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修罗之优昙婆罗》天夕

1、Chapter 1 引子

　　Chapter 1 引子

　　“佛经中，有天龙八部，一天，二龙，三夜叉，四乾达婆，五阿修罗，六迦楼罗，七紧那罗，八摩罗迦，八种神道怪物。

　　其中阿修罗一族，说它是天神，却没有天神的善行，和鬼蜮有相似之处。说它是鬼蜮，可它具有神的威力神通。说它是人，虽有人的七情六欲，但又具有天神、鬼蜮的威力恶性。因此，它是一种非神、非鬼、非人，界于神、鬼、人之间的怪物。

　　《长阿含经》记载，优昙，传说中的仙界极品之花，因其花‘青白无俗艳’被尊为佛家花，西方极乐佛国中善见城之优昙，与备受推崇的阿修罗城的莲、持国天城中的水仙和爱染明王城中的牡丹同属极品，沾皇家的华贵气息。此花三千年一开，花形浑圆，犹如满月，雪白的花朵倒像是卷了千堆雪，有瑞祥之气缭绕，观者受福……”

　　*

　　小双合上手中还带着油墨清香味道临时印刷的说明小册子，掉过头来对着杨岚扮个鬼脸：“观者受福，呵，看来我们都是有福之人了。不过我姐是不是搞错资料了。这壁画上修罗王身边依着的真不是阿修罗的红莲，而是本该生在佛国天界的优昙婆罗花？真真是仙花配怪物的稀奇版本！”

　　杨岚仔细地又看了一遍这第11窟的洞壁上雕刻的壁画，比对着洞壁上还残留着的几个没被岁月风霜完全腐蚀掉的阴雕文字，细微处依稀能辩出“优昙婆罗”几个字样。

　　她点点头，指着那还没来得及上色修复似花状的班驳纹理：“ 大双编辑的这个资料应该没错，你看那花浑圆饱满，层层的花瓣堆云叠雪一般，上面还能看到是白色的彩绘印记怎么也不象是传说中的红莲。”

　　这是还没对外界公开的处于西部大漠深处的一处地方，这些个巧夺天工而色彩绚丽的石雕遍布各个大小洞窟。从艺术价值和意义上来讲专家说能与莫高窟媲美甚至超越，但却没一个人能弄清它们因何而成，为何窟内所有雕绘造像均无历史上任何一个朝代的时代特征。

　　突然感到有些气闷，望了下洞外，那炙阳眩目的光芒让她微眯双眼。她平息了一下呼吸，奇怪地又感觉到甫进这个洞窟时隐隐中就有的那种感觉，从内心深处漾起。杨岚甩甩头把这忽来的异样归结于这该死的闷热天气。

　　“今天真是太热了，11窟又是在这个背风的鬼地方，比体温还高的温度啊，不动都流一身汗。杨岚，来，先喝点饮料，我们休息下。”小双的T-SHIRT背后已现汗迹，丢了听冰冻王老吉给杨岚。

　　撩起一绺垂到胸前长发顺在耳后用发圈利落地扎了个马尾，再戴上棉布做的防尘帽，杨岚拿起色板爬上一小时前工人才搭好的双“人”字木架，笑道：“咱们抓紧时间开动吧，本小姐只答应来帮你义务工作这一天，你的工作到时候完成不了你家大双的脾气发作起来本人可看不到哦。”

　　“啊，才一天啊！”她闪着灵动的大眼，溜溜地盯着面前这个自打小学就是同学的发小，黑瞳随她的身形而转动。

　　“唉……我当时怎么不和你一起读美术系，偏和家里那个属母老虎的女人读考古系文物修复专业，真是倒了血霉。每天不是与破砖烂瓦奋斗就是在残掾断木上摸爬滚打，你看我当年白皙细腻的纤纤玉手现在已变成什么摸样！”她伸出双手，可怜兮兮的说着看似在寻求安慰可语意间却怎么听都象是控诉与威胁。

　　“瞧着某人每天衣着光鲜的出入各大画廊博物院，去风景区写生，上月还去了什么苏堤春晓、曲苑风荷、平湖秋月、断桥残雪……啊，都是出现在我的梦境的地方啊！”

　　“STOP！”杨岚眯着凤眼从齿缝里挤出愤慨的抗议。

　　每次都是这招，利用某些良民的同情心与内疚感，这厮就想达到好吃懒做，偷奸耍滑让别的老实人为自己做苦力的龌龊愿望。

　　“程小双，这次你说什么都没用啊。你家老虎请我来只负责给11号窟配色，我今天打好底色调好色线板剩下的都得由你自己完成，OK？喏，你家老虎给我定的来回返程机票。”

　　小双把那张打印着时间、航班号和姓名的电子机票信息的A4纸反复看上了几遍，沮丧满脸：“老姐真不够意思，我们毕业1年多没见了好不容易有个机会，杨岚陪陪我啦，这里奥运期间就我一个人啦，你忍心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除了太阳就是沙子的鬼地方……你真要走啦？”

　　“是啊机票都定啦，再说哪是你一个人不是还有工作小组几十个人嘛，大家在不同的窟里而已，你有事喊一声都能听到的。”

　　“本以为你会来陪我一个夏天的，唉，我们的友谊难道只值这一天？”小双撇着嘴说。

　　瞟她一眼，杨岚有些好笑耸了下肩，轻飘飘地说道：“小双，记得现在是农历几月了吗？”

　　再不去理会那个生闷气的大丫头，手里也没停歇，沾了些白粉轻轻勾画着那些深深浅浅的凸雕优昙花瓣。随着花形的轮廓在手下越发的饱满清晰一丝淡淡的温暖自心底缓缓升起，她的手益发轻柔起来，美工刷轻轻拂过石刻的花朵，仿佛手下的不再是没有生命的石头，而是那鲜活的稚嫩花叶。

　　呵，果真是世间不出的祥瑞天花么，具有莫大福德之力，就一石头花都能带来如此殊胜的感应，自己的心也居然变得柔软起来。

　　“农历7月了啊，你说的是……那个啊，杨岚你现在还在做那个事情？”反映慢了半拍的小双深黑的眸子猛地收缩了下，有些惊骇地摸摸手臂，似有寒风倒灌入洞窟。

　　“是啊，今年是不平凡的一年呢。”叹了口气，吹掉刷子上的浮土。

　　“恩，5月的地震死了不少人……只是没想到……没想到……”小双呐呐道。

　　“所以啊，这个月我注定很忙，马上就是阴历15号了，我得提前回去准备。”杨岚微微一哂，重新调和了一种颜色仔细的在花心处勾勒起来。

　　“7月半鬼门开，7月半鬼门开……你还是能看到那些……东西？”

　　杨岚点点头，从“人梯”上走下，走远了几步仔细打量着已完成的壁雕相“花”的那部分，剩下的该是已清理了灰尘却并未修复完成的那个……阿修罗王？

　　他的手紧紧的牵系着优昙婆罗花的茎部，那花仿若从他手心所生，二者彼此依恋缠绕，恍惚间她突然觉得这花分明是个形体婀娜的女子，娇柔而又嗔羞，嫣红的俏脸微抬深切地凝视着……“他”，那个一面是刀刻般坚硬线条却又不失阳刚俊美的左脸和半张怪异的右脸，自额际到嘴角有一道丑陋狰狞的深痕似被利刃划过的男人，这个身形异常高大全身散发着纯阳之气的男人眼里流转出一股毫不掩饰的温暖似能融冰，那眼底深处的炽热让人忽视了那张并不完美的右脸……

　　蓦然，似有寒冰刃立，他猛一回头凝视过来却是一脸决孤傲，狂恣的气势顿时冷凝了周围的空气。

　　不！！！不是我的错！

　　杨岚想喊却始终发不出半点声音，楞在那里只见那对瞪视过来的眼猛戾无比，越来越近……

　　心里忽来的刺痛让她紧闭上了双眼，等待片刻昏眩过后，杨岚睁开了眼睛。

　　汗，哪有什么女人和伤痕巨人，难道因为自己的特殊体质又看到了不该看到的？她四处张望了一下，洞里就自己和小双，那丫头只蹲在那清理着壁画底部几个做装饰用的仙草瑞兽图纹呢，看也没看这里一眼。

　　是幻觉吧？抑或，是这壁画里另有玄机？

　　转眼朝那“阿修罗”相看去，清理过后的“他”的脸光洁无比，哪有什么刀痕剑疤，典型的宗教表情，忿怒本尊的模样让人见之生畏。

　　不知哪来的冲动驱使，她把“人”字梯挪移了过来不死心地爬上去，想去触摸“他”的右脸，她还记得那里有道疤，很长很长。

　　触手生凉，手下是一块完整无裂的石面，连一丝裂缝也无，哪有什么疤痕。

　　有些失望又有些释然，不过都是幻境罢，这天热得厉害，兴许自己中暑了呢，杨岚轻笑着摆了下头。

　　一抹闪亮一晃而过……

　　什么东西？

　　和视线相对的位置是这个巨人的另外一只手的部位，紧握着一把已出鞘的看起来厚重丝毫没有美感的“宽剑”。说是宽剑，是因其有刀斧一样的宽度却有剑一样的身形。

　　就是这里没错了，杨岚偏了下头却不见方才那抹的闪亮，倒是因为近距离的缘故发现那只巨手的食指根部有一个小小的凸起。似有千百年的积尘与泥土的混合物纠结在石雕上，杨岚拿起刷子轻轻扫过……

　　淡淡的幽光缓缓地浮现，原来是一只戒指，和石像石质完全不一样的戒指。

　　不是与洞壁上的原石人像一次整雕而成，而应是后天加上去装饰用的戒指。真不知道是何种材质的宝石，说它是宝石倒真是名副其实，夕阳漫射进来的阳光中，这玩意儿正流转着青紫色的神秘冷洌光芒。

　　冷洌……手随心动，原来自己的手早已抚上了它，它是那么摄人心魄的美丽啊，可却又如此冰透骨髓的寒凉。

　　冰？凉？应该是冻吧，手已经被冻得发疼。

　　“啪”的一声，刷子掉下了梯子。

　　“杨岚？怎么了？”小双抬起头望来。

　　“我发现了一枚戒指，美丽而又……冻人。” 杨岚想试着对小双拉出微笑，却失败地挤出来一抹苦笑，怪异的表情顿时吸引了小双迅速地爬上梯子。

　　“哇！真的是唉，这个修罗王怎么脚上不戴这东西啊，这样我蹲那里工作就有免费的冷气啦，唉……刚给他‘洗’脚热得我半死。对了，这戒指上有暗纹，好像是种花儿，从没见过的花儿。你知道是什么花么？”

　　杨岚摇摇头正准备说话，相隔大概有30多米远的12号窟那边传来一声惊呼。

　　“是白老师！”她与小双相视一眼，暂时放下手上的活儿，立刻往12号跑去。

　　“小双，你们来看看这个壁画上的东西好奇怪，冻得我手疼。”

　　12号的工作人员是这次带队的副领队，工作组中最年长的白凡老师，她用手推了下快滑下鼻梁的眼镜。

　　“啊，这个是我们窟的那个戒指！”回答得没有一丝犹豫，小双凑上前去看了下，再坚定地点了下头：“没错的，是我们的戒指！”

　　“什么叫你们的戒指，11号也出了个？”

　　“是啊，我也是现在才知道原来这戒指是一对。”小双不无惊讶地眨眨眼。

　　杨岚此时正盯着洞壁左侧那个带着这个“冰”戒指的女像出神。

　　这个女立像是12号窟里唯一的人物造像，占据整个洞壁左侧，右侧则是起伏的山峦。和一般佛相的宗教雕刻技法和审美不同，这女像不是脚踩莲花，面如满月的菩萨慈悲相。“她”侧立在那里，面庞姣好，身段窈窕。她的侧脸微微仰起，女性的婉柔中带着一股子潇洒的英气，左手持弓，右手拉弦，凝神聚气，专注无比。那持弓的左手食指上戴着的也是一枚泛着青芒的“冰”戒指。

　　“是她……”杨岚闭了下眼，轻轻说道。

　　那种感觉又来了，波动是那么的细小微弱，她用心去聆听，去触摸……

　　“是谁？”

　　“优昙，优昙婆罗。”她睁开眼，眼神清澈得象洞外瓦蓝的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