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景旧曾谙》李今昨

1、风景旧曾谙

　　终于有一天，我站在了故事的结局里来讲述。
　　这个故事横跨十年，而开头与结尾中间的九年，几乎是大段大段的空白。
　　就从我多年认可的假结局处讲起吧。
　　那是高二快要结束的一个周一下午，班会课上班主任讲了几句之后便让我们自习，她自己便要回去办公室，走之前，把我叫了出去。
　　直到现在，我都理解学生时代的那种班主任点名的恐慌，更何况是单独谈话。叫到我名字的时候我的心跳忽然加速，很多人都看向我，我下意识地望向了张克洲，一个对视，其实那个时候我根本读不懂他的眼神里说了什么。
　　匆匆停下笔，出门之后看见班主任在五楼连廊处等我。她严肃的表情我只看了一眼就低下了头，向来不愿直面她。其实是知道她找我是因为什么的。
　　至今不想描述那段对话，一点也不想。
　　那时候第一次觉得和蔼可亲的老师会变得那样面目可憎。一张一合的嘴巴里蹦出来的每一个字我都不想听见，我抬头看见的五月的天真的很蓝，可风将她的话传在楼道里，十米外都清晰可闻。
　　还是要脸的。
　　依旧梗着脖子不看她，那大概是我在那段感情里最后的倔强吧。我那时候一点也不想分手。
　　与爽朗的天气作对比的，是近乎绝望的心。哪怕十年之后我已成家，我还是不想去体谅她当时强硬的拆散措施。
　　她在第二天找的张克洲。
　　那时候在所谓的资优班里，我俩的成绩算不上好，按那时候的成绩如果一直持续到高考的话，我俩大概能去一个不算差的大学。那段日子正是对未来最满怀憧憬的时候，却迎来了当头棒喝。
　　我们都低估了一个四十多岁女班主任的威力，没有二三十岁的年轻心态，也没有五十多岁几近退休的安静平和，叫家长之后三方的尖锐造成的巨大伤害简直难以想象。
　　直到现在我回忆起那段日子开始琢磨原因，大概是那时候老师、爸妈和我们，不管是哪一方都太过强势，他们不允许一丁点的忤逆，我们也叛逆得可以。现在稍微有些理解，却也一点都不想原谅。
　　清楚地记得有个夜晚我哭着无比郑重地在日记本上写道：“我恨陈爱莲”，我班主任的名字。力透纸背，跟割肉似的痛。我爸横眉冷对，我妈恨铁不成钢，以及至今难忘的班主任冰冷的眼神。
　　可能是记忆里主观臆断上的夸张，可是那恨意的确持续了很多年。
　　在我眼睛连续肿了一个多星期之后，张克洲先服的软。那时候我一点也不怨他。
　　我们可以抗争一个星期，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是极限了，我们是无论如何也熬不过高三了。那样的逼迫下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好好考大学的。
　　硬挺着的那几天我在座位上思绪放空，他一有空就坐在我身边，却也是一言不发。等发现老师，他就离开，老师走了他再来。说起来可能也不信，我们俩才在一起两个月，做过最亲密的举动也只是拥抱。可闹分手的那段日子却是我有生之年里唯一的轰轰烈烈。
　　分手之后直到高考结束的一年多时间，家里每天都有人接送我上下学，学校班里班主任每隔一两节课就来班里看一眼，认真又负责。哪怕在同一个班，扭头就能够看见对方，我俩却也有意识地再也没说过一句话。
　　那段日子是我自以为的来日可期。
　　年少的感情真的经不起任何的敲打，梦幻而又容易破碎。
　　高考我正常发挥，他考得比我好。填报志愿的时候我脑海中重复无数回的，是他曾经那句：“要是高考我考得比你好就好了，这样你去哪里我也可以跟去哪里。”
　　我依旧没有联系他，只是故意在高中班群里无数次地提到我报的志愿，太明显的刻意为之。
　　后来我只身南下，他一路向北。相距千里。
　　是习惯了吧，后来我们并没有重新在一起。
　　我花那段感情五六十倍的光阴去偶尔怀念，可能是因为有心结吧，再也没有遇到那种感觉了。
　　十年间，我是因为一个专业课题无奈之下找上他的，那是多年之后的再一次交流，其实挺平静的，没有想象中那么惊心动魄。只是再也没有那种熟悉的感觉了。大三那年听说他有了女朋友，没过多久就分手了。我不是刻意在等他，真的不是，只是找不上，真的找不上。甚至我一度怀疑，当初和他在一起是不是一种错觉，是美化的一段记忆，是因为它惨淡的结局而令人难忘。
　　琢磨不透。
　　之后的九年几乎乏善可陈，毕业之后留在外地工作，节假日再回家乡。
　　我二十七岁那年，过年回家。我在一场相亲局上看见了他。说起来可笑，他是我的第五个相亲对象。小城真的不大，第五个才是他。
　　我不知道我们还能不能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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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就这样吧，一个很简单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