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天不由命》袖里糖

18、杀意

　　这间屋子在不久前，严瀼刚刚来过，不得不说，陌生的房间，在白天和黑夜看来差别真的很大。
　　南霑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小心翼翼借着光亮往里间走，严瀼跟在他后面，说实话，心里控制不住地有点儿发憷。
　　“我们就不能直接开灯速战速决吗？”
　　严瀼说话时都下意识地放低了声音。
　　“不行，万一他们没能成功拖住那个姓秦的，只要回来走到楼下抬头一看，我们就得穿帮。”
　　对哦。
　　严瀼不再多嘴，紧紧跟着南霑的脚步。

　　第一次见到那位秦先生的时候，严瀼只是觉得他什么地方有些奇怪，但他劝自己，有可能是因为秦先生为妻子和孩子的事情忧思过虑，所以严瀼并没有太在意，但是现在了解了他和林鲁的事情，得知他是杀人凶手之后，连带着这间房，都显得鬼气森森。
　　大夏天闷热的夜晚，严瀼平白无故地感受到了丝丝寒意。
　　客厅他们两个早些时候见识过了，南霑提议分头去查看卧室，一间主卧一间次卧，严瀼想拒绝来着，感觉有点丢人，于是藏好了自己的恐惧，硬着头皮去检查次卧，南霑吩咐他尽量小心，不要弄乱任何东西。
　　好在次卧一目了然，也不是有人常住的样子，柜子里放着两床棉被，床铺收拾得十分整洁，严瀼感觉那一定是他妻子的杰作。
　　除此之外，就是些零碎的小东西，再无他物。

　　严瀼到主卧去看南霑，发现他站在床头好像在发呆，不明所以，凑上前去。
　　床头柜子上摆放着姓秦的和他妻子的合照，两人看起来关系真的很好，他的妻子算不上那种十分惊艳的美人，但是笑得温婉动人，不过严瀼知道这一定不是导致南霑发呆的原因。
　　在两人合照的角落，相框里夹着另外一张照片，想必是秦太太做B超时候拍下的孩子的影像，一个小小的，蜷缩着的婴儿，更是一个完整的生命。
　　“也不知道这段日子，他每天看着这两张照片，究竟是怎么挺过来的。”严瀼在手机手电筒的柔光中轻声开口，南霑回头，浅浅一笑，严瀼看得很清楚，这笑容非常敷衍，根本没有抵达眼底。

　　他不合时宜地突然想起来，高中的时候，班级里有女孩子的父母希望送女儿学影视表演，毕业后就可以去当明星，所以送去学习相关的礼仪知识，美曰其名就算最后没有成为大明星，有了端庄的行为举止也算是稍微矫正了自己的人生。
　　那个女孩子课间和同学们吐槽，说起周末还要学那些没有用的东西，不知道说到了什么，讲了一些学习的内容。
　　其中有一项，严瀼记得很清楚。
　　人怎样微笑才能使其他人感到舒服？或者怎样可以分辨真心的笑容和假笑？
　　用任何一本杂志，挡住自己脸的下半部分，照着镜子，练习微笑，只露出眼睛。
　　眼睛可以看出一切东西，包括是真心还是假意。

　　严瀼回忆结束，发现自己脑子里装的那些有的没的还挺多的，莫名有些感慨。
　　“我想我知道他明明只是个普通的上班族，却为什么能滴水不漏地杀掉林鲁了。”南霑的声音在黑暗中让严瀼产生一种自己喝醉了酒的错觉。
　　“为什么？”严瀼突然觉得口渴，但他知道不能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所以别想在这位凶手家里喝一口水，否则简直就是自投罗网。
　　“大概是愤怒到了极致，人看着还是很理智的一个人，心里却早就有了最周全的打算，身边又没有可以倾诉的人，所以一步错，步步错。”南霑用鼻子轻蔑地出了口气：“而且我怀疑，恐怕他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发觉自己是错的。”

　　严瀼轻轻点头，觉得世间事真是说不来，秦妈妈听起来是个典型的重男轻女的老人家，一直最偏爱儿子，常年受冷落的女儿和儿媳妇几乎同时怀孕，明明她开始最关照儿媳妇，却在两位准妈妈得知自己孩子性别的时候，态度出现了大反转。
　　也算是间接导致了儿媳妇和孙女死亡的凶手。
　　“你说他有没有……”对自己的母亲和妹妹起杀心？
　　严瀼的话还没有说完，后半句实在说不出口。

　　“我不确定。”南霑是真的不敢确定，这位秦先生，从某种角度来说，很可怕，而南霑不确定这种可怕是否也曾经想用到自己至亲家人身上。
　　南霑环顾周围：“卧室里没有异常，去其他地方看看。”
　　“嗯。”严瀼转身就准备往外走，看到了外面的一片黑暗，很怂地停住了脚。
　　很明显听到身后南霑一声轻笑，走上前来，拉了他的手，而自己在前面走了出去。

　　……
　　什么鬼？！
　　严瀼想挣脱却挣脱不开，就像个会迷路的小姑娘一样，这么被人领着……实在太不爽了。
　　可是害怕又是事实，有点丢人。

　　“滴——”
　　短促而清脆的响声，在二人准备去书房的时候突然出现，严瀼眨了眨眼睛，不明所以，南霑面色凝重，拿起了自己的手机在端详着什么。
　　原来刚才的声音是从他的手机里传出来的。

　　“怎么了？”严瀼本着不懂就问的心态问了出来，实际上是因为南霑的表情让他觉得此刻身处的环境更可怖了，简直是止不住的焦虑。
　　“林鲁的灵魂，在刚才和这屋子里的什么产生了共鸣。”南霑说这些话的时候，眉头也不曾舒展开来。
　　严瀼花费了一些时间搞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
　　“你是说……”严瀼情不自禁捂住了嘴，像是身体条件反射不想让他说出那个可怕的猜想。

　　南霑没有给予他回应，看向了一个地方，严瀼跟着看过去。
　　他们刚才的目标是书房，而路过了两个房间，按照顺序来看，一个是卫生间，一个是厨房，厨房更靠近书房，刚才那个短促的声音确实是在之后发出的，也就是说……
　　南霑一步一步走进厨房，严瀼没动，突然觉得有点儿犯恶心。

　　看着南霑拿着手机一寸寸照亮了厨房的角落，严瀼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现在的角色身份，大着胆子走进厨房站在南霑身边。
　　南霑放缓了呼吸，严瀼竟然觉得他是怕吓到自己，毕竟，南霑在他心里是见过大世面的捉鬼大师。
　　厨房各个角落一览无遗，放在其他地方大夏天的也不现实，所以，就只有一个选择了。
　　——两人对视一眼后，齐齐看向放在角落里丝毫不起眼的冰箱。

　　严瀼心里打了退堂鼓，只是不好意思说，冷汗早就沁透了衣服，他不知道南霑现在心情怎么样。
　　很没出息地，严瀼抓住了南霑的胳膊，感受到了活人的体温，他知道南霑在他身边，有属于人类的皮肤组织，皮肤下遍布着血管肌理，以及流淌着的殷红的血液。
　　反复给自己洗脑，终于平静了许多。
　　南霑抬起胳膊，不想在这样的环境下继续制造恐怖气氛了，于是一下子使劲儿拉开了冰箱的门。

　　“滴——”
　　两人同时瞳孔不由自主地放大，之前清脆的声响现在变得如此刺耳，南霑因为受到震慑迟疑了一秒，回过神来立刻转身捂住了严瀼的眼睛，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严瀼生理性地浑身发抖，“这……这……他……我……”
　　实际上他想说什么自己都不清楚，只能蹦出无意义的单字，而且浑身颤抖不已。
　　南霑轻轻呼吸，试图感染严瀼跟自己做到同步呼吸，“冷静，没事，不会有事的，别担心，有我在。”

　　好在严瀼心理还算强大，及时找回了理智，一只手握紧拳头，另一只手则死死抓住南霑的衣角，其实是无意识的行为，南霑也没有在乎这个。
　　“我们……要不要……拍照取证？”
　　南霑摇摇头。
　　太好了，严瀼松了口气，他实在不愿意手机相册里留下如此惊骇的照片。
　　属于人类的残缺的肢体，还有……不久之前和他谈话的林鲁……的头颅。
　　那些残肢被处理得很干净，几乎没什么血迹，如果是其他人猛地看见一定会被吓一跳，但也绝对不会想到那是真实的人类肢体，只会以为是像极了的模型道具。
　　这个秦先生究竟是做什么工作的？

　　“报警吧。”南霑平静地说道。
　　“那个姓秦的绝对有问题，心理问题大发了。”严瀼小声嘟囔。
　　“滴——”
　　严瀼刚拿出手机打算报警，南霑的手机又十分刺耳地响了起来，严瀼吓了一跳，“怎么了？”
　　南霑面色肃然：“是林鲁，他恐怕回想起了一切，怨气重了很多。”他拿出一直揣在口袋里的小瓶子，那里面装着林鲁的灵魂，此刻就像是正在叫嚣着什么，怒气冲天，瓶子里的颜色变幻莫测。
　　南霑的脸色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与此同时，严瀼想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如果我报警的话，会留下痕迹，之后要怎么跟警察解释我们为什么在这里？”
　　南霑显然刚才并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严瀼有一个猜测，南霑行走江湖这么久了，大概也是头一次看到如此惨烈的现场。
　　毕竟他一直对付的是看不到的鬼，而不是什么坏事都做得出来的人。
　　南霑点点头：“我们先离开这里，林鲁如果在这个时候冲破了结界，会很难对付。”

　　“那现场……？”
　　“知道凶手是谁了，总会有没藏好的马脚。”南霑拉着严瀼毅然决然地离开了那个危险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