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苍烨

6、第 6 章

　　我冲出房间，走廊的强光令我睁不开眼睛。两侧的包厢内欢声笑语，人们纵情高歌，我却觉得刺耳。喝多了酒的脑袋晕晕沉沉，步伐也不稳。我扶着墙，漫无目的地向前奔走，一心只想逃离那个地方，逃得越远越好。

　　顺着墙跑过一道又一道走廊，踉踉跄跄的我引来偶尔路过的顾客和服务生们好奇的目光。我强忍住内心翻涌的悲伤，七拐八拐地跑进一条死胡同，滑坐在墙根抱住膝，将脸埋了起来。

　　现在四下无人，我终于可以不必强装笑颜了。终于可以，放肆地让忍耐许久的泪水决堤而出了。

　　我将心中的委屈，窝火，惶然，甚至更多的自己都整理不出的情绪，全部化作眼泪，一股脑地发泄在我的膝盖上。

　　这算什么事！我呜咽着，脑中不受控制地重演着刚才的一幕幕场景。观月雪奈的出现，将他本投在我身上的一点注意力，丝毫不剩地吸引了过去。她与他那么亲密，总是能看到迪达拉低头对她耳语些什么，学长他的样子那么专注，凝望对方的眼神那么温柔，连低下头去时都是那么好看，却都不是对着我的。观月雪奈的阵阵娇笑，我根本做不到去刻意忽略，加上大家对这对般配的情侣的祝福，每一件事都强烈刺激着我脆弱的神经。啊，还有，今晚，她会是学长的“礼物”呢，那么……

　　我刻意不去想更深一层的那个意思，将头埋得更低。

　　白痴，白痴！今天到这里来做什么！明明知道会这样的！既然来了，那就假扮坚强扮到底啊，装作若无其事装到底啊！现在这个样子算怎么回事？如此失态，喝得竟连哥哥坐在那里都不记得了，大摇大摆地在他面前喝了那么多酒，还抽起了烟？还嫌自己的麻烦不够多么？！出什么风头唱什么歌啊！他根本没表现出什么兴趣，忙着跟女朋友亲热呢，竟还天真地想引起他的注意？！即使他能猜到自己的心思，但他根本不会在意的吧？你的伤心痛苦，又关人家什么事？！把眼泪收回去！潇洒地走回去！胆小鬼，面对不了就逃避么？太难看了！

　　大脑里这样命令道。但这一回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没有了非要强颜欢笑的理由，我的身子不争气地瘫软在地，泪水怎么也止不住。

　　“丢不丢人？”

　　冷冷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我一惊，但辨出是佐助时，倒真没觉得有什么丢人了。果然，我还是在顾忌着别人的想法啊……刚刚一瞬间，产生的竟是“被他们看见怎么办”这样的与现在的情绪毫不相干的念头。想到这里，我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哭的更凶。

　　忽地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中。佐助蹲下来，有力的臂膀环住我，背朝外，将我完全挡在里面。我暂时止了声，愣愣地望着他，只是眼泪还是顺着脸庞流下。他皱着眉盯了我一会，粗鲁地用袖子替我擦着眼泪。

　　“别哭了，丑死了。”

　　“呜……”

　　我将脸靠在他结实的肩膀上，满腹的委屈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点，岂能轻易停住。佐助叹了口气，只是收紧臂弯，也就任凭我把眼泪胡乱蹭在他的衬衫上。

　　“哭什么哭，一点出息都没有。”他低低地说。

　　“……”

　　“来了会让自己不开心的话，干嘛还要来？自讨苦吃。”

　　“……”

　　“……你知不知道，你这幅鬼样子，我看着难受。”

　　终于听见一句稍显温柔的话，我抬头，呆呆地看着弟弟的脸孔。他的眉眼中满是纠结，又透出一丝关切。那一瞬间我走了神，莫名地想起小时候在爸爸的农场里，从一个叔叔那里学了一些皮毛，第一次偷偷地开动爸爸卡车飞驰在路上的情景。那时年幼的佐助阻止不了从小顽皮的我，又被我威胁着“不准告状”，只好恼火地眨巴着大眼睛，跟着我坐进了卡车。那时的他，就是用这样的眼神望着我的。

　　我破涕为笑。佐助头大地盯着我看。

　　“竟然学会抽烟了。你知不知道刚才鼬……”他似乎松了口气，转而提起这件同样严峻的事来。

　　我惊恐地打断他。“这事完了再解释！”

　　他摇摇头，将我从地上拖起来。“你是得好好想想要怎么解释，”他含着一丝怒容，“先回包厢去。”说着便要拽着我走。

　　我用仅有的一点力气拉住他。他疑惑地看着我。僵持了片刻，我软软地出声道：“我不舒服，想先回宿舍了。”

　　佐助不语，眼神中充满了怀疑。他审视了我一会儿，见我心意已决，点点头，放开我就走。

　　“在这里等着。我去跟鼬说一声，送你回去。”

　　我应了一声，待他走远，复又顺着墙滑坐在冰冷的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