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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13-不能说的秘密(3)-修改版 ...

  •   和和镇静地将自己的坐姿调整到正常的样子,轻轻将腿着地,放下酒杯,按熄烟蒂,然后低头不说话。
      她看见杨蔚琪就站在郑谐的身后,面色沉静又带点不安,轻轻地扯着他的袖子,似乎在担心郑谐会冲上来掐死她。
      有护身符在此,她不用担心郑谐会在这里为难她,只要安静乖巧点就好了。
      和和只低头作反思状几秒钟,就听到郑谐没什么温度的声音近在耳边,在嘈杂声里依然清晰:“如果不想继续看节目了,就回家吧。”
      和和立即顺从地站起来,但是侧身躲过郑谐向她伸出的那只手。
      她站起来时才知道这酒的后劲很慢又很厉害,而且因为她猛地侧了一下身,几乎没站稳。她避开郑谐向杨蔚琪的方向歪了一下,杨蔚琪赶紧扶住她,她顺势倚在杨蔚琪的身上。
      “曹总也一起走吧。” 郑谐淡淡地说。
      曹苗苗深知识事务者为俊杰,与其扮悍妇让郑谐把自己丢在这儿,还不如装软弱顺便揩油。她就这样醉三分装五分地被郑谐架出去了,由着郑谐帮她一起结了帐。
      外面的风比先前更冷了几分。和和缩了一下,很柔顺地说:“蔚琪姐姐送我回家吧。”
      杨蔚琪正不知该如何应对,郑谐已经冷淡地说:“她比你还小几星期,不用叫姐姐。”
      和和认真地说:“这是一种尊称,与年龄无关。以后我要叫‘嫂子’的人,现在总不能叫妹妹吧。”
      曹苗苗噗地笑了一声。
      郑谐无视她俩的双簧,稍缓一下口气对杨蔚琪说:“麻烦你送曹总回家,小心开车。”
      杨蔚琪点头:“晚些时候给我电话。”
      郑谐走上前,把一直偎在杨蔚琪身边的筱和和拎了出来。他抓住她细细的胳膊拖着她往前走,就像牵一只小猫一样。
      和和乖乖地跟着他一路走到他的车旁,不反抗也不出声,进了车里便安静地低着头,仿佛睡着一般。
      郑谐也不说话,除了替她系上安全带后,便只将她当空气了。

      那家夜总会离和和住的地方挺远,所经之处都是主干道,车流密集,而郑谐则绕了圈子,把车直接开上环城高速路。虽然远一些,但不会堵车。
      高速路这个时段车流则极少,和和的眼角只瞥见路旁的栏杆与树木幻作一片半透明的屏影,间距几米的反射灯则连成一条光带,可他开得仍然十分稳,根本感觉不到他在飙车。和和眼观鼻鼻观心,连抬头观察仪表盘上时速计的勇气都没有。
      车子突然急转弯后又紧急减速,原来前方有一处路障,而郑谐的车速太快,发现时已经很近。
      这么一折腾,和和的胃顿时翻江倒海,她迅速捂住嘴。
      郑谐终于侧脸看了她一眼,将车缓慢减速,停到路边。
      和和下车便吐了。她晚上除了一点点零食外就没再吃什么东西,喝了许多饮料,还有酒,吐出来的全是水。脸上也有一点水,可能是泪,她抹了一下。
      后方伸出一只手,递过一张纸巾。和和说声谢谢,接过来擦了擦脸和手。
      郑谐又递过一瓶拧开盖的矿泉水,她漱了一下口,又大口地喝了半瓶,用手背擦擦嘴,便转身上车了。这一次她记得自己系上安全带。
      郑谐从另一侧上车,还是不说话,但是车速比先前慢多了。经过第一个路口时,他将车开下高速路,将车窗开了一条缝,车速降得更慢,又打开置物箱,丢了一包东西给筱和和。
      和和接过来,是一盒巧克力,她很喜欢的一种牌子和口味。
      郑谐从来不吃零食,尤其是甜食,这巧克力应该是杨蔚琪的。
      她吐过之后胃空荡荡地难受,所以像吃饼干一样把整盒巧克力都吃光。补充过了能量,她的力量和勇气也渐渐地回来了,只是头仍然晕得厉害,好像有许多小人在里面跳华尔兹。

      车内空气有点闷。郑谐摸出一盒烟来,抽出一支含在口中,用火机点燃。
      和和已经很多年没见他当着她的面抽烟,上次看到时她还是中学生。她又低下头。
      郑谐一只手把着方向盘,将烟夹在指间,眼睛直视着路:“要来一支吗?”
      和和轻轻咬着唇说:“不要,谢谢。我一天最多只抽两支。”
      郑谐干笑了一下:“你抽这么少,竟能把你的猫训练得那么灵,还会给人叼烟灰缸,也算厉害得很。还有,你有什么好方法让我从来没发现你一直抽烟?”
      “少抽,半夜的时候抽,然后仔细刷牙。”
      她观望了一下路,是她不熟悉的路段,但街道两旁霓虹闪烁,是酒吧与舞厅的集聚地。
      郑谐微睨着她:“今天晚上没有尽兴,所以想继续玩下一场?”
      “我累,想回家。”
      郑谐没作声。不过当和和的目光继续流连在那些幻彩招牌上时,他还是发话了:“最近心情不好吗?需要到这样的场合来发泄?”
      “我只是好奇这里面的装饰风格。”
      “你若真想知道,等白天时我找人陪你一家家地参观,随便哪一家。你犯不着晚上到这里来堕落。”
      “大家都是合法经营,照章纳税,你凭什么要觉得人家的出身和地位都比你从事的事业低级呢?”
      郑谐冷冷地说:“我现在跟你讨论的是有关你的行为问题,你别歪题。二十五岁的大人了,你不觉得你现在才开始叛逆,已经很超龄了吗?”
      “你也知道我已经二十五了吗?这种年纪的大人,有没有必要让别人来告诉我,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怕我会犯错误,一失足成千古恨?可你难道不觉得,没有错误的人生,实在是无趣得很,你自己是多好的一个例子。我记得你从小就最讨厌被别人指挥和左右,可是你却这样喜欢左右别人。你为什么总是那么自信地以为,你为我所选择的一切都是对的呢?”
      他们甚少会出现这样的对话。和和一向很乖顺,以前郑谐说她几句,她也只是笑笑闹闹,偶尔耍赖,极少反唇相讥。
      “所以现在你努力地想犯错,以体验有趣的人生?因为时霖是我认为适合你的,你就铁了心地要拒绝他,而岑世是我排斥的人,所以你明明知道他不适合你,还是一心一意地要与他在一起?”
      听到这两人的名字,和和闭紧了嘴。
      郑谐又说:“我的朋友,永远都不在你的考虑范围内。你对时霖说的那话,其实是这种意思吧?你这种抗议形式实在是好。”
      和和的脸白了白。她小声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郑谐侧脸看她,神色复杂:“和和,你心中一直是怨恨我的吧,虽然你从来不表露出来。你的父亲,岑世,还有你认为我强加给你的那些管教,你是不是一直都……”
      “没有!”和和突兀地打断他的话。
      郑谐的眼神有点迷离:“和和,如果你记恨,想讨还公道,你有很多种方式,你没必要选择折腾自己这种蠢办法。”
      和和大声说:“我没有记恨什么,没有就是没有!爸爸是殉职,那是他的工作,不是你也会是别人。岑世他肯被你诱惑与胁迫,证明我在他心中没那么重要,你只不过把这个事实揭给我看了而已。你看,你又来了,你总是要强加自己的观点在我头上!你觉得女子不该抽烟,所以我抽烟就是学坏,你觉得女子不该去夜总会,所以我去夜总会就是堕落!你以为我是什么?在净化室里养大的纯洁无瑕的小天鹅吗?如果我说我根本没你想像的那么纯洁,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不纯洁,你是不是打算把我锁起来,从此不让我见男人?”她有点激动,身体也有点发抖。那些已经进了她血液和大脑的酒精又开始作崇,她觉得晕晕迷迷好像在听另一个人在说话。
      郑谐握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他深呼吸了几口气,沉静地说:“和和,这回你是真的醉了。”
      和和继续大声说:“你很失望对吧,可是你不觉得现在再教育我,已经晚了吗?”
      郑谐有点疲累:“我承认我多管闲事。如果我当时就知道,你跟岑世已经这样亲密,我不会多此一举地阻止你们。既然他还留恋你,而你也不排斥他,那么你想怎样就怎样吧。”
      和和冷笑:“为什么一定要是岑世?为什么不能是别人?我行情有那么差吗?”
      郑谐闭了闭眼,压住一口气:“和和,喝多了酒就应该少说话,免得酒醒后会后悔。”
      “后悔我毁灭了你心中我自己的美好形象?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你不知道而已。拜托别用那样看妖怪一样的眼神看我,我明天会继续当个乖和和的。”
      他们的车子经过一家影院,有巨幅的广告牌,《画皮》,太醒目,他俩都同时看到,和和望得出神,直到那广告牌被车甩到后面时,她还在回头看。
      郑谐揉了一下太阳穴:“和和,你也适合演这出戏。”
      “谁不是呢?大家都在演画皮。哥哥你不也一样,做完奸商摇身一变就是慈善家,甩掉以前女友时冷血无情,转身变作大众情人也很有模有样,酗酒吸毒乱性一觉醒来后一样是有为青年……”她念经一般地喃喃地说完这句话,就困倦地垂着头,似乎睡着。
      郑谐猛地踩下了刹车。
      他定了定神,全身泛起一层凉意,一直通向每一处神经末端,那些寒意又渐渐地向心脏聚拢。他一把捏住和和的胳膊:“把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
      昏昏沉沉中的和和被他突来的袭击惊醒:“重复什么?”
      郑谐从牙缝里一字字挤出字来:“酗酒、吸毒、乱性。”
      和和蓦地睁大了眼睛,眼中的光彩渐渐黯淡。她嚅嚅地说:“我乱讲的,你不要介意,别介意。”然后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忽闪着。
      郑谐依然死死地抓着她的小臂,越抓越紧。和和疼得瑟缩了一下,用力挣了一下,没有挣脱开。
      郑谐屏着气,非常谨慎地说:“和和,我记得很久以前,你有一个晚上没回家。”
      和和继续低着头:“我不记得了。我经常在同学家过夜。”
      “我记得,就在我马上要出国的前两天,我印象里那是你第一次没回家。你说你在苏荏苒家里睡了一晚。”
      和和有一点点慌乱:“哦,我想起来了。是有那么一次的,我跟荏苒玩了一晚上电脑游戏。”
      郑谐静静地说:“可是那年暑假苏荏苒的大哥带她去了日本,甚至因此没有给我送行。”
      和和咬着唇说:“嗯,我记错了。那天我是跟玎玎在一起的。”
      “你当时说的那位同学的名字,也绝不是玎玎。”
      和和烦燥起来:“那么久了,我怎么会记得?我现在头很晕,你不要问我奇怪问题。”
      郑谐的肩膀微微缩了一下,全身仿佛失了力气。半晌后,他缓缓地,每个字都吐得很艰难:“和和,原来那天晚上真的是你。我一直以为是幻觉,而这么多年来你竟然装得这样若无其事。若不是今天你酒后失言,我可能永远都猜不到。”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头晕,我要回家。”
      郑谐捏住她的那只手越来越用力,她疼得厉害,一边挣扎着,一边用另一只手扯安全带。但她徒劳如困兽,既挣不开郑谐的钳制,也解不开安全带的束缚。
      她突然像小孩子一样哭起来,豆大的泪珠一颗颗滚落下来,流了满脸。她边哭边执着地重复着:“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郑谐颓然地松了手。和和挣了几下没挣开安全带,便使劲扯着带子从空隙里钻了出来。
      她打开车门跑出去,在郑谐没反应过来之前,已经钻进停在路边的一辆出租车里,瞬间绝尘而去。

      (2008年11月初稿,2009年4月修改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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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13-不能说的秘密(3)-修改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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