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学女夫子》陈姝

31、第三十一章

　　“我，我....”毛修的冠帽掉到了河里，毛修想着把它捞起来，看了看湖里。令姜也看到了他的冠帽，抬头往前看了看，前面正是一片树林，道：“前面应该有比较长的竹竿，去找一根来，把帽子捞上来。”

　　毛修身子全是湿的，走起路来也是不方便，别别扭扭的，令姜站在后面看着直想笑。毛修找来一根比较长的树枝，令姜帮着毛修一起把帽子捞了上来。

　　“说吧，怎么会掉到湖里？”令姜看着毛修，问道。

　　“我，我在湖边看书，一不小心，书被风吹到了湖里，我想去捞它，结果就掉到了湖里。”毛修手里拿着正在滴水的帽子，直条条站在令姜面前，道。

　　“你在湖边看书，风还能把你的书吹到湖里？”令姜听了觉得有些可笑，自己在这亭子里看书晒书都没见风把她的书吹到湖里，怎么毛修在湖边看书，风就变大了？

　　“嗯。”毛修没看令姜，只是低着头，道。

　　令姜看着毛修，又想笑又觉得有气，气的是这学员怎么觉得有点傻乎乎的，虽然看起来也比自己小不了几岁，但看个书还能掉到湖里，这种事情估计也很少有人能做出来。

　　想笑的是，毛修眼前一副落汤鸡的样子，低着头站在令姜面前，又是如此回话，令姜看了就有些想笑。

　　“书掉了再买就是，何必把人也弄到湖里，要是没人救你，平白丢了性命怎么办？”令姜一脸仁爱，看着毛修，道。

　　“可不敢丢了，丢了没钱再买了。”毛修抬头看着令姜，眼中放着光亮，道。

　　“你们学习所用的书籍也不过几两银子，你家几两银子没有吗？”令姜看着毛修，眉眼温柔，问道。

　　“家贫，我入学已经花完了家里所有的银子，没钱了。”毛修低着头，有些自卑地道。

　　“这里是官学，入学又不需要花钱，你入学花光了家里的银子？这是从何说起？”令姜一脸不解，看着毛修，关切地问道。

　　毛修像是说错了什么似的，低着头，不敢答话，思索片刻才道：“往来路费，吃食，住宿，还是需要一些银子的，学生家境贫寒，便是这些已经是家中全部银子了。”

　　“哦。”令姜迟疑一瞬，见毛修手中的书已经湿了，书中的字迹有些模糊，转头看了看自己正在晒的书，拿过来一本，递给毛修道：“你这本已经湿了，不能用了。用我的这本吧。”

　　“不不不，怎么敢拿夫子的书。”毛修连连后退两步，推却道。

　　“我屋里还有，多这一本不多，少这一本不少，对我而言它们用处不大，对你而言却是极为有用。拿着吧。”令姜说着讲书强行递给毛修。

　　毛修接了过来，躬身朝令姜道：“多谢夫子。”

　　“赶紧回去换身衣服吧，别着凉了。”令姜微笑着看着毛修，关切地道。

　　“是。”毛修答应一声便赶紧退下去了。

　　令姜心想，毛修不是官宦子弟，乡绅举荐的人，在这学馆恐怕也不会太受其他学员待见，保不齐被人欺负，这书也不知怎么掉到湖里的，这都是说不好的事情，只是无凭无据的，令姜也不好多说什么。

　　午饭过后，令姜小睡了一会儿，便听外面有人叫自己，令姜匆忙收拾好自己，走到屋外，见有执事朝自己道：“卢公子，你家侍女来找你了，说是你家出了事。”

　　令姜不知道是什么事，答应了一声便从学舍出来了，走到学馆门口，见冬儿站在那，有士兵拦着不让她进来，冬儿便只能待在门口等令姜了。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令姜来到门口，朝冬儿问道。

　　“老太太病逝了。家主让我来通知您，希望您能回去一趟。”冬儿看着令姜，低沉的声音道。

　　“老太太，病逝了？”令姜迟疑一瞬，又重复性地朝冬儿问道。这是她的亲祖母，但她们之间却似乎没有太多感情，她们之间还隔着一个杀母之仇。

　　如果换了别人令姜是肯定会报这个杀母之仇的，只是杀自己母亲的竟然是自己的亲祖母，两个人都是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令姜终是无法下手，却没想到终究是天不饶人，善恶到头终有报。

　　“公子？您回去吗？”冬儿见令姜愣愣地站在那，不知在想些什么，望着令姜，问道。

　　令姜被冬儿这么一问，回过神来，注视着冬儿，想要迈开步子，脚下却觉得有些重，迟疑了许久，没有说话。

　　“公子，今天是老太太出殡的日子，卢府的人都要披麻戴孝，范阳的许多达官贵人也要去吊唁，您要是不回去外人看到了怕是不好。”冬儿有些担忧，令姜的反应她是估计到了的，只是卢宣要她来请到令姜回去治丧，现在令姜不回去，多少让冬儿有些为难。

　　“恐怕我回去了更不好吧。”令姜看了看冬儿，朝前走了两步，走到没人注意的地方，朝冬儿道。

　　令姜始终难过母亲那一关，又因为绑架青楼一事，让令姜名声尽毁，那晚恐怕花船上的达官贵人不少，虽不一定都见过令姜的真容，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在丧礼上认出来，那不是更尴尬。

　　尴尬的是达官贵人们允许青楼将卢府女公子送来当礼物，还是卢府知道了却不敢有什么动作？原本这事跟范阳太守和元俊都脱不了干系，但卢家终究是不敢把这些人怎么样。虽说他范阳卢氏也不怕太守护军这些人，但真要对上阵，他们也没那个能耐。

　　学馆这边怕是也会有人过去，到时候认出自己是个女子，岂不是也不好。虽说自己男扮女装的事情迟早要被人发现，但晚一点总比早一点好。至少目前令姜还没准备好如何面对这件事。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令姜没多说什么，只淡淡朝冬儿道了句。

　　冬儿听了，没再说话了。她对令姜还是有所了解的，这种事，便是放在自己身上恐怕也难以接受吧。冬儿拱手朝令姜稍稍一揖，而后便转身离开了。

　　令姜站在太阳底下，看着渐渐向西的太阳，朝着卢府的方向跪了下来，深深地磕了一个头。而后站起身来，转身朝学馆门口走去了。

　　这一跪，其实令姜自己也不知道，她是在跪别祖母，还是在跪别母亲，亦或是父亲？她不清楚，她只是想作为卢家子女，或许这一跪是需要的。

　　想起方才她与元俊的事情，令姜终究是有些意难平，虽说元俊帮过自己，对自己也不差，但想起当时的情景，想起元俊抓自己戏弄自己的场景，令姜终究还是不舒服的。

　　元俊参加完卢府的丧礼，坐在车上，心里却在想：“为何她没回来？难道真的是卢家老太太伤害了她？”元俊当初调查过卢府的事情，但终究没那么详细，现在看来，自己的一些猜测也许是真的。他担心令姜，便想去看看她，于是叫人驾车直接去了学馆。

　　到了令姜屋门口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天上升起了一抹淡黄的月亮，还有零星的几颗星星点缀着星空。

　　元俊一个人站在院子里，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此刻，他倒是有些害羞了，晚上偷进女子闺房是不是不太合适？元俊心里小鹿乱撞，左思右想，还是决定敲门进去。门敲了两下，便听见令姜的声音：“是谁？”

　　“是我。”元俊紧张地答道。

　　“不知护军将军此刻到我这来有何贵干？”令姜想男女授受不清，眼下正是晚上，还是在学馆，终是不便，也就不打算开门了。

　　“今日去了卢府，参加卢府的葬礼。没见到你，因此特意来看看你。”元俊站在门外，语气中喊着关切，道。令姜却没想到这元俊竟会如此关心自己，倒是有些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