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手经年待良辰》华清笙歌霓裳醉

7、茶峻恺葬礼（二）

　　夜凉如水，解知辰驱车回家，青烟缭绕，空气中弥散着浓浓的硫磺味道。凌晨的空气带着寒意，低矮破旧的居民楼，狭窄肮脏的街道，随处可见的小摊贩，太阳还没有升起来，街上嘈嘈杂杂的流转着人间烟火的气息。

　　回到山庄，轻叩门，林语早在等候了，打开门，递上拖鞋，拾掇解知辰脱下的衣裳，不住的询问他今天一天的行程，有些絮叨但很温馨。

　　宵夜早已备好，清炖蟹粉狮子头，松鼠桂鱼，腌笃鲜，酒酿棉子圆，和泰式的青木瓜沙拉。解知辰嗜甜，儿时总和汤芫共食一个抹茶甜筒。
　　解时与解知辰对立而坐，解时撩起衣服，用针管灌入肚脐注射短效胰岛素旁，与汤芫的那次车祸，导致大出血被迫摘除胰脏，引起糖尿病和脂肪泻，至此二十多年都要靠打胰岛素替代治疗。解知辰抬眼瞧瞧对面的人，从厨房拿来蜂蜜每个菜都淋上一些。解时看在眼里，沉默不语。林语不时为儿子添汤，替丈夫布菜，一顿饭倒也吃的消停。饭后，解知辰嘱咐林语煮些滋补的汤，和炖燕窝。
　　“辰儿，来书房一趟，我有些事情需要和你核实一下。”都是精明厉害的人，知道有些事情需要避讳，“是的，哥哥。”解知辰不进莞尔一笑，林语不寻常的试探神色正对上解知辰的眼眸，“没有事的，妈妈，父亲只是例行检查我的工作。”安抚好林语，转身解知辰脸上商务式笑容即可收敛。

　　“笃笃笃”，解知辰右手中指指背叩响梨花木门，得到许可后，扭动门把轻推进到书房，解时在办公桌已经等待解知辰很久了。

　　解时正在低头查阅公司项目策划单据，，解时的手指骨修长，指节分明，指甲修剪圆润。很漂亮的手。解知辰心里暗暗的想，就是这双手曾经抚摸汤芫的脸庞，与汤芫十指相扣，甚至……，解知辰笑容嘲弄的注视着解时。

　　“哥哥，您想询问我什么。”本应是询问句却在解知辰的嘴里变成不留痕迹的回绝，那字里行间的意思是“你老了，不要在干涉公司的事情了。”

　　解时好整以暇地瞅着解时，而立之年的儿子，自己多年的教育下，已经成为一个尽是锋芒有满身难以言喻的贵气却可以时时刻刻隐隐藏着睿智的老辣角色
　　。
　　“喝一杯吧。”解时提议，鲜红的酒液，果香酒香充鼻，微微有些涩味，没多久就觉得一股火辣辣的灼烧，沿着喉咙一直蔓延到胃里，不一会身上也滋生出一阵阵的暖意来，解知辰觉得身上舒服了不少，又多喝了几口。

　　“你把丰扬船务当生日礼物送给了嘉悦，你清楚那意味着什么吗！”中国是缅甸最大投资来源国，随着缅中双方在“一带一路”建设框架下签署合作谅解备忘录。船务公司就成了炙手可热的赚钱行当，缅甸盛产农产品、木材、珠宝玉石，这些都要靠船只运到云南，这不是仅仅是金钱可以衡量的。每笔生意动辄都是上亿的交易，难免有些感概。

　　像解知辰这样铢毫必计的精明商人，他肯在嘉悦身上投资那么多就要收回多上十倍的利益才会甘心，他会要嘉悦做什么？

　　这个常春藤名校商学院毕业的年轻男人，究竟在盘算什么？

　　解知辰揉了揉眉心，直勾勾的看着解时：“您有一定不会放手的人，我也有，我已经三十二岁了，我知道我在做什么，请你不要以为是我的长辈就可以颐指气使。有些东西……我就是难以放手的，哪怕会让我声名扫地，万劫不复。”

　　“你和她天天在一起，会依赖是很自然的事，你可能还很在意因为你的原因，我和汤芫……”不等解时说完，解知辰便打断他，“人生就是在不断后悔中度过的，与其都要后悔，那不如就照心里想的做，人若没有是非只剩好恶，也不枉在人世间走一回，我就想恣意这一次，现在我是遇佛弑佛，见神杀神，您不欠汤芫的，汤芫也不欠你的，我和汤芫，不客气的说我们才是一路长大的，她对我来说代表了太多东西，我不想和你解释，解释了你也理解不了。我可以为了她卑贱到都不具备最基本的人格，而且如果是单纯的爱情，会被时间冲淡，愧疚会更加坚固，这个嘛，您应该明白的。”解知辰挑衅的扬扬头。

　　解时把身体靠近椅背里，眯着眼睛琢磨他话里的意思，半晌后他说：“儿子，不得不说你的话很有说服力，但是我还是想阻止。”

　　解知辰摇摇头，又给了自己倒了一杯酒，“你阻止不了的，我圈养了嘉悦这么多年，我可以断了她所有的生活来源，让她无处安身，走投无路，我可以不择手段，我可以卑鄙无耻，为了结果我不在乎过程是多么曲折，茶峻恺可以做到的事情我都可以做到，当年汤芫为了你可以妥协，今天她同样可以为了嘉悦向我妥协，我才是茶峻恺最好的学生。”

　　解时忽然就笑了，他自嘲的无奈的笑着，然后他不再看解知辰，弯腰开始收拾酒具。

　　解知辰也站起身来，安抚他：“哥哥，你有你既定的生命轨迹要走，她也有她的，说句烂大街的话，她不过就是你生命中的过客，你和她的故事或许使你难以忘怀，但不要再对她报以期待。”

　　解时收拾完东西直起身，他面对着解知辰道：“如果真的那么有勇气的话，就去做吧，我腿麻了，就不送你了”。

　　解知辰打开门走了出去，回身关门时，撇了一眼，解时的左腿，自大腿根处截断，现在用假肢代替。

　　汤芫开车撞断了解时的大腿，撞裂他的脾脏和胰脏，解时设套诳了汤芫，汤芫为求自保，只能嫁给茶峻恺，他与她，谁负了谁……

　　出了书房的解知辰，径直走到小客厅，林语还在熬着汤，浓浓的药草香盈盈满室，林语见是儿子来了，熬汤的手顿了一下。

　　“嘉悦还好吗？那孩子高兴不高兴全在脸上，也不知道现在吃没吃饭？”林语坐在厨房的藤条椅上，歪歪脖子，摩挲着汤勺勺把。

　　“小孩子嘛，难过痛苦肯定是有的，不过她也明白自己是长姐下面还有弟弟妹妹需要她，人哪，不经历点事情，是不会长大的，是不？”解知辰接过勺子，在汤锅里搅动着。

　　厨房的灯光偏暗，解知辰瞧着林语，确实有些无精打采，捋过她头发，道：“妈妈，万事有我，他不会也不敢。”

　　林语局促着心里的想法，换了个方式问：“我这么思忖着，嘉悦还有四个月就过二十三岁生日了，你们从小认识，彼此了解，今天听你爸爸说你还把船务公司送给嘉悦当生日礼物，你们……”林语的声音越来越小。

　　解知辰没有抬头继续手里的工作，微微有些叹气：“妈，你就个杞人忧天的命，我自有主意，我中意的人不是她。”

　　“那她中意你吗！”性子温懦的林语突然高声叫了一句。

　　解知辰下意识地扭过头去：“这对我来说不是很重要的问题，关键在于她可以给我的，是别人无法给我的。”

　　林语紧接着问：“为什么非得是她？”林语对汤芫终于是嫉恨了。

　　解知辰点点头：“非得是她，如果说因为什么的话，我可以说上半个小时的理由，不过这些都是应付你的，原因不重要，迷信一点的话，也许就是宿命，没有她的话就没有我，我中意她很久了，至于多久，我也没有办法说给你听，如果我可以操控我的人生，那么我一开始就会选择毁灭自己成全她。”

　　“她曾经是你的继母，现在她还在爱着你的父亲，她不止一次的想杀了你父亲，可你父亲现在都放不下她，这些都是你所永远不及的。”林语一字一句慢条斯理的说着，说的心脏痉挛似的的疼痛。

　　谈话让解知辰觉得吃力，：“他们两个人现在是不相干的，妈，我三十多岁了，我知道我要的是什么，我可以为你去隐藏自己的本性，可是能藏多久？妈，我是你的儿子，但是我的日子和你没有半点关系，你不能看着我一辈子，如果如你所愿的那样过完这一生，我是完美的，可那只是活着，为了不早死的活着。”解知辰踌躇了一下，略带歉意的低声抚慰着林语：“妈，我想真实的活着，我三十二了，如果六十岁就死了的话，我只剩二十几年了，妈，请你包容我的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