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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记忆 ...

  •   看着两人一起走向宴会厅另一头的背影,谈新年蹙了蹙眉,一边的陆富平则似乎很是欣慰。
      “不知谈小姐喜欢哪种酒?这里的红酒不错,品品?”陆诚晃了晃手中的酒杯,在宴会厅明晃晃的灯光下,杯中的液体更是迷人眼眸,仿佛在发出诱人的邀请。

      “不了,果汁最解渴。”谈瑡柚看了他几秒,随手端了一杯苹果汁,转过身,靠在吧台边。陆诚看着她这一系列动作,没做声。顿了顿,也走过去靠在离她半步的地方。

      “谈小姐在国外这么些年,也没有喜欢上洋人最爱的红酒?”陆诚靠在吧台上,一边晃着酒杯,一边打量着杯中影影绰绰的酒光。谈瑡柚听着他有些调侃的话,微微侧过脸,扯了扯嘴角:“洋人喜爱的也不见得就是好的~”“哦?那谈小姐认为什么是好的?”“最本质的就是最好的。”。。。好一会儿,陆诚才回话,“想不到谈小姐还是个怀旧之人。”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似乎是聊天,又似乎是闲扯,谁也没有离开,却也谁都没有提到陆富平让他们交流的“工作”。

      “谈小姐在国外多年,设计作品也是屡屡获奖,陆某一介草莽,以后还请谈小姐多多指教。”陆诚举了举手中的杯子,忽然说起正经的话,可他的表情却一点儿都不正经,甚至有些促狭——他嘴角微微向上,就这么举着杯子,一对黑亮的眼珠子盯着谈瑡柚,等着她回应。谈瑡柚注视了他几秒,也举起杯子,“陆总经理才是少年英才,以后有什么不周到的,还请陆总多担当。”碰了碰他的杯子,将果汁当酒,一饮为尽。

      聊了一阵,门口忽然一阵骚动。两人同时看去,四个黑衣人护着一个身材中等的中年男人,前面有工作人员一边挥着媒体的长枪短炮,一边领路,后面还跟着一群穿着正装,带着工作牌的男男女女,一行人浩浩荡荡,直接向主席台走去。会场的人也都自动让出一条通道,注目礼似的,直到中年男人上到主席台。“各位工商界的代表,媒体朋友,很荣幸今天能与大家相聚在此,我仅代表市委,市政府欢迎各位的到来。”这便是Z市的一把手了,六十出头,头发秃顶,稍带肚腩,在这个年龄也不算太过。说话时面带微笑,却眼神深邃;厚重的金边眼镜下,若即若离,世故而捉摸不透。 “过去这一年,我们Z市在各位与政府的共同努力下,加快城市化进程,取得显著成效,让我们Z市这座古都更添加了现代化的色彩;”他顿了顿,眼光扫过台下高矮胖瘦,长幼不一皆西装革履的行业新贵,业界大佬,继续说:“希望未来一年,在‘勇诚’等龙头企业的带领下,我们Z市能够建设出更与时俱进的城市风貌!”中年男人话毕,全场掌声雷动。谈瑡柚若有所思地转头看了看身边被点名的“龙头企业”的少东家;陆诚仿佛没有察觉似的,跟众人一起鼓了鼓掌,嘴角是一贯的似笑非笑。

      回去的路上,谈新年不住地看了女儿几次,终于开口:“陆家这几年发展很快,尤其陆家那小子,很有两把刷子。”谈瑡柚很少听见父亲用这样的语言评价别人,语气不屑又有些愤愤。心里一阵诧异,但也没有直接开口,反而笑着说:“二十八岁就成了Z市地产界的头号明星,确实不凡。”谈新年听了,不做声。

      另一边,陆富平看了看儿子,想着今晚这小子与谈家那女儿似乎相谈甚欢,不由语气轻快:“谈家那女儿从小就好强,小时候还跟你是一个年级的呢,人家排名前几,你小子总是吊车尾,估计早就不记得了…”陆富平说得唾沫四溅,激动处,还拍了拍前座的椅背。陆诚听着父亲不停的赞许回忆,心里一阵冷笑:“不记得?呵,化成灰他都记得!”

      陆诚从小顽劣,不爱学习,偏偏陆富平以前因为家里穷,弟弟妹妹又多,早早就出来打拼,没上过几天学。就算早已身家上亿,依然认为这是一生的遗憾,因此对陆诚要求格外严格。然而陆诚或许天生就不是读书的料,又或许是男孩子的叛逆,越是父亲逼迫的,他越是不愿意学。哪怕陆富平找了不知道多少关系,交了不菲的赞助费才将他送进全市最好的重点中学,他还是不认真学。甚至变本加厉,在号称管理最严格的Z市第一中,居然公然逃学,成了第一中学建校几十年的首例,还被请了家长,全校通报批评,让陆富平丢尽了面子。不过陆诚根本就不在意,他从小在陆富平心里早就是劣迹斑斑:幼儿园统一午睡时他偏偏要去扯人家隔壁床小女孩的辫子,惹得人家哇哇大哭;小学让他学钢琴以培养高贵的气质结果他每节课都跟老师唠嗑,学了六年硬是连基本的车尼尔都没有弹完;初中的时候让他参加英语培训班提高口语,他又振振有词地说他以后只打算在中国发展,就算跟洋鬼子打交道也有专业的翻译…阴的阳的,他总有说辞。陆富平对他是恨铁不成钢,尤其是一切他认为 “高贵的,上流人士必备的” 陆诚都不屑,长此以往,陆富平看到他就觉得添堵,而陆富平又本是个粗鲁的,不懂什么交流教育,动不动就抄起家伙打骂,就算陆诚皮厚,从小到大,也没断过青一块紫一块的。

      人总是爱攀比的。伴随着陆富平从来打骂的,还有一个叫“谈瑡柚”的名字。据说这是父亲一个老友的女儿,跟他同年,从小成绩优异,口语流利,参加了什么希望英语还得了第一名,钢琴更是早就过了十级。中考的时候全凭自己的努力考上了第一中,还以区状元的身份进了第一中的实验一班,而陆诚,则被安插在25班——一中一个年级总共就25个班,这个25班基本就是找关系或是交了赞助费进来的,大都也是家境殷实或是身份显贵。

      中考过后的那个暑假,原本应该是玩乐休息的好时光,然而陆城因为是靠“拼爹”进去的,陆富平完全没有给他休息的机会,也没有停止念叨,谈瑡柚的名字在他耳边出现的更频繁了。听了一个暑假的名字,在新生典礼上终于得见——谈瑡柚作为新生代表在主席台上讲话。年少的陆诚挎着校服,眯着眼睛,远远望着这个他不曾见过却无比“熟悉”的女生。只听她字正腔圆,自信激昂地发表着演讲。陆诚长得高,站在队伍最后面,其实看不大清楚主席台上谈瑡柚的样子,却莫名觉得一种坚定与自信通过话筒遥遥传进他的耳边。他有一瞬间的震撼,却也只是一瞬间,毕竟学习这种事,从来就不是他的强项;他也没有什么“报效祖国,造福社会”的远大理想,这些好学生,天然就与他不是一国的,因此,这种震撼没停留在他心里多久。开学典礼之后他还是我行我素,只是偶尔会在走廊远远地看见那个自信飞扬的女孩,或是在语文课上,听到老师念的年级优秀作文中她的作品。。。

      “当年要不是他爸出事,她估计会是Z市的文科状元吧。”陆富平一声感慨,陆诚从回忆中醒来。听了他父亲的话,陆诚心里的冷笑更深了:他这个父亲没读过什么书,就对读书人有特别的执念,哪怕如今身为Z市数一数二的企业家,内心里仍然固执得近乎偏执地认为学历很重要,有学历才是有身份,有地位——人果然是越缺什么越想什么,陆诚腹诽道。“你小子,多跟人学学,多接触接触,看看人家国际化的操作,别老守着你那些土匪的做法。”陆富平转头有些厉声地对儿子说。“是”陆诚也干脆的答道。

      回到家,谈瑡柚跟父亲打过招呼准备上楼,谈新年却叫住了她。似乎犹豫了会儿,还是开了口:“今晚陆家那小子跟你聊什么了?”谈瑡柚愣了愣,谈新年一向很开明,理解年轻人有自己的空间,向来不怎么管她的交友,这种谈话更是属于隐私从不打听,然而今晚。。。似乎从会场上陆氏父子过来打了招呼,谈新年就格外注意他们,好像有些提防似的。“没什么,就随便聊聊,红酒什么的。”“没有聊项目投资?”谈新年竟又追问。“没有啊,第一次见面,哪那么正式。”谈瑡柚云淡风轻。“嗯。。。”谈新年沉思了一会儿,“今天累了吧,回房好好休息吧。”谈新年顿了顿,转了话题,一脸和蔼地对女儿说道。谈瑡柚看了看他,也不好多说什么,便径自上了楼。

      回了房,谈瑡柚打开MAC,输入“陆诚”,竟有上万条相关消息弹出来。有关于“勇诚”又竞标成功某个上亿大项目的,有所谓地产二代青出于蓝的,当然也少不了各种“Z市最有价值钻石王老五”与某三线艺人出入夜店的八卦新闻。谈瑡柚坐在床上,一边浏览,一边沉思——“勇诚”她并不陌生,早在她还是孩童时就一直是Z市街头巷尾都耳熟能详的地产大亨,但是多年来在设计方面一直败于“元素”的下风,然而,近几年却发展非常迅猛,甚至一跃超过“元素”,登顶Z市建筑设计公司的龙头;坊间都传闻这不仅与“勇诚”新上任的少东有关系,还与Z市这几年政治变天有着密切的关系。。。

      谈瑡柚的目光停留在一篇名为“‘勇诚’为何在短时间内迅速超越‘元素’”的文章,轻轻点开,一一往下看。越看,心里仿佛有一股火,却又憋着不能发泄。短短几分钟,好像有什么东西不断往她的心上撞,她想喊,可只觉得越来越闷。她呆呆地盯着屏幕,MAC的Retina显示屏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刺眼。谈瑡柚倒在床上,脑子里却不停地滑过那篇文章里的字眼——“站队”“迂腐”“过时”——这一个个形容谈新年的词在她的脑海中怎么都挥之不去,甚至越来越强烈,当年,当年。。。谈瑡柚一遍一遍地回忆当年的场景,却怎么都理不清,只是嗡嗡地让她的脑袋似乎要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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