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未了》裔隅

2、第二章 一拳泯恩仇

　　季凌左右看了看，目光所及之处的同学把自己一个缩的比一个小，埋着头恨不得钻进抽屉里去。
　　他无奈的抬起头对着秦扬讪讪地笑了，快来个老师拯救一下我的腿啊！季凌内心呐喊着。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听到了他的呐喊，早读的铃声打响了，语文老师雷厉风行地踏着铃声走上了讲台，将课本往讲台上一拍说：“昨天上课讲的短歌行你们快点背，一会上课我要默写的啊！”
　　秦扬撇了眼讲台上的语文老师，伸手推着季凌的后脑勺将他推的贴在了桌子上，然后从他背后走了进去，坐好。
　　看着坐下来的秦扬季凌默默松了一口气，心想，我果然是老天的亲儿子。
　　季凌看着秦扬黑着脸从抽屉里拿出了课本扔到了桌子上，翻都不翻开就偏着头看了眼自己，说是看，那乌黑的瞳孔就像带着冰刀一样扎向自己，给出了一句警告：“放学你别走。”
　　校门口小树林见是么？季凌没敢抖机灵说出来。昨天的事毕竟自己有错在先，季凌扭头又看眼秦扬凌厉眼角的一团青黑想着怎么才能让对方消气。
　　对方好像说了要自己选一条腿？难不成……真要打断自己的腿报复？
　　不得不说，季凌想的实在是没错。
　　季凌是个很没有安全感的人，一旦对此事有了坏的猜想，一整天都过得不是很安稳。恨不得秦扬能立马起来揍自己一顿好了结了这个事。
　　班主任好不容易才帮自己进了这个学校，他还不想刚入学就要退学。虽然他并没有非得考上什么好大学的愿望，但是既然要做，就一定要把一件事情做好，半途而废或者应付差事不是自己的风格。
　　秦扬则没那么多顾忌，晾对方也打不过自己，安安心的上哪门课就掏出哪门课的书，一副认真听讲的样子。然而昨天睡了一天，文科类的还好，一到最后一节的数学瞬间就听不懂了。
　　四中作为临海市排名第一的高中，老师讲课的节奏都是非常快的。讲过的知识点一带而过，昨天的知识点秦扬睡过去了，今天的解题正需要，秦扬当然听不懂了。不过即便听不懂，他也皱着眉认真听到了下课。
　　数学老师拖堂了那么一会，底下的学生们就哀声哉道一片，得到下课的指令一个比一个跑得快——去食堂抢饭。
　　秦扬依旧不动如山的坐着，翻着课本找自己没有听懂的那个步骤的解题方法。
　　季凌的注意力一直在秦扬身上，看秦扬的反应心下明了，主动上前指了指课本上的一个公式。并用笔在下面写下了这个公式的分解。
　　秦扬看着分解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但是给自己解疑的居然是昨天刚打了自己的混蛋，一句谢谢实在是说不出口。
　　季凌尴尬的笑着也不说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比较合适。
　　“你们在这深情对视什么呢？”杨浩轩收拾了桌子站起身准备去吃饭。看到早上还一副要打起来的样子的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的看着对方。气氛之尴尬让他忍不住出言打破。
　　“秦少不去吃饭么？”
　　“你去吧我有点事要处理。”说着合起了书。
　　杨浩轩幸灾乐祸的看了眼季凌一边嚎着“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出了门。
　　很快教室便只剩下他们俩了。
　　“这样吧，你打我一顿解个气，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看怎么样？”季凌率先提议到。
　　没想到还有人会主动要求挨打的，虽然说是他一开始想要揍对方一顿教训教训他。秦扬眯了眯眼睛，问：“现在？还是给你时间准备准备到下午？”
　　“现在吧。”本着长痛不如短痛，早死早超生的心态，季凌站起来走到了教室后面的空地，期待看在刚刚自己帮他解了题的份上能下手轻一点。
　　早上到现在理智回笼，气已经消了大半。本来想着这人还是自己的同桌，要不要想办法把这个人也弄走，省得跟自己前面两任同桌一样没事找事的话也挺膈应人。
　　但是季凌一副你打我吧打完我们就两清了的姿态却让他很难办。秦扬看着他坦然的样子，反而有点下不去手了。
　　“快点别磨磨唧唧的，是男人就痛快一点！我绝对不告老师的你放心——嗷！”
　　秦扬这一拳可没留手，狠狠地击打在季凌柔软脆弱的肚子上，一下子就将季凌打的抱着肚子倒在了地上了。
　　“好了，我们扯平了。”秦扬甩了甩手，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大步走了出去。
　　吃完饭回来，秦扬就看到季凌趴在桌子上挺尸。直到过去了两节课，季凌都把头埋在胳膊里一动不动。
　　秦扬这才有点着急，一拳而已没道理把人就打残了吧，这都缓了一下午了怎么还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课间的时候杨浩轩就对趴在桌子上冒冷汗的季凌发出了疑问，不过季凌疼的并没心情搭理他。秦扬懒得解释，收拾收拾东西让杨浩轩跟老师说一声，便打算带着季凌早退。
　　这情况还是去医院看看比较好。
　　“你能自己起来不？”秦扬拍了一下对方。见没有回答便自顾自的架着他起来。
　　季凌疼得并不想说话，其实并不完全是因为那一拳的原因，他自己也有胃疼的毛病。中午挨那一拳的时候确实很疼，砸的他直反胃就趴着休息了，可能是因为没有吃午饭，到了下午疼痛丝毫没有减轻的样子。
　　“嘶……”被架起来的季凌哼唧了一下，没有挣扎的就被带离了教室。
　　下了楼季凌终于攒了点劲抬头说话了：“这是去哪？”
　　季凌的第一反应便是问两人的去向，他非常担心秦扬如果觉着揍自己一拳并不过瘾，还要再丧心病狂将自己拎出去在暴揍一顿，自己可抗不住。
　　“带你去校医院看看。”秦扬单肩斜挎着包，两只手搀着季凌小心的下了楼。
　　“不用不用，你让我回去休息休息就好了……”
　　看着季凌脸色发白，汗湿的刘海贴在额头上样子秦扬心里难得的愧疚了一小下。
　　“真的，我就是胃疼，回去吃点东西休息休息就好了。”缓过劲的季凌挣开秦扬扶着他的手，捂着肚子往校门口走去。
　　秦扬跟了上去，以不容置疑的力道扶住了他：“我送你回去吧。”
　　考虑到季凌这个麻烦，秦扬拦了辆出租车。
　　“到兴安小区。”季凌上车主动说出了小区名字。既然要送他回家，再躲躲藏藏也没有什么意义。何况秦扬也说过他们已经两清了。
　　秦扬心里有些惊讶，他没想到居然和自己是一个小区。
　　回想起季凌当时打了人就跑，还知道不暴露自己的住址。业务很熟练么。
　　一路将季凌送到家，5号楼2单元17楼1703……自己家就在旁边的1702。
　　秦扬的表情已经控制不住的扭曲了：“这是你家？”
　　“是啊，刚租的房子。”季凌摸出钥匙开了门，秦扬站在门口看着他进去，告了辞。在对方将门关上后走向了隔壁。
　　季凌回家便躺下了。家里只有泡面，他不想吃，打开手机叫了外卖。
　　另一头，秦扬回到了家。接到了来自杨浩轩的电话。
　　“秦少，你还回来上课不了？”杨浩轩八卦的打听到。
　　“我到家了，不回去了。”秦扬给自己倒了杯水，心里忽然想到季凌那边肚子还疼着，有热水么？又觉着自己咸吃萝卜淡操心，都那么大的人了还能把自己渴着不成，摇了摇头。
　　“你最近怎么了，改信佛了么？早上你不还跟我撂狠话说要揍死那个打你的人么？”杨浩轩就在后排，看到两个人早上的表现就猜到了昨天打秦扬的就是季凌了。
　　“对啊我改信佛了。”秦扬喝了水将杯子放下，走进卧室倒在了床上。“以后还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当一个优秀的社会主义接班人。”
　　杨浩轩被噎了，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你这到底是闹哪样啊？算了算了，反正你以后如果需要兄弟帮忙就直接说，我们多少年交情了。”
　　秦扬沉默了一会，发自内心的说：“谢谢。”然后迅速的挂断了电话。
　　杨浩轩简直震惊的合不拢嘴，这是要下红雨了么，秦扬居然这么客气了他还是秦扬么……
　　秦扬一直以来都以一个纨绔，不可一世的面貌来示人的。如果不是生在秦家，早就被学校开除了一百次了。
　　毕竟他是四大家族之一秦家的掌门人秦严唯一嫡亲的孙子，说是小太子也不为过。一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其实秦扬是七岁的时候才到了祖父身边。秦严当年希望秦颐轩和穆家联姻，穆家也是四大家族之一，强强联合也是一桩美事。但是秦颐轩已经有了在学校时候的恋人杨婉书。杨婉书家境普通，父母皆是老师，是无法对秦氏的生意有任何助益的。秦严当然不乐意。
　　秦严从不把自己儿子的想法放在眼里，他习惯了控制。却没想到都已经宣布了和穆家的订婚时间，秦颐轩居然背着他带着杨婉书私奔了。秦严的威严受到了挑战，他不是不能将秦颐轩抓回来结婚，但是他不屑于这么干。你要走，那就走好了，当即停了秦颐轩的所有卡和生活来源。希望儿子能知难而退，也希望那女人看到落魄的儿子能放弃他。
　　没有家里支撑的秦颐轩着实艰难的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虽然不知道秦颐轩的情况，但是因为秦颐轩本人温文有理，并且对自己女儿是真心的，杨家在生活上着实帮了秦颐轩不少忙。就连一开始秦扬上幼儿园之前，都是他姥姥姥爷给带的。
　　杨婉书也放弃了继续考博士的机会，开始帮着秦颐轩生意上的事情。两个人很快就将万玄公司变成了B市有名的新秀企业。
　　时间长了秦老爷子也就默认了他们俩，并且两个人的孩子也是他的亲孙儿。尤其是在儿子家的隔壁大火后不放心两个忙碌的人照顾孩子，便将秦扬带到了自己身边亲自抚养。
　　秦颐轩的公司越做越大，他并不想接手秦家。可秦老爷子一辈子就这么一个儿子，故而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了孙辈的身上。
　　时间回到两周前。
　　秦严突然病倒，秦颐轩、杨婉书急忙从B市赶了回来。
　　秦扬接到了父亲的电话等不到放学便冲向了医院。
　　“扬扬，你爷爷的病……不太好。”秦颐轩在医院门口接到赶来的秦扬，说：“医生说了……肺癌……肺癌晚期……”秦颐轩的声音颤抖着说。
　　秦扬看着眼眶发红的父亲，心下不愿相信，他抱有一丝期望，挣扎道：“不……不可能！爷爷身体一直都很健康的啊！医院是不是误诊了！换家医院再查查啊!”
　　秦颐轩看着儿子期待的眼神，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叮嘱道：“你爷爷还不知道自己的病，你一会别说出来了，医生说了，心情好的话更利于治疗。”
　　病房里还在挂水的秦严看起来精神还挺好，只是躺在雪白的病房里显得苍老了许多。他和平时一样笑着招呼自己的乖孙，让他到跟前来。
　　“你爸啊他还当我老糊涂呢！”秦严说：“他吃的米还没我吃的盐多，还想瞒住我！”
　　“爷爷……”秦扬低低的叫了声，他自小在爷爷身边长大，和爷爷的感情比父母还要亲上那么一些。一想到爷爷居然得了这么个虎狼之病就鼻子发酸。
　　“我这病要是肺炎这么简单，你们一个个至于都跑回来哭丧着张脸么？”
　　这医院也是秦家旗下的产业之一，自己得了病却没人来和自己说，反而通过儿子的口告诉自己只是肺炎。唐唐秦家还怕治不好一个肺炎么？
　　“你们就跟我直说吧。”秦严下了最后通牒：“放心，我都受得住。”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了。
　　秦颐轩拗不过，将病情告诉了父亲，并且劝说他去国外进行治疗。
　　得到确切消息的秦严心彻底凉了，果然是癌症啊。心里戚戚然，他还没能将孙子培养出来，难道就要这样撒手人寰么
　　“你们这是想我死在外面不成！已经晚期了，去哪里治不都一样！”秦严决定留在国内，在自己最后的时间将秦氏打点好，让孙子能够顺利继承秦氏。
　　又和自己的儿子聊了一会公司的事情。
　　秦扬心里乱成一团，红着眼睛在一旁削苹果，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秦扬！”秦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和秦颐轩聊完了，忽然转头看向了秦扬：“你以后能担负的起秦氏的未来么？！”
　　“爷爷，不是还有你么。”秦扬扯了扯嘴角笑了一下：“您肯定能治好，我们可以请国外的专家过来。”
　　“你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如果我还能再活十年，你爱怎么玩我都不管！”秦严严肃的说：“你告诉我！你能担负的起秦氏的未来么！”话说出口斩钉截铁的语气已经不是疑问了：“你只需要告诉我能，还是不能！”
　　“能，我能！”秦扬将眼泪憋回去，看着自己的爷爷认真的说。
　　秦严脸色放松了些许，交代他：“我周末让律师过来，秦氏就交给你了。你父亲先替你看着，到了十八岁你就正式接手吧！”他相信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不会让自己失望。虽然秦扬平时爱闹了些，但是该做的他一样也没落下。
　　毕竟是我们秦家的孩子，秦严自己十四五岁就开始接触家族事业了，他的儿子虽然不争气不愿接手秦氏，但是也在大学毕业后就自己白手起家开创了一番事业。而秦扬是自己嫡亲的孙子，肯定不会差。
　　那之后，秦扬变的沉稳了很多。他的爷爷还在医院看着他，他不想让他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