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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有故事的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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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是一只有故事的猫,认识他的猫都这么传,毕竟那只猫儿不长毛?偏偏展昭浑身都是粉红的肉色,一根猫毛也无,他这副模样在猫儿们看来,实在是丑极了,可即便如此,他身上也有一种叫它们无法抗拒的威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饿其体肤,劳其筋骨,增益其所不能!所以,他身上肯定隐藏了一个非常曲折的故事。
这个故事要追溯到二十多年前,还是真宗在位时期,那时的展昭身上还有毛,通体蓝灰色,还带着深色虎斑条纹,气势威严,活像一只威武霸气的小老虎,他的女主人李宸妃最爱抚摸他溜光水滑的皮毛,喜欢亲昵的叫他:“猫儿子!”
展昭也喜欢窝在主人膝头,听着她絮叨妃子们争风吃醋闹出来的笑话,在她的爱抚中昏昏欲睡。
不久,李妃怀孕了,同时怀孕的还有她的对头刘德妃,皇帝陛下龙心大悦,赏赐了很多东西,并且声明:“谁先生下太子,就立谁做皇后!”有了皇帝这话,李妃抱着展昭暗自掐算一番,欣喜万分,对着他悄悄说道:“我有孕的日子比刘妃早些,看来这后位是我的了,猫儿子,以后你娘就是皇后了,你弟弟是太子,将来娘也封你做个猫大王。”
已经生出灵智的猫儿子展昭知道有龙凤命格的人都是金口玉言,言出法随,甚至可以直接让一妖类封神,即便是她随口给的封号,对他的帮助也比得上自己百年苦修,所以听李妃说以后封自己做猫大王,展昭立刻抱着两只前爪拜了几拜,把李妃逗得哈哈直乐,从此他对李妃护得更紧了,尤其是她的肚子,他更是盯得紧,毕竟那里面可是未来的太子,主人的后位,自己的未来都指望着他呢!
展昭日夜守候在李妃身边,以防叫人暗害,又仗着自己开了灵智,有些道行,拿主人给自己的吃食网罗了宫里的猫为他所用,因此得知了刘妃要暗害主人,展昭听闻消息后心急如焚,想要提醒李妃,却苦于猫身无法开口,只得暗中叫手下的猫盯紧刘妃,刘妃的心腹太监郭槐领了命去寻李妃的稳婆,他身上戾气重,一般的猫不敢接近,得了消息的展昭不得不自己亲自去追踪郭槐。
在稳婆家里,展昭一时不慎被发现踪迹,郭槐和稳婆一家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堵在屋子墙角,郭槐一把拧住他后颈上的皮毛将他提起,狞笑道:“这不是李娘娘的猫儿子么?怎么跟到这里了?”
展昭刚想装个无辜模样儿好蒙混过关,郭槐却对稳婆道:“既然李娘娘叫他猫儿子,索性我们便行行好,让他们做回真母子!”
稳婆不解问道:“郭公公的意思是?”
郭槐阴笑道:“李妃若是产下妖孽,不是比产下死胎,更翻不了身么?”他把展昭往铁笼子里一扔,声音比三九天的冰还冷:“将这猫剥了皮,裹了襁褓,就说是李妃所产之子。”
三日后,郭槐将饿的有气无力的展昭从笼子里拖出来,活生生剥了一身皮毛,展昭痛的昏死过去,待他醒来,见四周景物甚是眼熟,正是李妃的玉宸宫里,他知郭槐要用自己陷害李妃,心想:“李娘娘对我有救命之恩,决不能让她因我丢了性命,我若是离开这里,便是太子没了,皇帝纵使大怒,却也不至于怪罪到她身上,说不定还能将刘氏阴谋大白于天下。”
原来李妃身具凤命,当为国母,若因展昭丢了性命,保管叫他这小妖吃不了兜着走,别说修炼得道,只怕这点灵性都保不住,浑浑噩噩做一世普通的猫儿,死后再到阎罗殿前审判罪孽,受那十八层地狱之苦,想着这累累因果报应,展昭便强忍剥皮之痛往外爬,谁知他刚从那明黄包被里探出头来,就听闻一声:“呀!这是何妖物?”展昭闻言睁眼一看,却是一身龙袍的皇帝赵恒,面色惨白,眼神恐惧的看着他,展昭心知自己怕是无力回天了。
皇帝赵恒听闻李妃生产,喜得撇下正在议事的朝臣,一路奔到玉宸宫,一进门见那明黄包被不停拱动,还以为是皇儿醒来,快步走过去想瞧瞧皇儿是何模样儿,谁知入眼的竟是血淋淋,油光光,看不出是个什么东西的怪物,一时间心神受到剧创,恐惧的后退了好几步,回过神来,立刻下旨:“李氏产下妖孽,废去封号,贬入冷宫。”
赵恒临走前,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展昭,眼神冰冷无情,立刻有人上前把展昭连带包被一起卷起,那人也不知展昭真身,又怕这不知为何的妖物缠上自己,匆匆把他扔进金水河里,就回去复命道已经处理好了。
展昭被剥了皮,扔进水里,他顺着水漂出宫外,眼看是活不成了,展昭想到自己的这番遭遇,主人的冤屈,还有那生死未知的太子弟弟,不由得心生怨恨,他本就是开了灵智的妖物,如今又半只脚迈进了鬼门关,正是阴阳相交的时刻,这恨意一生,怨气冲天,竟成了半妖半鬼的魔物。
一路过道士见此地怨气冲天,以为妖物作祟,立刻结阵收妖,谁知阵成之后,忽见一阵玄黄功德之光落在那妖物身上,道士心知有异,上前查看,竟是只刚开灵智的小妖,又见他被剥了皮,甚是可怜,身上又有功德,遂心生怜惜,便上前将展昭带走。
那日本该沉入金水河的应是太子,也多亏展昭撞破郭槐阴谋,才叫他临时改了主意,虽把自己搭进去受了劫难,但有道是举头三尺有神明,展昭替太子受了这一难,事关苍生社稷,天道便降下大功德与他,这才救得他性命,道士用了些灵丹妙药治好了他的伤,他也知恩图报,又无处可去,便留在他身边随他修行。
展昭随着道士修行,虽然颇有进益,然而他心里一直记挂着李妃,偏他如今成了半妖半鬼的魔物,进不得宫,便郁结于心,一日,道士将他叫到跟前,告诉他李妃有难,叫他去寻李妃。
展昭还未修得人形,还是个猫儿样,偏他又与众不同,浑身肉粉色,一根毛也没有,一入红尘俗世就被当成怪物,人人喊打,即便如此,有着寻坚强意志的展昭也独自挺了过来,无法靠近皇宫,就让机灵的猫儿进去打探消息,猫儿们回来告诉他李妃已被烧死在冷宫里,但是展昭知道李妃没有死,因为他毕竟是李妃的猫儿子,即便是李妃的戏言,他们之间也建立了亲缘线,顺着这浅薄的亲缘线的感应,展昭找到了陈州。
展昭在陈州兜兜转转,终于在一名叫草州桥东的地方找到了李妃,看着破窑前一身落魄又瞎了眼的李妃,展昭险些落下泪来,当初的李宸妃是何等的绝色,如今竟落得如此憔悴,展昭冲她叫了几声,谁知李妃听了他的叫声,落泪道:“是你么,猫儿子?”
“喵?”展昭见她凭声音认出自己,心中十分感动,主动上前用头蹭她的腿,李妃弯腰把他抱起来,放在膝头,十分爱怜的抚摸着,自从被郭槐剥皮以后,展昭因外形处处被人嫌弃,就是道士虽然怜惜他无辜受难,却也从不抱他,他虽生了灵智,但到底是只猫,喜欢被人顺着毛爱抚,如今再次被人抱起来,还是曾经的主人,展昭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满足。
其实那里是李妃认出了展昭,毕竟猫叫声在人听来都一个音儿,也是今日她因思念皇儿,忆及往日荣光,听见猫叫声,一时间分不清是真是幻,遂脱口叫出猫儿子,她又瞎了眼睛,看不到展昭的骇人模样儿,只感觉他浑身如人的肌肤一样顺滑,来回摸了几把,也知道这只猫与众不同,又想到自己被刘氏用剥了皮的猫换走了皇儿,对展昭这无毛猫倒也认同了,还是叫他猫儿子,但她心里想的和口中叫的不是一只猫,而展昭却认定李妃叫的都是他一只猫,这便是人和猫之间的想法差异,也因这阴错阳差,成就两人之间的缘分,从此,展昭便在破窑住下。
草州桥东是个小地方,只有不足二十家人家,展昭虽然模样怪异,但这些村民整日忙着土里刨食儿,倒也没闲心去管一个落魄瞎婆子收留一只不长毛的猫,这里南通大道,东有榆树林,西有黄土岗,对于展昭来说倒也是好去处,他每日去树林或山上捕捉些猎物带给李妃,展昭身体轻如御风,行动敏捷,是捕猎的好手,再加上他又随道士修行数年,功德在身,修为已经可抵得过妖类两百年的修行,虽然还不能化形,但捕捉些体型大些的猎物不在话下。
展昭捕捉猎物后带回来交给李妃,李妃眼睛已瞎,没有办法处理猎物,便都交给受父亲提点对她颇为照顾的范宗华打理,每次留些肉做为报酬,普通人家常年不见荤腥,能从她这里得些肉改善生活,范宗华对这个瞎婆婆更尽心了。
展昭这样一个打猎能手在身边,李妃无需为衣食担忧,不是没人打过展昭的主意,但他毕竟是有道行的,在人前来去无踪,那些普通人根本拿他没办法,只能看得眼热。
范宗华知道瞎婆婆有些来历,见她身边跟着展昭这怪模怪样又异常厉害的猫,更觉得她是得神明庇佑的贵人,态度十分敬重,就连展昭也被他当成了神灵派来的异兽,对他也是颇为恭敬,宛然把他当个人来对待了,展昭不知他心中所想,却也十分高兴。
展昭在李妃身边一待就是五年,赵祯登基那日,他化形成功,他因对赵祯有替死之恩,所以赵祯的气运会分了一部分在他身上,赵祯登基祭告天地,气运大增,天降功德,展昭分得他的气运功德,立刻脱胎换骨,从猫化形成为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那时候他正趴在李妃的膝头打盹儿,他自己也懵住了,因是功德化形,他竟然连雷劫都省了,和他从道士那里学来的一点也不一样。其实也就展昭这一个妖的情况如此特殊,毕竟还没有那个妖类能和一个皇帝气运相连,妖类们那敢动皇帝的气运,怕是天雷劈不到自己身上么?也只有展昭这样阴差阳错救了皇帝性命的才可分享他的气运。
展昭愣住了,爱抚他的李妃也愣住了,手下的触感没变,还是如锦缎丝滑,但形状却从猫儿变成了人的躯体,突然增加的重量将李妃惊醒,她经历半生波折,大风大浪也见过了,虽然觉得猫变人稀奇,但也不是不能接受,更何况她笃信猫儿子不会害她,便试探着开口道:“猫儿子,你变成人了?”
展昭听她问话,回过神来,虽知道她看不见,但赤身裸体总归不好,他又没有皮毛变化衣衫,只能找床单裹住身体,向她解释道:“我这是化形了。”
展昭坦白了自己的身份,当初他只是一只刚出生的幼猫,因出生时正赶上帝流浆降落,他幸运得了一滴开了灵智,然而他又十分不幸,他刚出生母亲就难产而死,饿得喵喵直叫的展昭被路过的李妃救下,她当时已经入选宫嫔,展昭被她带到宫中,皇宫是龙气汇集的地方,对诸邪都有克制,妖类多造杀生业,孽债缠身,根本进不得宫,也就展昭这种灵智初开尚来不及造什么杀业的才能进去,入宫后,展昭成了李妃的猫儿子,因她这戏称,他在宫里待得越发如鱼得水。
展昭又把如何发现刘妃阴谋,追踪郭槐被抓,被剥皮陷害李妃,又如何得救,一直记挂她却回不得宫,知道她有难便前来寻她,一一道来之后,李妃已经哭成泪人儿,她竟不知道这只猫儿子就是原来那只猫儿子,甚至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为她做了这么多,她当年不过是随手救下他,谁想到这只猫一直记在心里。
李妃心中颇为感动,执意要收展昭做儿子,展昭被她喊了这么多年的猫儿子也习惯了,又是他睁眼见到的第一人,心里没有任何抗拒的认下她这个母亲,侍奉她更是比以往殷勤百倍,展昭一身本事,上山打猎攒了银钱,将破窑翻新,又寻了好木材打了家私摆设,内内外外拾掇的干净整洁,虽比不得皇宫大院富丽堂皇,却也温馨舒适,李妃每日听他喊几声娘也笑得欣慰,母子两个过得很是和乐。
然而,展昭知道娘有心事,更知道她的心事为何,不忍看她日日思念皇儿,展昭下了一个重要的决定,他对李妃道:“娘,孩儿知道你思念官家,不如我送你去宫里和他相认吧!”
李妃脸上有一瞬间的欣喜,随后又叹了口气道:“现在还不到时候,官家年幼,尚未亲政,大权都在刘氏手里,她在朝堂上经营日久,实力非同小可,我们贸然前去和官家相认,反而会害了他,也害了自己。”
展昭是妖,只知道实力决定一切,他不太懂朝堂上的事情,听娘这么说也犯了难,又问她:“我们能不能去找人告状,揭发刘氏的阴谋,那些朝臣总不会在站在她那一方了吧?”
李妃笑着摇摇头道:“天底下又有那个官敢接这样的状子?而且朝臣们就算知道她的阴谋,不会站在她那边,却也不会站在我们这边,我们只能等,等她老了,等官家大了,等他亲政了,我们就熬出头了。”展昭听不太懂,但知道了‘他们要等’这个意思。
又过了两年,李妃对展昭道:“男子汉大丈夫不能总待在家里,我的昭儿是有本事有抱负的,你该去外面闯一闯。”
展昭不愿,道:“我要是离开了,谁来照顾娘呀?”
李妃笑道:“不是还有范宗华那孩子么?他是个忠厚老实的,你给他留些钱财,叫他按时来送饭就行。”
展昭不放心她,但又拗不过她,临行前把钱财分作几份,分别留给李妃和范宗华,对范宗华嘱托了一遍又一遍,要他好好照顾他娘,范宗华自然都应下了。
展昭外出闯荡不久,因缘际会之下得了巨阙剑,凭着一柄巨阙除了黑风三十六寨,得了南侠的名号,也因这一番闯荡结交了不少志同道合的朋友,他不放心李妃,一直在陈州附近的州府闯荡,每两三个月便回家一次,破窑彻底改建成了高门大院,范宗华一家被他请来照顾李妃的起居,李妃生活条件越来越好,然而她对儿子的思念也与日俱增,常常一人睁着无神的眼睛望着窗外出神。
展昭知她心事,便多打听朝廷尤其是官家的事儿讲给她听,说起朝中那些重臣是站在官家那边的,自然少不了说起包拯,他在民间名声太大,他知道的也多,对包拯颇为推崇,李妃听了包拯试机暗下留心,心想:“我这冤屈并非普通官员敢替我伸张的,我倒要看看这个包拯到底敢不敢接我的状子。”
李妃有心看包拯风骨品格,机会也不期而至,陈州发生旱灾,朝廷派安乐侯庞昱来陈州放粮,不想庞昱利欲熏心,贪下灾粮,导致陈州民怨沸腾,闹到京里,朝廷不得不派人来查,庞昱有个做太师的爹,又有个当贵妃的姐姐,谁敢接下这烫手山芋?这山芋被推来推去,自然就落在刚守完孝被召回的新任开封府尹包拯。
包拯要去陈州查案,查的还是个背景硬的如山稳当的小侯爷,李妃心想:“就看你敢不敢办了庞昱!”她叫来正好回来看她的展昭,道:“陈州遭灾,庞昱又丧尽天良,偏他有些背景手段,只怕包拯对他也无可奈何,你去陈州看看能否帮上他的忙,也顺便看看他到底是不是个敢揭龙鳞的硬骨头。”
展昭惊讶问道:“娘,你是想向包大人告状?”
李妃道:“官家如今已经到了亲政年纪,刘氏偏抓权不放,早已引起许多朝臣不满,若是此时将刘氏罪行公诸于众,朝中势力必会倒向官家一方,若能帮得上皇儿的忙,也算是我当娘的一点心意。”
展昭如今多少已经懂得一些朝堂上的斗争,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所以对于她的话未有疑问,只是惊讶她选择这种方式回宫,不过想想也能理解,毕竟这种皇家阴私若是不张扬得天下皆知,恐怕没有一个朝臣会站在她这一方,只怕还会劝她莫要张扬,若心肠硬的恐怕会让她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