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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玉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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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教规上清清楚楚写了“同门和睦”这四个字,但私下里斗殴的事总是避免不了的,大家也都心照不宣。谢丹青见过不少,可惜他并没有天生的一副菩萨心肠,哪怕看见了,无非必要的话也不会去管。
今日却是个例外。
他寻声过去是存了找人带路的意思,却没想到刚好撞见一副欺辱同门的现场。被欺负的那个被人推搡着站都站不稳,也只是低着头并不回手,谢丹青看着那人唯唯诺诺的样子便皱起眉头——居然是他不久前才让谢行送回去的那个炉鼎。
“果真单灵根便是天赋异禀,被山主单独叫去几次,就看不起我们了是吧?”为首的男子手指轻轻往上一挑,便有一堵土墙恰巧垄起挡在了那个炉鼎往后退的步子上。她一时不察,直接往后跌了个仰倒,连带着后脑勺狠狠撞在了后面的树干上,撑着地面试了两次也没站起来。其他人看见她这狼狈像,都带着恶意地轻笑起来。
谢丹青就站在不远处看着,没有出手阻止也没有刻意隐去身形,只是他毕竟修为高深,在场的其他人竟是都没有注意到树林里多出来一个人。
炉鼎在与他人双修后的短期内体内灵力极度空虚,这些人想必清楚这一点,正是趁着这机会好好整治这炉鼎。
平日里他们嘲笑她两句也就罢休了,可今日这为首的人却并不准备就这么简单的收手,他眼尖瞧见了这炉鼎没系紧的脖领上露出了半截红线来,就又生了点别的意思出来。
“过来,让哥哥好好瞧瞧你脖子上挂的东西。”
那炉鼎自始至终都是沉默温顺的,听到这话后才慢慢开口说话,声音嘶哑:“只是个不值钱的石头,哥哥若是喜欢,我再找了好的送过去。”
听到话的人脸上还是笑着,语气却已不耐烦了起来,“我就是要看看,你这破烂东西难道我还看得上?!拿来!”他只当这是山主赏赐下来的好东西,又怎么会轻易罢休。
“这东西实在不能给……”
那炉鼎越是不给,他越发觉得这是什么宝贝,不等其他人便直接上前一步,竟是准备直接上手强抢了。
那炉鼎捂住心口那块东西慢慢往后退,谢丹青也面无表情地转身准备离开,却突然听见“啊”的一声变调的惨叫传了过来。
眉头一挑,谢丹青饶有兴趣地回头。情况在片刻间便已逆转,那原先安安分分的炉鼎此刻正将刚才气势凌人的欺凌者压制在身前,一只手紧紧扣住对方的咽喉,另一只手却是毫不犹豫地往下扎去,就听见身前那人又惨叫了一声。
可毕竟是以一敌多,她还没来得及扎下第三刀,便又有几根藤蔓扯住了她的四肢,硬生生将她吊了起来,动弹不得。
那被连捅两刀的人一把推开了周围想要扶他的人,上前一步就狠狠地给了那炉鼎一个巴掌直打得她偏过头去,骂骂咧咧就要来扯她胸口的衣服。
“贱人,我倒要看看你私藏了什么宝……!!!”他话还没说完,整个身体就像是被看不见的东西扯住一样往后砸去,有什么东西“噗嗤”一声破肉而出。他恍惚了几秒,直到剧烈的疼痛在胸口上慢慢扩散开来。他无力地垂下头,眼神彻底凝固在那洞穿了自己心口的粗壮枝杈。
淅淅沥沥的浓稠鲜血染透了他的锦袍,顺着从他的衣梢往下滴,砸在树叶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不知是谁没忍住,短促地尖叫了一声,其他被这意外吓住的人这才惊醒过来。
“谁?!出来!”
前方传来树叶被踏碎的窸窣声响,一个穿着白袍的高挑青年在众人的视线中走了出来,极具压迫力的眼神从他们一圈人中扫过。他走到炉鼎身边站定,那藤蔓便骤然失去了力道,被困住的人随即也摔了下来。
他看着跪伏在面前的炉鼎,冷哼一声,“全身上下,也就这点硬骨头能看了。”
跪在地上的人不说话,只是冲他磕了个头。
“抬起头来。”
“……是。”
谢丹青本意是看看她受伤没有,却瞥见她未整理好的衣领中露出的那一抹润白,被红线吊着,隐隐约约,并不真切。
心中涌起一股奇怪的预感,谢丹青不自觉皱起了眉毛,“那是什么?”
那炉鼎直直地盯着他一会,然后低头缓缓取下了那之前一直掩得严严实实的东西。
谢丹青眉毛越皱越紧,心中的惊疑也越来越大,偏偏这时旁边又有人颤着声音叫喊着,“那边那个!问你话呢!”
他连眼神都懒得给,手掌对外,不耐烦地往那边一推,仿佛便有什么东西被他推出去了一般,牢牢卡住了那人的喉咙,他涨的脸红脖子粗,再吐不出一个字来。其他人见此状更是噤若寒蝉,还有几个暗暗地往后退了几步,准备偷溜着赶快离开此地。
而这边,炉鼎已低头将东西双手举起,谢丹青拿过那过那块玉石查看了一番,终于确认这就是自己那块无故消失的玉佩。
……怎么会在她这?!
谢丹青下意识去看那炉鼎,只见她伸手把头顶的簪花全部取了下来,一头青丝披散下来。短短一刻,她温婉可爱的面貌便消失不见,抬起的脸虽然和之前有几分相似,却分明是个男孩的模样!
谢丹青心中大震,他确信自己之前并没有见过眼前这个孩童,却何以眼熟至此!
再加上这玉佩……不,不不不……他才不是断袖!
……可是这却偏偏和自己的想法对上了……正因为不是个寻常女子,而是个男孩,所以师父才瞒下了他的存在……可是,他居然偷偷混进了炉鼎堆里过来找自己了吗?……不过几个月的时间而已,他到底对这个不到及笄,不对,不到束发的孩童做了什么?!
他在这边胡思乱想,那边韩弦却是已经控制不住心里的委屈,直接一把抱了上去,哭哭啼啼,“师父,师父……师父我错了,你别不要我……我以后都听话……”
他抽抽噎噎地向师父道歉,因为他的缘故让师父受了重伤。他后来才知道渡劫时外人擅入对渡劫者是多大的危险,想到师父现在还伤还没好,他就忍不住要难过地大哭一场。
而听到他话的谢丹青却仿佛被雷劈了一样:自己竟然……对着自己的徒弟下手了吗……还是用身份去强迫他听话,不然就扔掉他……难怪师父要隐瞒自己了!以后也没有脸面看不起兰舟了,自己才是真正的禽兽不如!
那边之前欺负韩弦的人听着对话,只当是他师父来了,彼此对视后都默契地慢慢往后退了两步,然后拔腿就跑!
谢丹青有意去追,却无奈腿上挂了个抽抽搭搭的大型挂件,“师父我错了,我以后都听话,洗澡我也乖乖洗,我晚上睡地上也可以……”直听的谢丹青额头青筋暴起,忍了又忍才从嗓子里憋出一句,“别哭了!”
想不到那哭包竟然真的停了下来,还从怀里拿出一张布帕——谢丹青发现那也是自己之前的——擦干净了眼泪和鼻子,站直了身子,用着泪光闪闪的眼睛看着他,努力平复了表情,只是鼻子还一抽一抽的,“好。”
谢丹青拳头攥了又攥,最后开口说道,“不管怎么样,先回去再说。”
“嗯,都听师父的。”韩弦自觉地轻轻拉住韩弦的袖子,等着谢丹青召剑出来。
……谢丹青带着他离开了这片地方,刚想起要问些什么,又觉得有点开不了口,就听到韩弦的声音响了起来,还带着少年软糯的鼻音,“师父往右。”
……谢丹青开始相信这少年真地是他徒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