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微》佛若

1、第一章

　　“杀了我吧。”青年跪坐在地上，双手被铁链束起，四周阴暗潮湿，地上尽是血迹斑斑。青年身上的衣服勉强看得出几分白色，却被抽的稀烂满，漏出青年伤痕累累的皮肤。
　　站在他面前的男人冷哼一声，似乎是极为不屑，冷冰冰的声音在地牢里回荡：“杀了你？生不如死如何？”
　　青年猛地抬头，满眼的恨意和无助，身上的伤痕也因为他的动作渗出血来，铁链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映衬着男人的问询。“…何…何苦呢？”青年喘着粗气，身上的伤太疼了，可是却也比不得他那一颗真心被人揉的碎作泥泞。
　　“你们蒋家害死锦儿，你问我何苦？蒋秋容，你处心积虑爬了我的床，害锦儿出走被你蒋家痛下杀手，你问我何苦！”男人越说眉头拧的越紧，目光去沾毒的利刃，反复在青年的面上徘徊。
　　“我…我没有…钟锦死了…整个丞相府陪葬还不够吗？”青年努力抬起头，直直的看着男人。若是平常，这人的容颜绝会让人沉醉，可如今，青年面色惨白满身血污，在这牢狱之中却像是鬼魅一般。。
　　青年名蒋秋容，是燕国前丞相最小的儿子。而这个男人，是燕国的王爷，温寺。
　　温寺看着蒋秋容眼中的恨意，突然一股莫名的怒火，一步上前掐住蒋秋容的脖颈。
　　窒息感迅速袭来，蒋秋容依旧一副活无所求的模样。他盼着自己立刻死了去见蒋家众人。
　　可温寺却突然改了主意，不对，他不能让蒋秋容就这么解脱。
　　温寺扬手将蒋秋容摔在地上，蒋秋容面色本就苍白到让人觉得他是一将死之人，被摔在地上再次狠狠咳嗽起来，还有止不住的血自嘴里溢出。蒋秋容已经消瘦的不成样子，肩膀随着声声咳嗽抖动，仿佛有人再去碰他一下就会立刻散架一般。
　　“蒋家…咳…已经没了。求你…求你最后脏一次手…”蒋秋容伏在地上，他已经坐不起来了，气若游丝的小声念叨着，就好像在对自己说一般。
　　那念叨声突然停了下来，地上的人突然笑了笑，使劲爬了起来却因无力支撑又倒了下去，就这么尝试了几次终于放弃了，认命的低下头，缓了缓，却又用胳膊撑着身子一点一点的趴向温寺。
　　温寺一身白衣还有金色的绣纹，本来只是不解蒋秋容再做什么于是冷眼旁观着，却突觉衣摆一重，低头看去蒋秋容正用沾满血污的手抓着他的衣角。温寺下意识的一脚踢了过去，正好踢在蒋秋容的胸口，不偏不差。
　　蒋秋容直接倒在地上，胸前的伤口裂开大肆流血，嘴里却依旧念叨着。他爱了温寺五年当然知道他厌脏厌的严重。“爹…秋容错了…秋容错了…”
　　温寺像突然反应过来了一般，蒋秋容是故意而为。更加厌恶的冷哼一声，眉眼间全是不屑。“想死？”话音一落便招手唤来侍卫，说道：“将韩城召来。”侍卫领命出了地牢，偌大的地方空荡阴森，只剩下蒋秋容微弱的咳嗽声。
　　蒋秋容缩在地上，眼角蓦地落下一滴清泪。温寺皱了皱眉头，他以为蒋秋容是怕死才哭的，随后又是那副耻笑的样子。其实他心中是升起几分不忍的，因为这人打他将他囚禁起来百般折磨开始，从未哭过或是求饶，现在却掉了眼泪。
　　蒋秋容只是重复的想着，他知错了，真的知错了。错在五年前抬头看向温寺的那一眼，错在为他杀了第一个人，错在爱了他五年。好冷啊，因为失血过多，蒋秋容只觉得越来越冷。
　　太好了，终于可以死了。这时，地牢的入口处奔过一个背着木制药箱，身着灰白衣衫的人。这人便是韩城。“去看一眼。怕他活不过一个时辰了。”温寺开口道，韩城一步冲到蒋秋容身前，却见他闭着眼，心口蓦地沉了一下。
　　“秋容！你别闭眼！睁眼睛看着我，秋容！”蒋秋容听到耳边有熟悉的声音在喊他，费力的睁眼，是韩城的泪眼婆娑。
　　“城哥…我好冷啊…这里真的…好冷”蒋秋容费力的重复着，身子无力地靠在韩城肩膀，瞳孔仿佛不聚焦了一般透过韩城看向墙壁。
　　“城哥，我爹和姐姐…在等我…”蒋秋容突然笑了笑，漏出沾着血的小虎牙，那模样就像孩童见到了喜欢的物件，充满模糊的喜悦和天真。
　　韩城心下明白，蒋秋容快坚持不住了。手忙脚乱的从药箱中掏出瓶瓶罐罐，从中拿过一个白玉瓶倒出棕色的药丸塞进蒋秋容的嘴里。
　　吃下药的蒋秋容昏睡过去，脸上还是刚刚带着笑的样子。韩城想带蒋秋容出去，可蒋秋容浑身上下没一处好肉，根本不知从何下手，眼中的泪再也积攒不住落在地上。
　　温寺就皱着眉头在一旁冷眼观看，他也说不清自己明明想整死蒋秋容为何还要叫韩城过来。可能是觉得他受罪还不够吧。
　　韩家与蒋家世代交好，他与蒋秋容自幼相识，始终将他当做弟弟。蒋秋容在未遇见温寺时，不论何时都是温柔善良且天真无邪，就好像无毒无害的猫儿。可如今…韩城擦去眼泪，脱下外衣披在蒋秋容身上，咬牙将蒋秋容搂在怀里，尽量不去碰触那些太过于严重的伤痕。
　　蒋秋容做了个梦，梦中丞相府还是那般安静，只是他爹爹正站在园子里笑着和他招手，他姐姐怀中抱着像是心头肉一般的猫儿陪着爹爹。他就知道，爹爹和姐姐没有死，是他不孝竟做了那样的梦。
　　他满怀欣喜的朝着他们跑去，却被脚下的石头绊住。跌到地上的瞬间，他发现地上不知何时竟全是血迹，蒋秋容呆愣楞的趴在地上，眼中尽是恐惧，耳边有人在哭喊有人在求饶，还有一瞬间闪过猫儿的厉声尖叫。
　　物体倒地的声音传来，他一抬头，看到温寺整将长剑插入爹爹的胸膛，旁边是倒在地上胸口有个血窟窿的姐姐，那只猫儿也断了气，趴在姐姐的身旁。
　　“爹爹！”蒋秋容飞扑过去，满目惊恐，蓄满了泪水。“姐，姐！你别死！”他抱住身子慢慢变凉的爹爹和姐姐，眼泪不断的掉在地上，浑身颤抖。他想把爹爹和姐姐捂热些，这样他们就能睁眼了。
　　可随后，爹爹和姐姐的尸体突然开始变得透明，他只能撕心裂肺的重复着喊着消失的二人
　　蒋秋容突然惊醒了过来，鬓角是汗水，而脸上尽是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