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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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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越回来的第三个周,发生了一件大事。
愈州城最有名的药材商,和苏居平起平坐瓜分产业的岳正峰被枪毙了。
这件事发生的时间有些微妙。
愈州三大巨头,时子珍,苏居,岳正峰。原本三足鼎立,现在却只剩下两个了。
愈州依山傍水,珍贵药材多。苏居和岳正峰都是靠这个发家的。原本还成立了药材同盟会,那时的药材商大大小小,人多又发达。
到了后来,会长逝世之后,不知是把好运带走了还是怎样。药材商们接二连三地倒了,或是破产,或是被查出了问题,或是拖家带口往别处发展了。
到了最后,只剩下苏居和岳正峰两个人占大头,其他的微小的可以不用估计。
能活到最后的苏居和岳正峰谁也不比谁干净,也因为旗鼓相当,多年来谁也没先倒。虽然说岳正峰后来沉迷于赌博,输掉了一部分资产。但多年来的积累不至于就此垮台。
最重要的是,在危机时刻,他把自家女儿送了出来,换回来了一大笔财产。
众所周知,张司令坐拥三个县城,易守难攻。多年来平平安安,他也成了皇帝一样的人物。发发声跺跺脚就能让百姓们抖三抖。
他酷爱美人,荤素不忌,男女不限。岳小姐一去一回不过几个月的时间,便运回了一大笔钱财。虽然没有得到亲口保证,也没能留下来。但总归解决了当务之急。
眼看着岳正峰又要爬起来,却突然被查出来走私鸦片,直接被顾从诫收押。从收押到枪毙,不过两周而已。
他一死,大大小小的富商又趁着这个机会爬上来了。
其中爬的最快的便是赵五了。他地痞流氓出身,养了一大批打手,以前是专门替人要债的。后来金盆洗手,改做了商业。一直被压得直不起头来。
这次却是一攀即上,接手了岳正峰留下的一部分产业,对外宣称是愈州的第三足,直接替代了岳正峰。
时越在外间听到了时子珍在打电话,对方是张玉林张司令。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接到消息的时候就已经被枪毙了。”
“顾市长亲自下的命令,对,在东街尽头那里。”
“知道了,我接下来会小心的。”
“进来吧。别躲在外面了。”
时越一愣,这才发现是在说自己。
于是拍了拍衣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大大方方走了进去,“我不知道您在打电话。”
时子珍摆摆手,示意他坐下,“今早的事情都知道了吧。”
时越点头,“号称愈州三足的岳正峰被枪毙了。看来即便是三足,也有不稳固的时候嘛。”
时子珍脸色铁青,“这几天你就不要出门了。”
“为什么?”
时子珍想起早上老秦跟他说的市井传言,气不打一处来,“哼。那些蠢货现在在疯传是我害死的岳正峰。”
时越耸了耸肩,“他是走私鸦片被顾从诫枪毙的。我能作证。”
时子珍扫了他一眼,“你怎么作证?”
时越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用这里看到的。时雀想去看热闹,于是我就陪他去了。”
时子珍冷哼一声,“你对他倒好。不过以后这种场合你少掺和。”
上午枪毙的时候,很多人围观。包括岳正峰的女儿岳颖。时越站在人群后面,听着人们的窃窃私语。
听说岳颖这几天跑上跑下,不管是顾从诫,还是张玉林,都没有见到面。她买通了顾公馆的人,脱了衣服躺在顾从诫的床上,最后进来的却是他的副手,连人带床一块儿扔了出去。
时越听了觉得心里一片悲凉,身为女儿,却只能看着父亲被处死,没有一点办法。
行刑的一刻有个赤着脚的女人钻进了人群,大喊着“爹”,被士兵拦在了外面。
枪声一响,蒙着眼睛和嘴巴的岳正峰倒地。而那个女人也大喊大叫了起来。
人群慢慢散去,时越还有些缓不过来。枪声响时他蒙住了时雀的眼睛,自己却没有闭上眼睛。强烈的视觉和听觉冲击让他有些耳鸣。直到时雀叫了好几遍他才反应过来……
“少爷?少爷?”
时越瞳孔渐渐聚焦,发现时雀拽着他的衣摆,看起来都要哭了,他摸摸他的头,“这都能哭?你怕血?那你还要来。”
时雀哭着摇头,“我看少爷不动不叫的,我以为你撞邪了。”
时越苦笑不得,“我跟岳老爷又无冤无仇,撞什么邪?走了走了,别胡思乱想。”
说话之际人群已然散去,只剩下那个低低抽泣的女人。她突然转过脸来,恰巧跟时越对视了一眼。
时越愣住了,这是他在码头见到的那个女人。没想到就是岳小姐。
他本来想安慰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平白的空话更让人难受。最终还是任时雀把他拖走了。
“时越,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时子珍一拍桌子,“我看你到了外国去,连基本的礼貌都不懂了。”
时越摇摇头,“抱歉。我想起来早上见到岳小姐了。”
“岳正峰的女儿?”
时越点头,“岳小姐挺可怜的。父亲死了,家也散了,光着脚跑到台上去,浑身是血地坐在那儿哭。”
时子珍试探地说,“你该不会想帮她吧。”
时越轻笑,“哪儿能呢?渡人先渡己,各人有各人的命,帮不过那么多来的。”
时子珍放下心来,“那就好。这几天你就别出去了,安安稳稳在家里待着。等风头过去了,我会放你出去的。”
……
流言蜚语果然在愈州大街小巷都传了出来。
岳正峰一死,时子珍和苏居成了最直接的两个受益人。至于新起来的赵五,没人把他放在眼里。还不是能和时苏两家争斗的对手。
各类产业和订单,凡跟药材一类相关的,划给了苏居。其他大大小小零散的,全归了时子珍。
岳正峰这两年来之所以一日不如一日,大概也是因为不专心。
他不光做药材,还倒腾别的东西。但什么都没成功,药材方面也在不经意之间,被苏居占去了大半市场。
到最后,人财两空,连女儿也变得疯疯癫癫不知所向了。
他死后,苏居在药材市场一家独大,而时子珍在原有的资本基础上又扩大了规模。两家前段时间才传出要联姻的消息,跟着岳正峰就死了。
最重要的是,岳正峰虽然走私了鸦片,却还没流通出去。这个消息到底怎么传出来的,引人深思。
苏居的女儿靠着顾从诫,时子珍却直接靠着张玉林。两人都有嫌疑。
甚至到了后来,时子珍的嫌疑比苏居还大了。
孙朴看着报纸嗤笑,“这写的什么?胡说八道,怪能编的。”
高云一口水差点没呛到,“这你就说错了。老大,全愈州我看没人能比你更会编了。”
刘靖文也皱着眉头,“我看这分析的的确不合理。时子珍为了自己儿子把岳正峰弄死了?目的就是苏居百年之后,嫁给时越的苏玉然能得到更多的财产?然后财产就全归时家了?”
高云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这么说起来,我看苏居的嫌疑更大。”
刘靖文推了推眼镜,在纸上刷刷刷写着什么。
高云凑过去一看,不可思议道,“你连这个都记笔记?”
“总结经验,方便我们以后做的更好。”
“说起来”,他看向孙朴,“我们要不要对这个话题出一期报纸?”
孙朴把写的很扯的东西扔到一旁,斜斜地躺在椅子上,翘起了二郎腿,“不用,我们的工作是桃色新闻,不是社会报道。”
高云很以为是地点点头,“老大说得对,这些富商之间的龌龊事,我一点儿都不想了解。”
眼神捕捉到什么,孙朴神色一敛,“我出去一下。”
高云嘟囔了一声,“老大怎么一惊一乍的?”
刘靖文笔下一顿,“大概是要处理什么事情吧。”
……
孙朴把岳颖拉到了一片茂密的树林里面,“你怎么会找到这里?”
岳颖嘻嘻一笑,“我这几天天天跟着你呢,没想到吧。”
她赤着一双脚,脸上全是污泥,身上的衣服被刮破了一些,“我还以为你故意躲着我呢。”
孙朴抱着手,“你真的疯了吗?”
岳颖脸上的笑意僵下来,随即变成冰冷,“你说呢?”
孙朴勾唇,“我猜没有。”
他挑了挑岳颖身上破碎的一块布料,“我记得你有个照顾你多年的奶娘,就在乡下吧。为什么不去找她?”
岳颖冷笑了一声,“父母之仇未报,我还能当做忘记了?”
孙朴收回了手,“我没记错的话,你娘是前几年病死的。你爹嘛,即便不被枪毙,看他那样子,抽大烟迟早也要把自己抽死。”
岳颖神色晦暗不明,“你怎么知道的?”
孙朴摆了摆手,“别多想。你爹走私鸦片,可不是我捅出来的。我原本以为他只是自己抽,青白的嘴脸,谁都能看得出来。”
岳颖伸手往口袋里攥住了什么,“我知道你是苏居的人,原本是想杀了你的。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孙朴歪了歪嘴角,“所以你想做什么?”
“我跟你做个交易怎么样。我想通了,你是拿钱办事。其实还是苏居的主意。我给你钱,你帮我杀了苏居。”
孙朴撩了撩眼皮,将岳颖脸上的恨意尽收眼底,“帮不了。他后面还有顾从诫撑腰。”
“那时越呢?”
孙朴睁开了眼睛,和她对视着,“时子珍背后是张玉林。这种事情你去求张司令可能还会有希望。”
“毕竟,你和他还有过露水情缘。”
岳颖捂着耳朵叫起来,“别跟我提他。你就说你做不做吧。”
孙朴冷下脸色来,“做不了。我的命,也是命。”
岳颖哈哈大笑,眼角笑出了眼泪,“不过一个拿钱办事的下人,还能比得上主子的命?”
孙朴握住了她的手,她袖子里藏着的小刀悄然坠落,“以你现在的水平,还不适合当杀手。”
岳颖闭上眼睛,“没什么好说的,你直接动手吧。”
孙朴放开了她,“我还没有杀女人的习惯。你走吧。”
“别这样看着我。我不欠你什么。”
“还记得15年前愈州城门大开的那一刻吗,那天死的人才多呢。夕阳如血,直接披在了人身上。你爹可真作孽呢……”
岳颖抬起头来,满眼震惊,“你……”
孙朴把食指放在唇前,“嘘…下次你如果再这么鲁莽,我可不敢保证你这条小命还在。”
岳颖接过他递来的刀,把眼泪一擦,“算了。你不帮我,我自己去做。拼了我这条命,苏家或者时家,我总要拉一个人下水。”
孙朴抱着手笑,“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