。

　　“陈玖，你要相信我一直很爱你。”，

　　流星雨不知是什么时候结束的，等两人把东西收拾好下山的时候，手机微弱的灯光上显示白天的来临，天边已经泛黄泛红，一点白云露了出来，与黑夜的衔接中，一片熟悉的紫色化作了淡粉残留在天的三分之一处。他们两人跟着黑夜的尾巴走下山，从第四阶梯走到第二阶梯的时候，露出了大半的太阳告诉他们时间的快速与漫长，当两人发现脚下的泥土变成水泥的时候，头上的那片森林变的渺小却近在咫尺，彼端，吞没了夜色的森林将白天托举而上，一整个城市的缩影在两个人眼中不如自己的影子，他们背对着太阳光，他们的影子里包裹着一个晚上的困倦与精彩，那个高高的，腿长的，手上拿着一个帐篷的影子无疑是吴瀚，而在一旁的正是陈玖，他们沉默了相对长地时间了，话题被星空下的疑问句阻拦，这是陈玖的倔强于是两人的结局一直被拖欠着，直至今日。

　　五点了，从走上水泥路开始吴瀚就觉得自己有些头重脚轻，他的视线开始随着光线的强烈而变得模糊，一步一步都踩在棉花上似的，并不沉重的轻便帐篷都变得能撼动身躯，在摇晃了几下后，他停了下来。

　　“抱歉陈玖。”放置帐篷的袋子啪得一下打在了地面上，吴瀚痛苦地用手压住眼睛，压制住不断攀升的痛苦，他的牙关开始打颤，他不得不控制自己向前看——那个白色的双层小屋就在不远处，高高的樟树带着深绿点缀在屋子的右侧，明明不过几步…不过几步…

　　“吴瀚！吴瀚！！”他听见陈玖尖叫、哭诉、大喊…可是他没有力气，只是用手抵住了她的唇，希望接下来的东西不要让别人看到。陈玖不出声了，再一次……这是第二次…

　　透明的东西包裹住吴瀚，从边框开始，一个人慢慢地失去了轮廓，扭曲的纸片覆盖在脸上，于是那张脸变得支离破碎，没有一丝血色，就像是善意的惩罚，不血腥的方式让人感受到疼痛，让人明白颤抖，随着颤抖的身体，有几片树叶卷着花瓣，降落在那双眼睛上，乌黑的如同鸦羽一般的头发随着风化作黑色的沙……

　　“请记住我一直爱着。”

　　最终他只剩下那双眼睛，那眼睛中倒映着不久前的星空，那是一块巨大的流星，在天上快速的划过，最后和其他同伴一样消失不见了，可那一种震撼人心夺人心魄的美。留在了漫游时间的旅人眼中。流星过后，那双眼睛好似读取了记忆，里面出现了陈玖的模样，笑着的、快哭的、平静的、昏昏欲睡的、微眯着眼睛的、伤心的……太多太多了，陈玖都忘记了，自己到底和吴瀚在一起多久了呢？

　　“我一直爱你…”

　　最后的声音伴随着失去的一切，在清晨的街道回响，背后的樟树郁郁葱葱的，在南国温暖的气候下一年四季都如此，白色的小屋像极了书本中的象牙塔，当一切快要结束的时候，当短暂的分离变成了长时间的煎熬…一个人开始撕心裂肺的回忆生活与过去。

　　“我也……很爱你啊。”陈玖跪了下来，眼泪一滴一滴地滴在装着帐篷的包上，在塑料薄膜的外面一层留下了难以擦掉的水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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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旧的秋千齿轮与齿轮之间的锈色涂染了粗麻绳的外壳，倏然一阵风吹了过来，把她刚洗完还有点湿漉漉的长发卷上了头顶，她只好腾出手去摆平这折腾人的玩笑，即便是南国的春天，落叶依旧，但堆积在脚边的叶子们突然被白色的雾气笼罩，由雾为水，由水结冰，枯灰的落叶边角不堪重负被压折了，发出“咔咔咔”的声音，陈玖从秋千上下来坡跟鞋踩在地上的薄冰处，她抬头朝天上看去——什么也没有。

　　“你终于回来了。”她笑着。

　　从夏天到秋天有多久？从一个人哭着度过每个晚上再到想通后积极面多偶尔迷茫…这需要多久，有一种疗伤叫时间处理法，那可真需要很久很久的时间才可以忘记所有啊。陈玖笑着折叠自己晾在外面的衣服，但叶琛偶尔来的电话问她那个男人在那里的时候，她也是这么笑的，她明确地知晓爱的程度与意义，在一次一次的绝望中明白了该如何去爱，知道了该如何放弃，等她想通了之后所有都变得不一样了，她不在执着一些事情，内心也不再叫嚣着爱的重量，反而开始有目的得期待些什么，他们见面的时候就是秋天，于是她带着一丝侥幸希望在秋天看到他，他成功了和命运的赌约赌对了。

　　“陈玖…”隔了许久才回来的男人出现在墙上，他穿着略厚的衬衫、牛仔裤和黑色的球鞋。和那时候一样，黑色的头发滑过树皮，在空气中打了个转儿，他的嘴角是一抹笑，衣服上落了灰，但看上去并不狼狈，或许吴瀚这个人无论是什么样的形象，在陈玖心中他都会被心中的光芒渲染地温柔而又优雅。

　　“对不起我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