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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梦【二】 ...

  •   是那个原本被绑着安安静静缩在角落里的伤患少年。

      角落里剩一段被利器割断的麻绳。

      木门缝隙处挤进的白冷光线勾勒出那个站的笔直的青涩身体。

      布衫上的血渍顺着麻线的纹理慢慢淌下,滴落在地上形成几个小小的血滩。

      小孩子睁大了眼,澄澈的瞳仁中闪过一点光,倒映着那个挥之不去的背影。

      一身洗的发白的灰色布衣上落满了斑点血迹,越往下直至衣角浸透了血色。

      那少年却丝毫不顾忌,明明满身的致命伤却仿佛没事人一般脸色,抬手拭去脸上不小心溅上的血迹,转过头来,一脸风轻云淡,仿佛地上两个死的干净利落的尸体不是谁的手笔,只是个错觉而已。

      细看倒应是个极其轻佻的面相,但一双布满戾气的如画眉目,极冷的斜睨了小孩一眼。

      那种与我无关,令人心寒的眼神,仿佛不是在看一个活生生的人孩。

      也就瞥了一眼,那少年并没有捡起落在地上的钥匙,竹刀在指尖转了两圈,用极细的另一端在有些发锈的锁洞处插进去,手腕微乎其微的动了动,机扣发出极细小的一声,开了。

      正准备推开木门,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那个小孩还是安安静静缩在原地,倒也没出声,乖乖的蜷缩在地上,一双小小的脚赤裸着,还在渗血。

      这小孩是乖,他想。

      小孩听见动静,发现那布衣少年正看着他,沉沉的眼底看不清情绪,便扬起小小的头看他,带着疑惑。

      当对上那双漂亮的眸子,长软的眼睫毛上零散的细落着许多柔和的光点,深深看了进去,只见清澈见底的眼瞳中却是真的没有一点恐惧,只见疑惑。

      他一怔,哪怕是后来的一段年岁里,还是没想明白,就那么自然而然的回过来给那小孩子松开绳绑。

      做些从没做过的事。

      在解开嘴上的布条后,他迅速捂住他的嘴,忽然又松开。

      心中失笑,这小孩怕是个哑巴,不会哭喊。

      他看小孩没什么大碍,拍了拍身上的灰,站起身来,半背过他,伸出那只完好的右手,道:“走,跟着我,别跟丢了。”

      一只小手轻轻的擎住了他,那种小心翼翼的感觉。

      …………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醒了过来,只觉得眼皮很沉,手脚僵硬,神经控制不了一点力气。触手处一片潮湿冷硬。

      昏昏沉沉的脑袋只想休息,无奈下躺了半个钟头尸,花了好长时间才迷迷糊糊的记起来,他是做了什么梦,怎么个过程,在之前又发生了什么。

      捋了一遍昏沉的脑袋后,惊了一身冷汗,怎么又想这件事,这是个怎么回事,对,货……货呢!阿柒……还有苏焕!

      张轩途浑身一震,如从九霄跌落一般,一下子睁开了眼,眼前仍旧和闭着眼一样漆黑,头一抬就想坐起来。

      就刹那间,眉心一疼,顿时硬生生磕到了一块硬冷的石板,因为用力过猛,眉间一点外皮擦破了,顿时一阵麻意自印堂如电流一般窜流至四肢指端。

      这一下仿佛恢复了知觉般,身体各个伤口开始传来一阵又一阵程度不一的疼痛。

      措不及防间,心中一阵惊慌,连忙伸出手向上方的石板一顿乱摸。

      不动还好,转身之下,顿时身上起了一层白毛汗。

      他现在只躺在一个极其窄小的空间里,四周皆是几块长窄的石板。

      身下有垫着软布,但是他现在连摸都摸的出来身下那几块料子不错的布肯定已经烂的不成样子。

      刚刚抬手的时候还不小心碰到了身边一堆叮铃当啷的金属器物,摸到一手的锈。

      一个寒噤,马上很容易联想到了点不好的东西。

      可恶,他们不会以为自己没了气就是死了,把他草草入殓了?

      那也不对,应该是楠木制的才对,用青石板算是怎么一回事。

      这时张轩途突然想到自己被那白毛抓了一下,该不是怕他起尸来害人?

      那可糟了!

      他清清嗓子,想吟一段咒,希望让苏焕能听到,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有用尽力气才会从疼到极致的喉间发出一点微弱又奇怪的“喀喀”声。

      于是放弃了这个方法。

      有些费力的把因为狭小的空间而被搁在身体两侧动弹不得的手臂,抬到上方,现在连把手抬起来都极其困难,更不要说在此间翻个身。

      憋了一口气,用力向上推了推顶上的石板,像是被封死了,分毫都没有动。

      心中头一次生出一点恐惧,在狭小的空间里被活活憋死是犯了大忌,怕是最后连魂魄都散不了,只能被囚在这一方小小空间中。

      那可就不只是遭了,简直是糟糕透顶!

      手如蚕茧抽丝般越来越使不上力气,在之前的几次蓄力都没什么用后,直至最后就只能用手指用尽力气于事无就的抠划过遍布沟壑凹凸不平的窄长石板,硬生生于上留下几十道血痕。

      十指连心,指尖不断传来一阵阵麻木的刺痛,刺激着神经。

      他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的十指指尖定已是一片血肉模糊。

      但仍旧是不肯弃掉一点生望。

      时间正常来算应该是没过多久的,但是以性命来熬的话,那每一刻每一分就会相对而言非常长了。

      只觉得越来越透不过气。

      好不容易正常运转的脑子又开始像生了锈般思考越来越缓慢。

      直至当机。

      已经是绝望透顶了。

      事到如今连呼吸都开始不畅,更不要说还会存有一点力气去控制身体,漆暗中,鲜血淋漓的双手就这样僵在上空,收不回来。

      张轩途到最后脑子简直像是被搅成了一团浆糊,糊里糊涂的想到,完蛋了,这下张家可是真的要彻彻底底绝后了,早知道他就早点生个儿子,也不至于陷入这种田地。

      昏沉的脑袋好像有些幻听,一点声响在四周一片安静中不断的回响着。

      仿佛听到有人在窃窃私语,在脑中回响。

      “……开?……开吧……”

      嗯……?黑白无常吗……开什么……难道是他的脑袋?……

      张轩途已经快要窒息,却仍是止不住那糊成一团浆糊的脑子瞎想。

      一杆破败如涸辙之鱼将卒。

      绝处逢生之际。

      顶上石板一下子被掀开,一团暖色的火光挤进狭小的空间里,随之而来的是让他如释重负的空气。

      张轩途贪婪的深吸了一口浑浊不堪的空气。

      要说命,是个人都应该珍惜。

      呼……没死成,难不成,两个小崽子来刨他的棺?

      适应了漆黑的眼睛就算是连黯淡都火光都觉得刺目。

      过了一会儿才睁开眼。

      看清楚眼前后,顿时刚刚如释重负的身体在那瞬间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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