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学女夫子》陈姝

26、第二十六章

　　令姜背着包袱，跪倒父亲卢宣面前，只说了这么一句，卢宣的脸瞬间便沉了下来，顿了顿，卢宣满眼慈爱地看着令姜道：“就不能留下来吗？”

　　“女儿心意已决，还请父亲成全。”令姜干脆利落，没抬头看卢宣。

　　卢宣内心翻江倒海，不是滋味，想要再说什么，却发现什么也说不出来，双手将女儿扶起，默默看着令姜，只道了句：“你若是不想住在这府里，父亲可为你安排他处。”

　　“不用了，女儿已经找到住所了，还请父亲不要担心。”令姜被父亲扶起来只淡淡说了一句，便背起包袱，转身离开了。

　　卢宣愣怔地站在原地，半天说不出话来，待回过神来，发现令姜已经出了门，便朝冬儿道：“你去跟着女公子，好好保护她。有什么事，需要什么，随时回来禀报。”

　　冬儿原本就想跟着令姜一起走的，但令姜似乎并没有带走她的意思，冬儿也正犹豫着，要不要跟着令姜一起走，恰好家主发令了，冬儿便赶紧追了出来。

　　“女郎，女郎。冬儿跟你一起走。”追到门外，冬儿跟上了令姜的步伐。

　　“你跟上来干嘛待在卢府不好吗？非要跟我出来吃苦。”令姜见冬儿跟出来，说了句。

　　“女公子一走，那府里老婆子丫头们，闲言碎语满天飞，我哪里还待得住。还不如跟女公子一起走了呢。”冬儿有些委屈，道。

　　令姜想了想，也是，她本就名声不好，早有人说三道四，现如今走了，自己的贴身丫鬟在府里八成也会受人排挤，想着要不要带着冬儿一起住到学馆，但又一想，学馆终究不便，自己一介女儿身已经很不方便了，再带上冬儿只怕更不方便。

　　“我此去要住到学馆里，我本就不太方便，离开卢府也好。但若带上你恐怕更不方便了，学馆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去的。”令姜想了想，继续道：“你还是待在府里吧，至少吃穿用度不会少，便是受点委屈，你也不是吃素的，我相信你能应付。”

　　“外面的世界，也未必就比府里好多少。”令姜说完，见冬儿依依不舍，便拍了拍冬儿的肩膀，道。

　　令姜这么一说，冬儿也不好再跟着了，但家主的吩咐她却没忘，只是默默跟着保护令姜罢了。

　　令姜来到学馆，向门口的守卫出示了门牌，进入内院，没走多久便到了自己居住的地方，收拾好行李，稍微休息了片刻，令姜便来找王夫子了。

　　原本跟元俊谈的时候说是要自己全权做主，但实际上学馆的许多事，也不是令姜能做主的，而且她也不是学馆的负责人。令姜心里多少是有些怨恨元俊的，但仔细一想，又觉得是自己太自负了。官府开办学馆，请来名流大家，汇聚天下英才，又岂是她这么个小小女子所能完全做主的。
　　这世间之事不如人意者甚多，又何必那么小气，在意这些呢？

　　令姜来的时候，王老夫子和长史等人正在商量生员的事情，令姜模模糊糊听到几句：“由当地县令推荐，或者郡守推荐，又或者由名士大家推荐入学。”

　　“这样入学的生员会不会太少。”这是长史说的话，长史似乎对王老夫子的话不是很赞同，继续道：“朝廷在地方办学的目的其实是为了更好的聚拢人才，要达到这个目的，我们招收的范围就应该有所扩大。”

　　“既然这样，那就士族郡望以及五品以上官员子弟，只要达到十五岁以上便都可入学。”王老夫子想了想，同意了长史的意见。

　　“不好意思，晚辈回家收拾行李拜别父亲因此来晚了，失礼之处还请两位大人见谅。”令姜知道自己是晚辈，此刻来晚了于礼不符，便躬身朝两位赔礼道。

　　长史和王老夫子纷纷转头看着令姜，笑了笑，只听长史道：“我等也是闲谈，刺史都还没到，也不算什么正是会议，卢公子也不需如此多礼。”他们本就知道令姜回家收拾行李去了，因此并不在意。

　　“到了到了。”长史话音刚落，便听元俊站在令姜身后道。

　　令姜吓了一跳，回头看了看，正迎上元俊一脸笑意的面容。令姜赶紧转头进入屋内，元俊随后也跟着进来了。

　　“我们不但要办郡学，还要到县乡去办县学乡学，因此生员范围不可太窄。”元俊走进来，坐到最上边的桌案旁，其他几人随后跟着一一坐下。

　　“那将军的意思是？”长史没想出更好的办法，向元俊询问道。

　　“官员郡望子弟，无论年长年幼，都可入学，年纪稍微小点的我们就设立蒙学馆，专门启蒙开智，聘请资历稍浅的夫子教学，年纪大一点的就请夫子教授稍微深奥点的知识，这样分级分层，尽量把生员扩大。”

　　元俊略微思索了一番，寻思着以往军中的将领有的已经成家，这些将领家的孩子都还小，但小也可以上学，若是不能入官学，那家里就会请私人来教，如此跟入私学又有什么分别呢？既然如此，那不如到了可以上学的年龄就来上学，至于学什么，学馆按照年龄和接受度的不同分别来教不就行了。

　　“将军所言极是，那就凡士族郡望以及五品以上官员子弟，年纪达到五岁可上学者都需入学。”长史仔细想了想元俊的话，很是赞同，王老夫子听了也觉得可以，唯独令姜听了没有说话。

　　“卢公子有什么异议吗？”元俊坐在上座，见令姜没说话，问道。

　　令姜皱着眉头，沉思着，忽然听到元俊问话，抬头看着元俊，道：“将军说的在理，卢谋认同。”令姜说完这句，忽然转换话题：“只是，既然要扩大生员，那为何不做的彻底些，为何只是郡望名家和五品以上官员子弟呢？”

　　“那你的意思是？”元俊不明白令姜的意思，道。

　　“卢谋觉得，是不是可以将范围扩大到所有适龄学员？不论士族不论官品，只要适龄皆可入学。”令姜朝元俊说着，试图说服元俊。

　　“如此一来，朝廷官学生员扩大，所有人都到官学上学，那私学自然也就没了存在必要了。将军严禁私学也就不治而治了。”不得不说令姜的话元俊是听进去了的，此次严禁私学本就闹的满城风雨，搅得整个朝廷不得安宁，怕后面搞不好还会闹更大的事。

　　而当初开办官学本就是为了严禁私学聚拢人才，为朝廷选官培养更加有用的人才。既然能通过不治而治兵不血刃的解决问题，那岂不是省了不少事。

　　“不妥。”王老夫子突然严词拒绝道：“人才的培养涉及方方面面，古来士庶不通婚不同坐，卢公子如此一来岂不乱了礼法。”

　　“是啊，士族庶族本就不是一个阶层的，知晓古今通识学问是为官的必要条件，且不说那些平民百姓有没有资格入学，但就六礼束脩他们就未必给得起，况且入学之后吃住租金，这些都需要一定财力支持，试问平明百姓，哪个家庭又能供得起呢？”长史看着令姜，语重心长道。

　　元俊听了长史一席话，仔细想了想，似乎也是这个道理，礼仪法度，贵贱有别本就是古来有之，几百年了都是遵循这个礼仪遵循这个法度的，他这里也不好破除。

　　令姜听他们一说，便不说话了，他本就是一个晚辈，也不好多说什么。令姜想着，既然之前元俊答应过自己一些要求，与其在这里得罪人，不如事后再去找他，说不定还能有所改变。毕竟这长史和王老夫子都是出生士族，想改变他们的想法并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