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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节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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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节一
漫无边际的大漠,跋涉。
风吹起,卷起沙砾,惊了马匹。马车也随之一颤。
护在车架旁高头粟色马上的青年星目剑眉,神色甫的凛然,侧头。果然,车子上的卷帘被掀起,一幅满是好奇的小面孔钻了出来。青年微笑,“箬儿,快进去,风沙大。”
“莫展哥哥,何时才能到临安阿,这大漠,好恼人。”说罢小嘴一撇,唇上因数日大漠跋涉而干裂出几道小伤口,脸颊上也生出两团皴皱的红。
尤莫展不由心头一疼,想这丫头自幼长于临安湿润之地,哪受得了这翻折腾。无奈这丫头硬是吵着随自己一起来。师傅拗不过她,终于答应,并嘱多加小心。今时之境,却是临安虽太平,可北上,着实不安定阿。而这一次,师傅命他往大漠寻药材,路途,寻药皆顺利。只是,喻箬这个自幼看着长大的小师妹,却因水土不服连日腹泻。
“莫展哥哥,我也要上马,同你一起。”
“胡闹,风沙这般大。”尤莫展神情严肃,眼神里却尽是爱怜。喻箬撇嘴,把头一扭,“哼~不上就不上嘛。”“乖,快进去吧。”喻箬也便听话的进入马车。
尤莫展苦笑,“这个孩子啊。”呵,他的神情又转而温柔起来。自幼,箬儿便是拉着他的衣角脆生生的叫着,莫展哥哥,莫展哥哥。转眼,箬儿及笄已过,慢慢出落的亭亭玉立,女儿家的娇憨之态渐露,在他心里,于箬儿,是兄长?还是……其他。忽又一想,自己年十八,还未及冠,不由自嘲,于箬儿,我似乎还是年幼了些罢。
临安喻家,三代医者,今时,喻隐衡也算德高望重,夫人因难产过世,不曾纳妾,独有一女,便是喻箬了。本与开封尤家为世交,可十五年前尤家家门不幸,被仇家所害,惨遭灭门,仅有二公子莫展幸免于难,被亲信辗转送到喻隐衡家中。是时,恰逢喻夫人早产,尤莫展便记住了喻箬的第一声啼哭。这一记,便是一生。
喻隐衡思索着不忍让他心念仇恨,于是不做叔侄相称,直接收入门下,做了唯一的弟子。经历家仇血腥之灾,尤莫展记忆虽已模糊,却从来不曾忘记。每每问起师傅,喻隐衡都是一副心痛的模样,展儿,万不可心念仇恨啊。
可是。
可是,他怎会忘记。爹娘与年幼的姊姊……那一片腥红,不知多少次出现在他的梦里。那个仇家,那个凛冽的冷笑声音,一直回荡,可他的面貌,却如何也记不起来。
这十五年,喻隐衡悉心栽培尤莫展,读书,习武,医理,无一不授。尤莫展天资聪颖,深得喻隐衡喜爱。小师妹,呵,这个丫头心性调皮顽劣,终日粘在尤莫展身边捣乱,可是他,一日,哪怕是一刻,也不曾恼过她。因为箬儿,他觉得每日的太阳都是暖的。
马儿又被惊起,这一次,却不是风沙。尤莫展注视着远方那一线尘沙,心头一紧,莫非是,金兵?随行的车夫紧张起来,“尤公子,怕是金兵阿,这可如何是好!”
这一路,为了躲避金兵,自是倍加小心,当然不是惧怕,而是,麻烦。如今遇上,只有应对。
远尘愈近,仔细辨认下,却不是金兵。那是?领头一位红衣姑娘眉清目秀,神色犀利,驾于一匹黑鬃黑尾的骝马上。
吁——红衣姑娘勒紧缰绳,马儿停住。
“你是何人?”
理直气壮的声音和架势。呵,尤莫展自觉好笑,这姑娘虽年纪轻,声音却一丝不轻,凌气逼人。
“你是何人?”
一个更为盛的声音,尤莫展侧头,却见喻箬立于车头,小嘴微撇,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红衣姑娘冷笑,“凭你一个毛丫头,也这样问我!”
尤莫展皱眉,“这位姑娘,我们只是过路人,不想生事,且你我并不曾相识,恕不便告知姓名,告辞。”说罢作揖,唤喻箬。“箬儿,进车里去。”
“想走?”红衣姑娘眉毛上挑,“惹恼了人就想逃?”说罢手下一名身形魁梧的壮年男子飞身打向尤莫展。尤莫展自是不屑,轻松应对,即刻便将此人打退。
喻箬坐在马车上,也不言语,神情却像是…在看戏……
又有手下人按捺不住跃跃欲战,被红衣姑娘制止。“公子好身手!”红衣姑娘转而和颜道,“方才多有得罪,望公子莫怪。”
呵,冰雪聪明,太知进退。尤莫展暗自忖度,这一伙人绝非等闲,定不可惹上麻烦,须尽快赶回临安,箬儿身体要紧。“姑娘言重,告辞。”
“敢问公子姓名?”红衣姑娘大方得体,毫无小女儿般的惺惺作态。尤莫展漠然,“不足为姑娘道。”
说罢吩咐车夫,策马,离去。
马车行驶许久之后,喻箬掀帘望去,还是看到了那一抹红,一丝不悦爬上眉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