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暗影幢幢现心魔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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晦暗尽数吞噬光亮，一片漆黑笼罩身躯，阴恻恻的笑音在耳边徘徊不去，仿佛陷入深不见底的沼泽，孤魂野鬼在沉而暗的水底慨叹，等待时机掠夺走年轻的神魄。
伸手不见五指，也聆听不到自己的心跳之音，似为水流之感拂过指缝，带走所有氧气。口鼻皆被灌满泥土一般的软腻，欲呕无出，那股感触仿似正顺着喉管逐渐深入，塞满下腹，滚烫犹如火烧，要将腹部烧穿一个洞。
潘宸张大口，如鱼无水般渴望着呼吸，却没有预想中的氧气，反而是更多的软腻趁机钻入口中，直奔腹内。
腹处被撑的生疼，潘宸快速合上嘴，却已然来不及。滚烫的触感令他脸色发白，想捧腹，双手却不听使唤，僵直原地，如同被千万钧重的铁器死密紧压。
而后愈来愈多的黏腻感自各孔鱼贯而入，点点侵占，滚烫涌升，翻搅在腹中、脑中、每个器官里。
不要了。
一阵阵猛烈地撞击在腹中颠覆，皮肉传来撕裂般的痛楚，好像真的会被开出一个大孔。
不要了。
沉寂的幽暗加深了恐慌，小儿窃笑之音愈发显著，贪求舔舐着耳鼓，以人类的恐惧为食，欢乐无比。
说不要听不懂吗！？
潘宸猛地张开双眼，就见一团黑雾萦于身周，似小儿般发出嗝嗝笑声，以猛水之势滚涌逼近，似乎想将人再度拖入深而无边的深暗。
潘宸本能反手一档，一闭眼，那雾具在瞬间顿住了步，停留原地不敢妄动，好像忌惮着何物。
潘宸等了许久都不见它扑上，抬头一看，就见微弱的紫光将他罩在其中，柔美淡然，将无际黑暗绽出淡薄光亮。
浑身上下的沉闷感在那一刻终至消散，手脚也能动了。潘宸握了握，确认没事，循着光芒望上。他赫然发现，那发光之物，居是他配带的饰品。
他轻轻将其摘下，摊在掌心。
紫红的蝶翼此时散着烨然辉煌，上头更是凸显出骷髅及女子的图样，下头晶饰幽幽发亮，仿佛蝴蝶绝尘而去所留下的波光。
周遭依然是漆黑无边，他却踩的到地，也因有了淡薄的光晕，好歹分辨出眼目所触之景。
他清楚看见前头的阻碍，就像是一面黝黑的镜子。
潘宸站起身，原地转了个圈，果不其然，四方皆有一块似隔板的黑色透明层，他被包覆其中，四无出路。
那团雾气陷入沉默，安静的潘宸都快忘了它的存在。忽然不知抽了什么风，爆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狂涌而上想将他吞噬。潘宸凝视而见，持着饰品的手猛然一扫，那雾似被吹散了般，伴着尖锐的叫声，融入虚空。
潘宸在暗中待一阵，前方突传清脆的碎裂之音。只见眼前的黑面裂出了一缝，随着声音加剧，竟从一点扩散至整个面向。潘宸上前伸手轻轻一点，那黑面竟像玻璃般破碎而开，连带四面，碎落崩解。
坠落而下的黑色碎块似乎还参杂着那低沉的嘶哑及小儿诡杂的笑音。潘宸伸手接住一块，靠近一望，黧黑的碎片反照出他的面容。
一双紫光莹柔的眼眸倒映其中，他知道自己本就长这副模样，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便随手一抛，扔在了地上。他将饰品别回发间，正想看看此为何地时，偶然一瞥，无数黑色碎鳞中，映出的竟是他在布告栏上看到的那小书生之貌！
这是怎么回事？
潘宸喃喃道：“难不成……”
他再次将饰品拿了下来，果然又是一头银发飘逸，紫光流溢的双眸。
难不成这饰品，还能封住他的样貌？
别傻了，这种东西，不就是普通饰品……
潘宸定定看着如珊瑚般亮丽的蝶翼，这才意识到，其实他并不知道这物从何而来。
一眼夺目，二看动魄，这种物品，放在何处都是上等品，怎就到了他手中？
可惜，时间却不给他思考机会，厘不清的头绪就是厘不清，在转眼就被打的灰飞烟灭。
碎块全然凋落，撕裂光芒，所有碎块消失无踪。
普光照耀后，落于黑暗。潘宸心里一惊，难不成是心魔要作祟了？等待片刻，却没有他料想的那般，四周却依旧昏暗。
他不禁开始怀疑，该不会潘璟没有畏惧之物吧？
不过幸好，他猜错了。
如果是个天不怕地不怕之人，这种变态|级别的人物，那潘宸真的就无话可说了。
暗中渐亮，光源却依旧稀薄，原来不是陷落黑暗，而是这地本就属阴。
潘宸好不容易才分辨出，他在一条小道上。
头顶繁星成河，天连一片，闪烁着点点光辉，皎洁的明月挂于西侧，点缀着那稍显暗淡的苍穹。星斗朔移，光彩夺目，在浩瀚之夜中撒上无数辉煌。
忽然，有一黑影自空而来，潘宸赶忙躲到旁边的草丛里，望外看去。
那人轻降在一座破庙前，臂下还夹着一人。只见他松开手，被夹着的人急忙站稳，冲他攘攘几句，便匆忙跑进了庙宇中。
潘宸心觉奇怪，偷偷跟在后头走了进去。
这庙真的破到不堪入目，门扉被虫蛀的东缺一快西缺一快，屋顶破洞不说，还狂掉瓦片，潘宸险些被砸到，边躲边前进——虽然到后来才发现，那些东西根本碰不到他。
地上灰尘早已堆叠了不知多少层，就连神桌也已荒废。上头坐镇的神明歪斜，磨损的看不出五官，仿佛随时都会掉下来。
而在神桌前，有好几个人在那。所有人都屏着气，没人先开口，也无人先出声。
潘宸躲在欲摇欲坠的柱子后，一眼认出，在持剑男子后方站着的两人，就是当日段府中同他说话的墨家小公子言凌，以及有点接不上线的岳无玄。在往下看，还有一人躺在地上……
卧槽，那不是他吗？
不，说错了，这不是潘璟吗？
那站在他对面的……
该不会是主角大大吧？
只见被称之为“男主角”的男子，手持着长剑，剑身鲜血欲流，他脸上还有喷溅到的血滴。
潘宸瞪大双眼，又看向地上，潘璟腹部准确开了个洞。
所以他这是……被男主大大刺了？
男主大大这是要杀他！？
这怎么玩？这没法玩！！！
他要追人，偏偏那人要杀了他！
玩什么玩！？左右都是死啊！
满满吐槽卡在喉中，默默被他咽了下去，最后只低低骂道：“混蛋系统。”
但以他现存于世来看，应该是不用担心潘璟有个万一。潘宸望去地上的潘璟，又看向墨郢羲。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男主角的真容。
墨郢羲的手微微颤抖，手背青筋爆了出来，血液自剑端顺流而下，红艳红艳的，很是刺眼。
站在潘璟后头的人一脸不可置信，不用想，正是何允轩。
只是这几位，都比他记忆中的容貌，年轻许多。
潘宸一见何允轩就头疼，说起来，也是很久没见到这小青年了，不知下次见面，会被埋怨到什么程度……
忽然“扑通”一声，何允轩跪在地上，失了魂一般，颤声道：“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他……怎么可以……墨郢羲！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他！？”
墨郢羲持剑之手略微一颤，面部森冷如霜，低声道：“这就是我的选择。”
何允轩从未失态过，此时却顾不得形象，撕心怒吼：“你居然，居然恩将仇报！他对你这般掏心掏肺，为什么你能……你能下的了手！为什么啊！！！”
墨郢羲骨节微微泛白，五指似乎都要深陷近剑柄中。他扭过头，声音中闪过一抹无可察觉的颤栗：“对不起。”
墨言凌心里十分慌乱，却也不忘为自家兄长说情。但出口的话，却毫无章法可循：“墨郢羲一定不是故意的，他一定是有原因才、才……也可能有什么状况，或什么理由……”说到最后，他也接不下去了，紧咬下唇。
岳无玄赶忙道：“是啊，阁下，墨王爷可能出于无奈，他有他的苦衷…”
“闭嘴！”何允轩听着他们一搭一唱，早已隐忍不下。颤抖的双手抬起潘璟的后脑，以那单薄的身躯支撑着潘璟的重量，让他靠在肩上。
何允轩扫过后方两人，最后恶狠狠瞪向墨郢羲，道：“扯，在扯啊！伤了人还有什么理由？潘璟他都成这样了！你们不仅不问他的伤，还在替这王八蛋说情！？”
两人被说的一阵语塞，低下了头。
“还有你！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你除了对不起还会说什么！？你这样子，和那些人有什么不同？”何允轩在口中尝到了淡淡血腥味，原来是方才一时激动，把自己的嘴给咬破了。他双目擒泪，眼神堪称阴毒，仿佛要将眼前之人大卸八块，“潘璟待你如手足，你却利用这点袭击他。你比他们更恶劣！”
墨郢羲嘴唇微动，噎嚅片刻，道：“对不起。”
“你凭什么！”何允轩彻底爆发，指甲掐进掌心，泪水溃堤，千言万语都难以描述此刻的恨意。
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正在此时，冰凉的触感突然自皮肤传来，何允轩眼中杀意一顿，愕然下望，就见潘璟两眼炯炯有神望着他。
潘璟轻咳两声，摇摇头，倚靠着何允轩坐起，又看向墨郢羲，眸中是说不出的淡漠。
他的嗓音很轻，好像随时都会消散在空中，话音很柔，听不出一丝责备之意：“这就是你，所谓的选择吗？”
屋内陷入沉默。
外头不知何时乌云密布铺盖在了天际，降下细雨。稀稀落落的雨滴飘落进破庙内，屋顶仅剩的瓦片被打的叮当响，屋内更是积起了一个个小水洼。
墨郢羲所站之处上头恰好有个大洞，雨水一滴不漏的打在他身上。刘海沾湿黏贴脸颊，而盘踞在头顶的银蛇被这雨一碰，竟显出一种败错感，似乎少了昔日的光彩。
从头到尾，墨郢羲都没正眼看过潘璟。不知是惧怕他的责怪，还是压跟就不想见到他。
度过许久的沉默，墨郢羲几乎咬着牙根，道：“对不起。”
何允轩怒目而视，道：“你！”
潘璟按下他的手，静静看着墨郢羲，良久，轻声道：“强扭的瓜不甜，强摘的花不香。若道不同，便不相为谋。”
潘璟强撑着身子站起来，何允轩见状，赶紧上前扶了他一把。
潘璟浅浅露出微笑，似为释怀，又似绝望。
潘宸凝视着他，脑中竟是空白一片。他鬼使神差从柱子后头走了出来，张开口，跟着潘璟说出相同之语：
“终究，殊途二道。”
墨郢羲闻言，猛地抬头对上他的眼，眸中是无法明晦的悲働。
须臾，他目光沉下，大步走出了破庙，一眼未回。跟随在侧的两人面面相觑，呆着也不是，不呆着也不是，一抬眸，对上何允轩那双阴沉得吓人的眼神，还是灰溜溜的跟出了门。
雨落之音回荡庙中，潘璟望着门口，寻的是那早已消失的身影，但雨中哪还有人，只剩杂草丛生，祈求雨露的绿荫罢了。
他嘴角挂着淡淡笑容，眸中多了几分苦涩。
何允轩还在一旁骂不咧咧的说着“人渣”、“猪狗不如”、“没心没肺”，将毕生所学的不雅之词全套在了墨郢羲身上。
潘璟望着落雨之景，缓闭眼眸，感受着心脏规律的跳动。
至少，他的心，还未死。
再次睁眼，他的视线准确无误的落在潘宸身上。
潘宸被他的眼神激起一身鸡皮疙瘩，不由得倒退了几步，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潘璟身旁！
又见他就要启唇，潘宸怔然，当下只想拔腿狂奔。
“是你。”
潘璟神色一凛，面无表情越过潘宸，视线定在后方。
潘宸面色一凝，所以这是……看不到他？
举起手在潘璟面前挥了挥，见他一动也不动，转而又在何允轩面前挥挥手，依然不为所动。
原来他们都看不到？那他方才躲什么躲！？
唉，否则他怎能放过大反派与男主的撕逼特等席？
太可惜了！
那人不知藏了多久，从阴影处缓步走出，拍掉衣摆的灰，负手而过，笑嘻嘻道：“被狗反咬一口的感觉，如何？”
潘璟没回他，何允轩脸色更加阴沉，道：“这不是您该来的地方吧，陛下。”
没想潘璟方才感知到的，是皇帝！？潘宸三观再度刷新。不是都说，皇帝坐镇宝殿，不轻易出宫吗？
“闭嘴，朕同你说话了么？”皇帝侧首，“啪”的甩了何允轩一个耳光，潘宸跟着一惊。没想到，还是这么个凶残之人，在他脸上，潘宸可没看出任何面和慈祥，包容大度。皇帝注视潘璟，挑眉道：“你还未回答朕。”
何允轩低下头，牙齿咬的咖咖响。潘宸也不由得开始心疼起他家小青年，居然被人这样甩过巴掌。潘璟将他揽到身后，凉凉道：“他没错，要怪，也只能怪本尊激怒他。”
皇帝道：“哈哈哈——朕告诉你，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为图高官利禄，人，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他分明狠狠背叛了你，你却不愿承认，还在自揽罪责？你真是犯贱！”
听到这谁不火大？何允轩抬眼，双目狭红，而后又一落，惊觉潘璟的腹部伤口还未处理，鲜血直流，即刻变了脸，慌神的想拿帕子去压。潘璟面对这样的诋毁，冷笑道：“别以为本尊不知道这是你搞出的花样。况且，承认如何？不承认又如何？他就是他，本尊便是本尊，我们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人。没了他，本尊照样过日子；有了他，本尊也照常过下去。有他没他，有何差异？”
皇帝闻言，挂在眼角的一点喜容沉了下去，他凛住唇角，道：“你还真是个薄情郎君。”
潘璟嗤笑，道：“这种事，本尊早已麻木了。”
不，不是。不是他所说的那样。
潘宸看在眼里，心里明白，默想道：“若不在乎，何苦接下一刀？先前背叛他之人，全在瞬间被灭了口，以他的实力，分分钟都能秒了墨郢羲。但他，却选择了承受，胸口这钝痛就是最好的证明。”
谁能面带笑容被人捅了一刀，还如此平静问话？末了还默默看他离去，而不怪就？
潘璟对他不恼不怒，更没有怪罪。只是他的齿容间，充满了苦涩。
皇帝凑上前，指尖点在潘璟身上，皮笑肉不笑道：“朕为了你，千方百计做了这么多，你怎么就这点反应呢……太无趣了，实在太无趣了。”随即他又正色，抱着头喃喃自语，“不够，这样根本不够，朕要让你尝尽更多苦楚，朕要让你堕落至深渊，永不得翻身！不够不够，还不够！”
他似疯了般仰头大笑，潘璟漠然看着他，何允轩一脸惊愕，怎么会有人这般……行为不着篇幅？
“哈哈哈哈哈哈……不够，这还不够！”皇帝来回踱步，最后一把抓起潘璟的前襟，面目赤红道：“还不够啊，一切都不够。”
下一刻，他又轻轻滑过潘璟的脸颊，痴迷道：“你为何不再露出那副严霜般的面孔呢？当时你是如此令人着迷，脚下踩着万人尸首，一副距人于千里之外的面孔，你还亲手砍了亲信，亲手砍了一力培养起的兵队，你不记得了吗？那副严酷如霜的神情……为什么没有了，为什么！！！”
潘宸看的一阵寒颤，何允轩瞬间当机，活活吓呆了。
皇帝道：“我尝试了那么多，让你遭受一次次背叛，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再露出那种眼神了？”
潘璟缓缓启唇，道：“无感了。”
皇帝再次抱头，双目闪烁更显燄红，道：“不是的，不是的！啊，对，肯定是因为你还伤得不够深，所以你才没露出那美丽如艺术品的神情，肯定是这样。”
说完，他便跌跌撞撞的奔出了门，还在外头兀自狂笑。
直至那疯了一般的笑音渐行渐远，何允轩才扭过头，悚然道：“那什么，陛下这是……”
“就是一个疯子。”潘璟望着地面，眸中苦涩加剧，“允轩你……要不考虑下，离开我，去娶个好姑娘，过个安逸的生活？你应该堂而皇之的生活在光明下，而不是跟着我这般翻汤赴火，除了不省心，甚至连性命都会在无意之间就散落殆尽。这样确实，不值得。”
何允轩闻言，下跪抱拳，道：“属下跟随尊上多年，无论刀山火海，无尽深渊，属下都会跟随着您！还请……别随便说出这种话。”
潘璟轻笑，道：“你啊……从小就是死心眼。起来吧。”
潘璟摇头，望向门外。雨已停，云破晓，温暖的阳光洒落进屋，将死寂的生机照出一抹暖意。
望着暖光，潘璟伸出手，面上划过淡淡落寞，他喃喃道：“所以还请你，不要背叛我。”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暗影幢幢现心魔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