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太危险》云中雪下

1、将军与公主

　　建德十一年秋，北漠南境内砂铁城下。
　　四十万大军将砂铁城团团围住，一面面大周的黄旗在晚秋萧瑟的寒风中猎猎作响，与城墙上北漠的黑旗对峙着，看那黑旗萎靡不振的样子，已无一战之力。
　　砂铁城，北漠南境内通往大周的门户，一个月前被大周将军云翊带军围城，大军压境，粮草无继，援兵无望，如今已成败局。
　　前方战场上严谨肃穆，后方中军帐内却是一派轻松。云翊正坐在主位上认真的擦拭着手中的无争剑，看不清脸上做何表情。帐下几位将军报告着战场上的形势，城内的情况，还有后方援兵进展。其实也没什么好报告的，除了刚围城的那半个月以来，砂铁城守兵一直据城不出，等待援兵，殊不知援兵早已被云翊派兵拦截在路上，此时只不过是想减少伤亡招降城内守兵罢了。
　　大军已经在此闲置半个月了，京城里的那位怕是早就不耐烦了吧。
　　穆岚看着主位上的人依旧没什么反应的样子，只得开口劝道：“将军，大军已经围城一月，十天前陛下口谕催促将军速战速决，如今也不指望北漠军主动投降，只能强行攻城了。”
　　云翊抬头望向穆岚，心里叹道：我又何尝不知最近陛下越来越没有耐心了，也罢。
　　云翊站起身向座下众将发令道：“攻城！”
　　三日之后，云翊站在城楼上吹着冷风，默默地看着自己的将士们打扫战场，搬运战友尸体，整理遗物，只为了在回乡的时候给战友亲人们一个安慰念想。尽管在军中多年，见惯了大大小小的战役，可每次看到一条条年轻的生命因为她的命令血染沙场还是忍不住嘘唏。或许女子天生便是多愁善感的吧，就像爹说的，她，或许并不适合战场。
　　“将军，”穆岚出声打断了云翊的沉思，拍了拍她的肩膀，“每次打完一场仗后你都会发一会呆，打仗总有牺牲的，你，别想太多了。”
　　云翊抬头看她，平淡的表情下是藏不住的担忧，云翊笑了笑，在这远离家人的军中她总是最为关心自己的人，“知我者，穆岚也。”
　　穆岚侧过头咳了一声，道：“将军，皇上口谕到了，说是让我们即刻班师回京。”
　　云翊皱了皱眉，“消息这么快就传回了长乐京？即刻，皇上真就这么不放心我啊。”心里叹了口气，“罢了，传令下去，大军准备开拔回京。”
　　“是，”穆岚顿了一顿，压低了嗓音问道：“全部大军一起回去吗，云家军······”
　　“不，”云翊扶着粗粝冰凉的女墙，望向南边的长乐京，眸色深邃，“你和赵龙赵虎分别带领三队云家军，跟在大军后面，到时候在长乐京外隐蔽驻扎下来，记得不要让其他人发现。”
　　穆岚不疑有他，即刻下去准备。大周所有兵力由兵部统一调配，任何家族，个人不得私自拥兵，虽然云翊心中自问没有谋反的念头，但皇帝的心思总是变化莫测的，留下后手准备总是好的。而这只由云翊亲手组建训练的军队无疑是她的底牌和保障。
　　其实若不是皇帝逼迫太甚，云翊又何至于做出此等欺君之事。云家三代都为了大周驻守边关。三年前，北漠趁着大周北旱，突破边境直拿下大周北境五府十三县，护国公云邺临危受命，花甲之年携其次子云殊、长孙云翊率兵出征，本来一年之内收复有望，可谁知军中竟有敌军奸细，云殊力战而死，云邺悲痛之余请旨陛下令其孙云翊执掌帅印。护国公膝下两子云甫云殊，云甫多年以前为大军保护撤离而死，此番云殊战死，又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悲痛之下又有不甘，从此得了心病，一卧不起，最后还是没能熬过那个冬天。自此一役，云家便败落下来。少年将军云翊不得已抗起三军大旗，稳定军心，严查奸细，平定乱党，重整军纪。更是出奇兵击退北漠铁骑，在军中的地位逐渐稳固下来，却引来了上位者的忌惮。好在边关未平，皇上不得不倚仗云翊的军事实力和威望。
　　可如今不但大周北境内五府十三县已全部收复，更是拿下北漠南境砂铁城，有砂铁城在大周北方充作前哨，可保大周北境安然无虞。云翊战功可想而知，皇上急忙召回云翊可见对其的忌惮之心。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云翊深谙其中道理，不得不留下准备。更何况不仅为了自己，自从云邺死后，云翊的亲人便只剩下祖母，婶娘，还有今年刚满十二周岁的堂弟。如今他们都在长乐京中，只有云翊能够保护他们了。
　　两日后，一切准备妥当，云翊留下十万军队驻守在砂铁城和边境其他小城，自己亲率三十万大军回京复命，穆岚赵龙赵虎率领一万云家军远远地随在其后，准备驻扎在长乐京外的茂山中。
　　虽然对皇上不信任自己急召回京的命令不满，但能够早些回家看望家人，云翊心里还是十分高兴的。算起来自己已经整整三年没有回过家了呢，以前告假回家也总不能待上几日。这一次北方战事已了，想必可以在家住上好一阵子了。想到这里，云翊的心情也总算明媚了一些。
　　说起来云翊带回来的这些将士们大多数都是当年和云邺一起出征的，还有常年驻守在边关的年轻人。有些人已经永远地留在了边关的战场上，但不管怎样，这次回京对生者逝者都算是有了一个交代。
　　······
　　长乐京内，御书房中。
　　明黄色的书案后坐着大周身份最尊贵的人，大周的皇帝武世。面对书案上的一叠叠奏章，皇帝明显面有倦色，终于在批阅完又一个奏折之后，皇帝放下手中的工作扶额按了按眉心，也不知是什么事搅得这位如此心烦。此时的御书房内只有一个小太监在旁伺候，四下里静得很，于是便显得皇帝的这声叹息尤为清晰。
　　“皇上，该是晚膳的时候了，莫累着了，且先歇歇吧。”温婉贤淑的声音突然传入，随声而来的是一雍容华贵的贵妇，身着淡紫色宫装，一步一移，端的是大气端庄。小太监立马行礼道：“参见李贵妃。”
　　不知何故，皇上至今未有册立皇后，但这后宫之中谁都知道，皇上最为宠爱的便是这位李贵妃，而且这李贵妃还诞下了长子，正是如今的瑞王殿下，可是没有册立皇后，这位瑞王殿下自然也没有被封为太子，如今的后宫之主和东宫之位依旧悬而未决。
　　“敏儿，你来了。”
　　李贵妃见皇上一脸疲态，话语里也有些无力，自是款款走来，跪坐在一旁，将玉指覆上皇帝肩上揉捏起来。皇上舒了口气，也放松身子闭上眼享受这一刻的舒服。
　　许久之后，见皇上似乎心情渐好，李贵妃这才斟酌着开口道：“皇上，臣妾听闻那护国公之孙云翊现已带领大军回朝······”
　　“敏儿，你逾越了。”依然是闭着眼，平淡而又舒缓的口气，字语间却透着危险。
　　李贵妃哪里听不出来，忙收了手，伏下/身，“皇上恕罪，臣妾、臣妾只是听闻今日朝堂之上诸位大臣为了云翊之事冲撞了陛下，臣妾担心皇上所以才······臣妾绝不敢妄议朝政！”
　　“起来吧，此事朕自有主张。”皇帝张开眼，吩咐道，“来人，传锦阳公主见朕！”
　　一旁跪着的小太监听到皇上口谕立马起身告诉殿外候着的钱公公，让他去传锦阳公主面圣。小太监心里暗自奇怪，虽然进宫才一年，但皇宫内有哪些个主子却是一清二楚的，这个锦阳公主听着着实耳生。
　　而这钱公公乃是先皇的贴身太监，当年也是风光无限，然而陛下即位后却是对其格外生分，连御书房都不许近身，不过这钱公公也是个会做奴才的，陛下也留下他伺候着算作是养老了。
　　此时钱公公带着皇上的口谕，直往锦阳公主的寝宫雪华殿行去。见了公主，传达完皇上的口谕，钱公公见面前的公主殿下仍然是一脸的淡然，忍不住开口道：“公主，这回皇上召见怕是为了那正带领大军回朝的护国公之孙云翊之事。公主可有对策？”
　　锦阳公主依旧是一脸淡然的笑道：“公公不必忧心，锦阳自有打算。”说罢便带着自己的丫鬟小七往御书房去。
　　钱公公只好跟上，他相信自家公主的能力。锦阳公主乃是先帝最疼爱的小女儿，当今皇上的妹妹，只不过自从先帝驾崩后公主就变得沉默寡言，甚至有时候痴痴傻傻的，御医只说是伤心过度，损了心智，无药可医。再加上公主足不出户，久而久之，所有人便都淡忘了这位公主。
　　皇上日理万机自然不可能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妹妹，只不过今日在朝堂之上有人突然提起锦阳公主已然双十年华，当为公主挑选驸马时，皇上这才想起自己的这个妹妹。今晚刚好传召过来共用晚膳。
　　公主当然不会以为自己的皇兄专程来找自己用膳，至于皇兄的目的，公主心里也是一清二楚。所以饭间对于皇兄的各种嘘寒问暖，公主的态度都是，食不语。只偶尔点点头表示自己有在听，一顿晚饭吃的是各怀心思。
　　终于在吃得差不多的时候，皇上放下了筷子，公主便知道终于要进入正题了。
　　“锦阳，你今年年方几何了？”
　　连我今年几岁都不记得了啊，皇兄。公主压下心里的异样缓缓开口道：“皇兄，锦阳正值桃李之年。”
　　“唉，是朕的疏忽，你已及笄五年，朕却没能给你招一个驸马。”
　　公主并不回话，静待下文。
　　皇上又开口道：“锦阳啊，你可知道云翊？”见她摇了摇头，皇上一脸理所当然道：“这云翊乃是护国公的嫡孙，如今又为我大周平定北方祸乱，待他回京，朕定会好好封赏他的，朕记得他今年年方二三，尚未娶妻，于你，可是良配啊。”
　　果然是这样啊……公主垂下眼眸，乖顺道：“婚姻大事，长兄如父，但凭皇兄做主。”
　　“好好好。”公主的回答明显甚合皇帝心意。
　　正事谈完就该告退了，向皇上请辞后，皇帝道：“锦阳这几日先回去好好准备，等待皇兄为你赐婚。”
　　公主应承下来，行至门前，正要跨过门槛又突然回头问道：“皇兄可还记得锦阳的名字？”等了一会不见回应，公主垂下眼帘，嘴角滑过一抹苦笑，“世哥哥，我是夏儿，武雪夏。”说罢径直跨过门槛向殿外走去。
　　空荡的御书房内只回荡着一声声呢喃，“夏儿······”“世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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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写文，请各位看官多多关照，也请多多担待，如有不妥之处，敬请指正，小女子这厢有礼了。（好吧，上面的说法太正经了，总之先请继续看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