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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于歆振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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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很快便过了。
到了廖习武同廖燃上战场的时间了,温妍目送着自己的丈夫和儿子,在四下里寻了寻没寻到于歆的身影,她脸上罩上一层冰霜。
温妍:今日,她分明知道燃儿出战,她却连脸都不露一下,着实有些过分了。
温妍气势汹汹地朝廖府赶去。
“嘭”门被大力推开,温妍踏脚入内,房间里却空空如也。
她又转身朝书房走去,还没推开书房的门,便听到里头传来“嘭嘭嘭”的闷响以及呼喊声。
“翠儿,有人吗?来人呐。”
她心头一惊,看了看院子里一脸无辜的仆人,带着奇怪赶紧推门而入。
那椅子上被绑着的不是于歆又是谁?
“这是怎么回事?”温妍替于歆松了绑,很是疑惑道。
“军队出发了吗?”于歆死命想要挣脱,手腕和脚踝处已经被那粗糙的麻绳磨破了皮,丝丝血迹渗了出来,但她好似感觉不到疼一般。
“已经出城了。”温妍心下明白过来,面前这情况是怎么一回事了。
于歆忽然像只蔫茄子,也不挣扎了,双手无力的搭在椅子扶手上,双眼呆呆的看着门口。
“事情我都听说了,你的心情我能......哎,你去哪儿啊?”温妍替于歆松完绑,原本好心想安慰她一番,谁知于歆突然一根箭似的射出门外,一下子便跑得没影儿了。
温妍:模样生得挺好的,燃儿模样也好,这两个人加一起,不知道会生出个多可爱的娃娃来,可惜了,这俩着实不配合。
于歆奔去马厩,急而不乱的牵马出圈,翻身上马,策马而出,朝着城外快马加鞭赶去。
街上人来人往,也有三五几人正围在一起或严肃或欢笑着讲些闲话。
忽闻马蹄声,人们皆侧头瞧去,只见一个戎装束发,模样俊俏,不乏英气的纤瘦男子急急奔来。
“竟是个小女儿家,这身打扮倒真是好看。”有人在于歆路过时如是道。
“她像是要去打仗,可是军队出城走的不是这边的门么?”另一人手指了指于歆适才路过的那个城门,小声而奇怪地道。
于歆:黑髻,快一点,再快一点。
于歆心急如焚,追了一路,却连半个人影都未见,她终是在一个岔路口勒紧缰绳,停了下来。
她跳下马来,朝两条路上各张望了一番,心中又急又气,一拳打在她身旁的一棵粗壮的青竹上,引得竹叶沙沙作响,更有竹叶簌簌落下。
“对不起,我不能让你跟着我去冒险,等我回来。于家需要你,于家的生意不能没有人管,你要振作起来,不能一心只想着报仇。”这是廖燃临出门前骗她来书房绑她之时,对她说的话。
于歆:他凭什么做我的主?他凭什么?
2
后来的几日,于歆在廖府整日整日地发呆,万事不理。
翠儿同她讲话,她也总是没反应,有反应的时候,又总是慢好几拍。
这一日,于歆尽力使自己打起精神,吞泥沙似的吞下一碗粥,然后便去到书房。
她抓起廖燃放在桌上的那串于府的钥匙和她于家的印,看了眼墙上挂的画,转身便出得门去。
她还在气廖燃,这没错,但于府没人,于府的生意,于府的铺面还在,不能没有人管,她不得不承认,他说的也没错。
她打起精神带着翠儿去各个店里露面,好在她打小便常常跟着她爹进出店铺,学着如何管理。
再加上多数店铺里管事,皆是跟随于家多年的人,并不会因为于家主子不在了,便乱来。
于歆担心的是那少数几个店铺里,因迫于人手不够,无奈用的是新人。于歆着重走了那几家店铺,她意外的发现,却也没有她担心的情况发生。
“姑爷在出事儿以后,就来过店里,谁也不敢乱来的。”那管事儿的,见于歆来查账,便宽慰她道。
于歆听他一讲便抬起头来看他一眼,又低下头看了眼手中的账簿,后面却是没怎么看得进去,草草的将账簿盖了,起身走了。
后面的那几家店铺情况同前面那一家一样,都说廖燃带人去过店里,各家情况,都运营照常。
“小姐,姑爷倒是个真正贴心之人。”翠儿随着于歆从最后一家店铺出来,赞道。
于歆回想起走的这一路,听的那么多人对于家的遭遇表示或难过,或同情的言语,她侧头看一眼各色客人进出的商铺们。
一切看上去明明都没变,但现实却逼着她承认,这一切的确全都和从前不一样了。
于歆拿着印去银号取了些钱票出来,在翠儿的陪同下,朝着更为热闹的集市走去。
她小心的绕过几个朝她挤来的人,在挂着个木牌,上头写着斗大的“代招人”三个字的门前停下了脚步。
“这位小姐,您是府上要招人?”一个年纪估摸着有四十左右,矮个,身材偏瘦的男子亲热的上前招呼道。
“对。”于歆回道。
那门边原本等着的好些闲散的人,一听于歆答话,便尽皆两眼放光,站直身子,身体微微侧向她,讨好地将她望着。
“敢问是哪个府上的,您想招什么样的人,要几个?”那男子脸上的笑越发灿烂,继续问道。
“于府。”于歆将视线从门边的那些人身上收回来,看一眼问话的男子,顿了一下吐出这两个字来。
场面一时沸腾起来,众人皆开始议论上了。
“刚出过那么多条人命的地方,我不敢去,你敢去吗?”
“嫌命长吗我?”
“可是这于家挺仗义的,出了事儿之后,还主动给在府上做事的各家各户都送了不少钱。在其他地方,遇到这种事儿,随便就给你打发了。”
“仗义?那你去呗。”
“我......”
“小姐的府上,可不好招人。”先前那矮个瘦男人轻敛笑意道。
“我理解,不过,我可以加钱,双倍的工钱,若有人愿意,今日便可同我一道回去,若是后面考虑好了,也可直接去于府。”
于歆等了好一阵都没人愿意同她走,她咬了咬牙梆,拉着翠儿转身走了。
于歆:想不到,我于府也有众人皆不待见的这一天。
3
在回于府的路上,于歆在路边见到一个花脸,穿着破衣烂衫,左右不过十一二岁的小姑娘,面容疲惫地跪于地上。她面前的破席子里裹着个人,席子旁边有张破木牌,上头歪歪扭扭写着四个字:卖身葬母。
“你多大了?”于歆上前,蹲下身问道。
“十二了。”那小姑娘无力地道。
“你家里人呢?”
“都死了,就剩我一个人了。”小姑娘眼里闪着泪花回道。
“你胆子大吗?”于歆看着她的双眼问道。
那小姑娘双眼里写满了疑惑,将于歆望着。
于歆请了人将小姑娘的母亲下了葬,然后带着那小姑娘回了于府。
于府的封条已经被撕下了,翠儿接过于歆手上的钥匙开了锁,推开门。
“阿乐,你若是害怕,现在也可以走,我不勉强你的。”于歆转头看一眼正盯着于府门上的白绫看的阿乐道。
“小姐,还有什么比活不下去更可怕的呢?”阿乐侧头回来冲她笑道。
后来又连着找上门来几人,于歆看着那几人一边害着怕,一边梗着脖子说愿意留下。
她忍不住叹息。
这世间,不幸的人何其多,各有各的无奈,各有各的苦痛,而她只是其中之一,或者,她其实比他们所有人都还好一些,至少,生存下去于她而言,从来不是问题。
收拾了好几日,拆的拆,洗的洗,晒得晒,烧的烧,添的添,终于将于府收拾整理,重新给布置出来。
期间廖府和将军府各派了些人手来帮忙,于歆心里头对廖燃的娘亲温妍是充满感激的。
虽然于歆心里,依然觉得温妍实在是个有些不按常理出牌的奇怪女子,但她承认,温妍对她其实不差。
廖燃走后,温妍时常会来府上看她。
按温妍说的,她是闲的,是路过,是恰巧,才顺便来府里看一眼,但她每每过来,对于歆的一应情况却甚是关心。
有一日于歆听见她同底下的人说话,让底下的人多上点心,说一个失了双亲的孩子,虽然不说出来,但旁人也能想见她心里该有多苦。
更有一日,于歆在廖府大门见到有送信的人,那人估计是新来的,或者是没搞清楚到底是跟廖府的夫人汇报还是同将军府的夫人汇报,见到她,便同她汇报道:“夫人,我们查过于公子之前所在的几处,均没有见到他的踪迹,那里的人均说,自打七月底于家公子离开,便再没回去过。”
于歆这才知道,这个成日里风风火火,口中说着这不准那不好的女人,竟然暗中在帮她寻她笙哥的下落。
她心里的暖意和感激又增多几分。
4
同温妍相处的时间多了一些,于歆便发现,温妍一个人的时候其实时常走神。
于歆有次路过鱼池,发现温妍在给池子里的鱼喂食,只见她两眼发直盯着池中的某处,一把接着一把,无意识地丢着。
好一阵温妍才反应过来,看了眼那鱼食,那么多飘在水面上,那鱼已是吃不下了,她有些泄气。
见此情形,于歆不忍,上前站到她身边,望着那鱼池,说道:“这鱼怎么还挑上食了?”
“可不是吗?”温妍侧头看于歆一眼,接话道。
还有一次,温妍在廖府用膳,自告奋勇下了厨,她平日里爱下厨做点菜。
那菜看着确实色香俱全,只是放进嘴里,于歆嘴里着实被咸得发起苦来,但她塞了一大口饭,勉强吞下了。
那汤更加,原本该是咸的,一口喝下,竟是甜味的,着实怪异。
温妍扫一眼桌上的菜,颇觉尴尬,最后索性拉着于歆上外头下馆子去了。
于歆明白,温妍嘴上不说,但这心里肯定是极担心的。
于歆不知道,这底下还有多少她不曾见到的类似的情形发生。
从廖习武和廖燃上战场那日起,过了俩月了,天气是一日凉过一日,还时常起风。
都州城里的生活,还是照常。
偶尔会听人说起战事,只是,战事的情况到底如何,平民百姓哪里能得知?
所有人都在等,等前线来报或者等军队回归。
这日,于歆从外头回来,见到温妍独自一人坐于花园之中。
想是在将军府待着她更难受,于是她便常常上廖府里来。
一阵风刮过,她身上披着披风滑落了,她都不自知,只一味地盯着天上发着愣。
于歆上前,看了她一眼,只见她眼里水汪汪的,于歆明白,她这是又在担心那父子俩。
“外头风大,风吹着容易迷眼,进屋吧。”于歆将披风给她披好,递上自己的手帕道。
“风吹得眼睛是有些发酸。”温妍揩了揩眼睛,回她道。
“我明日有事要去趟绀园寺,夫人您可愿意同我一起去?”于歆扶着温妍朝屋里边走边问道。
“那敢情好,今日我便留在这里不回去了,明日方便跟你一起出发。”温妍赶紧应道。
于歆冲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