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神祇》琉璃光輪

9、龙城

　　拾玖．
　　繁华的街道渐行渐远，越是接近‘龙城’的深处气氛越是变得沉重。
　　金鱼黄的琉璃瓦反射着并不晃眼的光，红色的砖墙适当地与那黄色搭配，城园深深，不知道何处才是出口。
　　穿过长长的回廊，脚步轻盈地踏着架在湖面的回廊。鄌诺雷一言不发地走在前面带路，戾影也只是跟着他走。
　　漆油把支撑回廊的柱子涂得朱红，绿色漆油的矮栏杆，浅黄色的琉璃瓦。迂回曲折的回廊架在不泛起一丝波澜的平静的湖面，幽绿的湖水透出一丝丝的凉意。
　　过于沉默的环境里，对于阳光的他来说可不是很好，终于开口了。
　　“戾影.安东尼斯。”
　　“嗯？”身后传来回应。
　　“我可以问吗？”鄌诺雷试探着，“你，到底是什么人？”
　　“是呀。我是谁呢？”带着笑意，带着一分的玩弄。
　　回过头，只看见被阳光照射到的少年一脸浅笑地站定不动，在鄌诺雷的眼里，他竟然在一秒钟之间产生了错觉。
　　眼前的少年，仿佛被阳光照得不真实，一秒，只需要一秒，少年就会消失在阳光里，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这是错觉吗？
　　心一沉，鄌诺雷竟觉得不知所措。
　　…………
　　一个偌大的白石广场，过了宽阔的桥，前面是一级一级的石头阶梯，直通向庄严的大殿。
　　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推开大殿的木门，木门发出了‘吱呀’一声，然后回荡在殿堂内。
　　深深地凝望了戾影一眼，鄌诺雷就恭敬地退出了大殿。
　　堇璃感到那冰凉的温度从自己的手中一下子便消失，她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事，只是安静地站在一个人的身边。
　　即便失明，但她还是知道身边的是谁，那股陌生的气息——红甄罗。
　　从进来开始就一直背对着堇璃三人的人缓缓地转过身来。
　　那个人看起来有二十七八岁，秀气的脸有一股老成稳重的气息，但却不知为何，他的脸上戴着一个只有一半的面具。青衣王袍上从肩膀的部分绣有一条灵巧的龙，龙头回首，傲气袭人。
　　因为脸被面具遮住了一边，所以只能够看到他的一只眼睛。他深邃的眼眸中红色的瞳孔好像能把天下的事一览无余，浑身散发出一个压抑的王者的气息。
　　“欢迎来访本国。”他沉声道，眼睛却不觉声色地注意眼前的一切。
　　微微欠身，“戾影.安东尼斯。”
　　打量了一下，又转眼打量其余的两个人。
　　提起裙摆，小女孩用稚嫩的童声回答，“红甄罗。”
　　注意到一双紫色的眸和一头紫色的长发，他注视着她。
　　礼貌地提起裙摆，“紫堇璃。”
　　“紫……你姓紫呀。”低声说道，随后又看着他们，“国主，鄢.龙”
　　“真的是没有想到啊，久违了的客人。”鄢.龙有点感叹的意味。
　　“非常感谢您的邀请，国王。”戾影仍然是礼貌地笑，“感谢您邀请我们到阁下的宫城。”
　　鄢.龙含笑，红色的眸凝视了一下眼前的少年，“不知阁下，有没有兴趣在本宫城游玩呢？”
　　他看了一下红甄罗，体贴地问道，“看来这位小姐也很累了，我已经为你安排了房间。请问……”
　　“那，我就不客气了。”戾影答应了下来，“看来，国王阁下也想和堇璃谈一下呢。”
　　眼神直逼鄢.龙，而鄢.龙只是一笑而过。
　　牵起红甄罗的手，戾影头也不回地步出了大殿，然后百无聊赖地四处游逛。
　　“戾。我想先到房间去休息一下。”红甄罗对他笑着请求，女孩的笑容丝毫不弱于花园里盛开的小花。
　　“好吧。连笑容都露出来了，我怎么能够说‘不’呢？”他同样微笑。
　　一个侍女走过来，恭敬地应了一声就带领着红甄罗到休息的地方去了。
　　戾影收起了微笑，抬头仰望着那蔚蓝的天，一只白鹳掠飞过天空，落下片片残羽。
　　他的眼神瞬间迷离，在如妖红眸里有着化不开的哀伤。伸出藏在王袍里白皙的手，在空中接过一片飘降下来的白色残羽，他凝视着它，一动不动，像一尊优雅的石像。
　　“白色的……残羽。从彼方传来的……哀悼。”轻合双眸，他幽幽地自言自语着。
　　风吹起了，撩起了那及地的黑发，却并没有吹得撩乱。黑色的发丝，一缕一缕在风中交缠、分散，然后又再交缠，又再度分散……
　　有如凤唳的鸟鸣声从天空的一端响起、传来，又从远处山岚的另一边响起、渐远。

　　贰拾．
　　殿堂里只留下了两个人，一个是紫堇璃，另一个是鄢.龙。
　　没有说话的声音，气氛逐渐沉寂，因为没有任何一个人开口说话。
　　猛地，鄢.龙快步冲上前去，来到堇璃的面前，他厚实的双手情不自禁地用力捏着堇璃的肩膀。双手好比牢笼，紧紧地捉住堇璃，生怕她会在转眼间消失不见。
　　此时此刻的堇璃无法看到在她眼前的人红眸里那些巨大的惊讶和激动，她想挣脱那有力的手，却无法办到。
　　“嗯……”堇璃吃痛，她努力挤出一句话，“放开！”
　　但鄢.龙却仿若未闻，只是盯着堇璃的脸，一点也没有松开双手。
　　“紫苑馨、苑馨、苑馨……”他不停地重复着这个名字，带着眷恋与无限的怀念。
　　“苑馨？”当这个名字涌入堇璃的耳朵时，她竟能够一下子就把紧紧捉住自己的鄢.龙推开，如此果断。
　　“苑馨？你怎么了？”被突然推开的鄢.龙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推开自己。
　　堇璃用没有了反射的紫色眼眸对着他，警惕地问道：“你是谁？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妈妈的名字？”
　　“呃？”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重新恢复原来的冷静。
　　“你就是苑馨的女儿吗？怪不得、怪不得会这么相像。”独自叹息。
　　“你……认识我妈妈？”堇璃觉得越来越疑惑，“那么你到底是谁？”
　　“我……”他在犹豫，不知道该怎么向她说明。
　　殿堂里，又再次恢复了以往的寂静。
　　…………
　　鄌诺雷独自一人漫步在木质结构的走廊，就在他的眼睛不经意一瞟的时候，一抹如雕像般安静优雅的黑白身影跃入眼中。
　　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然后尽量不发出声音地向那身影靠近，好像生怕脚步声会把他吵醒。
　　只差半步的距离了，那人猛然地转过头，妖冶的眸对上了鄌诺雷的眸……
　　在极短的时间内，少年脸上聚集起微笑，一下子就掩盖了他转过脸时一瞬间的惊慌。
　　“是你啊，诺雷。”依旧是以往的迷人的笑，“有什么事么？”
　　即使是掩盖，但戾影那一瞬间的惊慌却毫无遗留地被鄌诺雷收入眼底，这惊慌怎么可能逃得过一位剑士的眼睛呢？
　　“啊，不。其实没有什么事。”他连忙回答。
　　“这样啊……”戾影一副明白的样子，“能问你么？”
　　“什么？”鄌诺雷总是觉得被戾影耍得团团转。
　　“就是你为什么要打劫呀。”戾影不解，“你很缺钱？”
　　“啊……不……其实……那个……”鄌诺雷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结结巴巴的。
　　“算了。”戾影觉得此时的他好笑，又转移了话题，“其实从见面开始就比较在意你腰上佩的剑。”
　　“嗯？这个吗？”鄌诺雷下意识地把一柄剑拿出来，然后把玩在手里，他注视着剑，阳光的脸上多了一分忧伤。
　　“这是我父亲的剑，是他离开我和姐姐时留给我的。”他尽量开心地解释，目不转睛地看着镶在剑柄上的那颗散发着暗光的蓝宝石。
　　“原来你有个姐姐。”戾影沉思着，忽而又微笑着，“那你的父亲……”
　　鄌诺雷抬起头，看着戾影优雅而透露着一丝好奇的脸庞，“我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我一直以他为目标，奋力追赶，只希望有一天能追上他。”
　　“真是不错的理想。”戾影同样看着他，笑着说。
　　一丝欣慰从眼中一闪而过，鄌诺雷柔声说道：“我的父亲是统治者的‘child’（孩子）。”
　　错愕从戾影.安东尼斯的脸庞悄然滑过……
　　…………
　　沉默了许久，殿堂里响起堇璃的声音，“你是谁？”
　　鄢.龙看了一下窗外，“……朋友……是苑馨最好的朋友。”
　　“是妈妈的朋友？”堇璃半信半疑，却又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
　　“嗯。是真的。最好的朋友。”鄢.龙重复道，“你妈妈她……”
　　“死了。”知道他是妈妈的朋友，堇璃的声音柔和了下来。
　　“是么？”他的眼睛微微湿润，还好堇璃无法看见，“真的是很遗撼呢。不能参加她的葬礼。”
　　“嗯。”
　　然后，殿堂再次寂静。
　　沉默过后，嫣.龙的眸子满是忧伤，“你……能让我拥抱一下么？以苑馨的身份。”
　　堇璃点头，人死不能复生，她是知道的。但她更知道连最后一面也见不到的苦。
　　“谢谢你。”他紧紧地拥着她，不会放手，因为他知道，一放手就会后悔。
　　“苑馨，你可知道……”
　　砰！
　　殿堂的门被人突然推开，而紧紧相拥的人却毫无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