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儿郎》滚筒

8、芸阳暗潮

　　周河站起身来，望着场下的观礼者，朗声道：“乔谷何在？”
　　乔谷见逃避不过，揉了揉坐得有点发胀的双腿，闷声闷气的答道：“在。”
　　周河点了点头：“正巧大家都在，乔谷小友今日初来乍到，那便简单为大家介绍自己。”说完便示意乔谷上台，自己径直走下场地，坐在了乔谷的座椅之上。
　　怀疑、好奇、严肃、冷峻、微笑，乔谷的视线与不同表情的脸向碰撞，乔谷稳住心神，却沮丧发现没有可以提及的事物，他苦笑道：“小子乔谷，本地人士，擅长做肉包……”
　　大家一动不动，等候着乔谷的下一句话。
　　乔谷挠挠头，轻声说道：“就是这般了。”
　　空气寂静的有些尴尬，便是旁边站着的林逆也有点无从所适。
　　“这真是一个普通的少年？”林逆内心在疯狂的否决着自己的念想。
　　裴老板从侧旁走出，轻捻着自己的黑须对着少年说：“乔谷啊，明日清晨给大家每人留上两个肉包，让大伙品味品味。”
　　乔谷不敢怠慢，稽首应道：“如此甚好，明日我便为大家露一手。”
　　在裴佩和周河的带动下，台下响起了掌声强行热烈而又持久。

　　月明星稀，月光透过枝头洒下一水斑驳，柔光披在纵情高歌的鸟儿身上，披在白瓦如霜的房顶上，披在城主府紧闭的朱门之上。
　　城主府落在闹市的尽头，远离了灯火与喧嚣，朱红的门在月光下显得有些微惨白，门前那两只石狮不语却见证过风风雨雨。
　　“吱呀”城主府正门大开，几个老奴打上微黄的灯笼，静默之中一众人鱼贯而出，自分两边站立，细眼看去，所有人身着锦衣，均是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
　　人群之中，一人迈过人群，面向众人而立，不远处驶过一列车队，高大的暗黑马匹踏将过来，额头摇铃滴答作响。
　　马车队停在城主府偏门前，自有小厮忙着将一些打包好的物件装上车。
　　那位为首的男子看不清容颜，与众人说了几句道别之言，随后一一拱手后，众人相继道别，那男子立于府门，良久才入。
　　不久，老奴们将灯笼熄灭，城主府恢复了寂静，月光依旧照在朱门，虽然柔和而又将其映衬得惨白。

　　少年睁开眼，周围是一团黑暗。
　　黄毛林逆昨晚还是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甚至连目光都没有落过少年的身上。这让一肚子问题的乔谷无计可施，两人洗漱完毕便倒头大睡。
　　乔谷如昨天一样，独自一人来到厨房，脚下随便一扫，厨房门口跳走了几只蛐蛐，换到另外一个草丛之中，又尖声高叫起来。
　　乔谷拔玩了一会儿聚光镜，对这种外来玩意儿啧啧称奇。而后便定在了自己的台前。
　　乔谷闭上了眼，好像看见了父亲在台前扎着马步揉着一袋面；好像看见了父亲两只手各捏着一个包胚；好像看见了蒸笼之上隆起袅袅炊烟。
　　乔谷睁开眼，将一袋面粉倒入了搅面机，自顾自摇起了机器，忙碌的身影稍微停歇时，东方鱼肚见白。
　　李元和乔谷的工作台相近，昨日两人交谈甚欢，李元也趁机教导了一些人情世故给乔谷，对于这个见人便笑的朋友，乔谷还是非常喜欢。
　　李元开启了三个大灶台，分别煮着白米粥、地瓜粥和南瓜粥。做完这些他便按捺不住好奇，将头伸到乔谷的台前，围观他做包子的过程。
　　乔谷整盘着腿坐在高椅上，见到李元视线投过来，微笑点了点头，李元也不见外，背着手强势围观。
　　翻手捏边角，覆手卷花纹。乔谷翻手覆手之间一个包子便做好了，接着他将手上的包子一甩，包子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恰到好处的落在蒸笼中央。李元哪里见过这种操作，啧啧称奇时拍着大腿后悔昨日没有细看。
　　视线转到内厢，裴老板今日起得格外早，他换了一身黑袍，神色焦灼在等待着什么。
　　“咚、咚、咚。”没让裴老板等的太久，一阵敲门声从后院传来，惹得大黑扭头一看。
　　裴老板快步上前，打开了门一看，是昨夜未在掌勺之礼现场的王总管。他招呼王总管进来，四处探望一番锁好了门便问道：“怎样？”
　　王总管走的着急，现在还带着一丝粗喘，他和陪老板一道往内堂走，一边调理着气息。
　　“汪守望！”王总管伸出手指在空中凌空点了几下，接着说道：“京城汪家老三的嫡子，汪守望。”
　　裴老板顿时明白了王总管的意思，脸色反而阴晴不定，他思索许久，终于眉头舒展开来。对着王总管道：“也好，说明此地甚是安全。”想到此处，裴老板抬起头来，对着王总管交代道：“立刻将我那副唐堇一的词卷起打包，另备两箱黄金，两箱丝绸，抬到厢房，等我命令。”
　　王总管躬身应道：“遵命。”

　　李左使今日提早了一个时辰上班，为的是迎接新上任的县丞。
　　他一早便来到了城主府，听候快要卸任的刘县丞指示。
　　刘县丞无欲无求，小小县丞做到花甲之年，终于日感力不从心，请求告老还乡。刘县丞卸下胆子心情也是极好，挥手差李左使去城门迎接新的县丞到来，还特意叮嘱，此乃京城直派的官员，欢迎阵仗弄得大一点。
　　李左使带着自己一班弟兄，差了个最小的去食而尚买包子，其余人浩浩荡荡的来到了主城门。
　　看着大爷大妈们逛街遛鸟，李左使心里有点发愁了，这个阵仗怎么弄大一点呢，突然他看见路边早起嬉戏的光腚小孩，心里陡生一计。
　　不一会儿，一大队小孩便从主城墙出发，一边跑跳一边叫嚷：“城门集合啦，城门集合啦，新县老爷马上驾到啦，城门集合啦。”李左使杵着刚买下的一树糖葫芦，得意的抖着腿儿哼着小曲。

　　乔谷的包子新鲜出炉了。他预留了一笼让大伙儿品尝，自己便收拾回房了。
　　不得不说，裴老板留下乔谷开出的条件非常丰厚，除了早餐，现在还未给乔谷安排任何别的工作，当然这也跟乔谷土鳖有关，尽管陪老板问他每月薪酬的时候他一咬牙报了个大数，可是也就相当于别人的三成左右......
　　四下无人，乔谷又拿出了父亲的食谱细细钻研，眉头渐渐地锁了起来。
　　以前他只是觉得做面点只需要在加工手法上进行区别，这样看来，面点的制作方法才是最大的难点。他叹了口气，托住腮，视线在《烟湖留香卷》一页一直在念叨：“如何才不染色，如何才不染色”。
　　“嘿！”一个少女跳了进来，手上还拿着一个包子啃着，鼓鼓的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你的包子揍似好次……”
　　少年莞尔，沏了杯茶给少女，示意她慢点。少女努力的咽下包子，夸张道：“李元师傅被你的包子好吃的眼泪都流了出来。大家都说行走厨界这么多年，你的包子是独一份。”
　　少年心里泛起了小小的自傲，随即想到“烟湖留香卷”，脸色又垮了下去。少女突见少年的神色变化，知道他又在为食谱的事儿发愁了，于是蹲在少年身边，嘟起嘴向少年脸上吹气，乖巧的如同一只猫咪。
　　乔谷被逗得痒痒不已，突然他闻到一股兰香，他好奇的问道：“裴佩，你用了兰花香粉吗？”
　　少女嫌弃的撇了撇嘴，装出一种大人摸样，点着乔谷的额头道：“笨蛋，没有听过香熏吗。”
　　乔谷的心中好似划过一道闪电，坐直了身子失声道：“香薰？”
　　少女点了点头，有点莫名。
　　乔谷马上拉住少女的手，兴奋的说道：“呸呸，快给我说说怎么个香薰法。”
　　裴佩点了点头道：“你等着，我有一个空闲的小香薰炉，我拿过来送给你。”说话间站起身来往外跑去。
　　乔谷喜不自胜，望向少女的目光愈发温柔。
　　“唔，她真的好香。”

　　“县老爷来啦！”城墙前方有光着膀子的好事者在远远地瞭望着，他们看到涂金暗黑的轿子从官道出现，红衣羽帽的官兵举着醒目的旌旗，上面一只白虎表明了轿子上坐者的身份。
　　李左使连忙清空城门中央的人群，将轿子引进城来，有幸成为第一个让县丞所知的地方官，李左使自然不会浪费这波机会。
　　轿子在城门前停住，李左使连忙堆砌了笑脸，上前恭候。不一会儿，轿帘卷起，出来一个黑面文生，看着上前来的李左使，点了点头打个招呼道：“本官汪守望，奉吏部之令任芸阳县丞，明日即上任。”
　　一路热情的百姓闹腾场面暂不言表，李左使引导着汪守望一行来到城主府，早有士兵对刘县丞进行通报，此刻刘县丞正来到城主府门迎接新县丞的到来。
　　似乎是相熟了很久的老朋友，刘县丞和汪守望这两个年级看上去相差了一倍的新老县丞亲热的抱在了一起。
　　突然间，汪守望灿烂的笑着凑到刘县丞耳前，细声说了些什么。
　　刘县丞顿时觉得掉入了冰窟中，脸上的笑容还僵在脸上。
　　汪守望哈哈大笑，从怀中掏出一本折子塞入刘县丞的衣襟中，抱着刘县丞的肩膀往城主府里走。而刘县丞步履蹒跚，心事重重。
　　只因为王守望嘴里的那个名字：“赵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