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有灵犀》莽子

27、赠礼

　　少年的手什么时候最不知所措，是身边走着最心爱的姑娘的时候。

　　姑娘的脸什么时候最红，是一位翩翩佳公子送你回家的路上。

　　参杂了利益相关的世家联姻，十公主见过了太多，然而自从目睹了安世麒和苏合之后，她愿意相信，找到心爱之人的机率，或许真的和遇到的方式无关。

　　“你在看什么？”木都循着她的视线往门外看，安世麒和苏合刚刚一起离开了慎刑司，十一公主不和他们一起走么。

　　“在看一个很美好的故事，希望也有一个很美好的结局。”十公主将视线转向木都：“案子结束之后你要去做什么？”

　　“回边关。”木都说出那个理所当然的答案。

　　“上阵杀敌真的那么重要么？”十公主问出盘桓已久的问题。他接受这个命案差事的花头她是知道的，伤人之过不计，重回军营复职。只是他刚从边疆回来不到半年，这京城竟一点都留不住他么。

　　“回边关不是为了上阵杀敌，而是为了更多人以后不用上阵杀敌。”木都说给十公主听，也说给自己听。虽然边关有盟国百利一起阻住了邬舍国的进攻，但这些年看似安静的铁三角背后，木都相信邬舍的骑兵一直在等待机会，等待一个重新引发战局的机会。但是这些，便只是军人该操心的事情了。

　　“走吧，我送你回宫。”他看看日头：“再不回去小心下次皇上不让你出来了。”

　　十公主顺从的走在他身边，在经过那道大门的时候，她泛起一丝别样的心绪。不久前憧憬过的场景，似乎很快就重现了呢。

　　然而两个年轻男女走在路上并不全是温柔甜美的，还有可能是尴尬无话。

　　安世麒和苏合靠的那么近，近的会偶尔触碰到她的手臂，侧脸就可以看到她垂下的青丝，然而感觉却和她的心思隔的那么远。

　　“《花都美人图》那本书很难找啊，我刚刚才托朋友买到。”安世麒想从两人的共同爱好谈起。

　　“啥？”苏合莫名其妙。

　　“那本书啊，上次你说你正在读的那本，我也很想知道阿合你喜欢什么。”安世麒有些失落，他一直记着，她却早就忘了。

　　“世麒，你会娶我吗？”苏合不想在亏欠这个人的感情。

　　“当然会啊。”安世麒没料到她会突然开口，嘴比心快的脱口而出。

　　“为什么愿意娶我？”苏合继续追问：“一定要说出五条原因呢。”

　　“什么为什么……”安世麒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脑子一片白茫茫。

　　“一、二、三、四……”苏合居然开始计数。

　　他这些天做梦都想到听到苏合多讲话，然而苏合现在的报数声好像催命符，扰的他更加的不知所措。可怕的是她还在继续数着：“四十三、四十四、四十五……”

　　“我们小时候就认识、我们有婚约、你是我的妻子、我说过会等你……”安世麒一股脑的脱口而出，又补上一条：“你是个善良的姑娘。”说完这些，他竟然像鱼儿挣脱了鱼钩回到海里，大口松了口气。

　　“世麒，你之所以会娶我的原因，前面四条都是源于小时候的原因。这些都很对，但是这些太久远了。”答案在她的预料之中，苏合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哀乐：“至于第五条，你喜欢的善良，我们都得承认，现在的苏合好像并没有这个特质。”

　　“对不起，阿合。”安世麒没有想过苏合会把真相赤裸裸的撕开。

　　“不用对不起的，世麒。”苏合看着这个男人，想触碰却又收回手：“没有喜欢上一个人没有错，为了喜欢而喜欢才是错。”冒充了这个男人的爱人，却没有办法替她来爱他，她很抱歉。如果还要继续利用这个男人的真心，她实在是做不到了。

　　“希望你能遇到真正的爱人。”苏合终于说出了在心中盘桓良久的话：“而且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事实上我不会陪你离开京城，也不能答应你的情意。”

　　“是因为苏老爷吗，阿合，我知道你们很艰难才回来，但是……总之，我会努力让苏老爷转变心意的。”安世麒想到那个秘密，但还是咽了下去。

　　“不是的……”苏合也欲言又止。

　　“那是因为……那位叶舒阳叶公子吗？”安世麒问出了一直想问的话“你掉进猎户陷阱那次听你提过这个名字，他是对你很重要的人吗？”

　　突然听到这个名字，苏合顿了顿。

　　“阿合，是我失礼了。”安世麒后悔自己的失言：“你不用回答的。”

　　“叶舒阳是我以前心仪过的人，后来我们分开了，但因为我的过失，他受了很重的伤。”苏合没有隐瞒：“他是我十分对不住的人，但我和你之间并不是因为他。”

　　“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是我不该提起的，虽然我有些喝醋。”安世麒拉住她的手：“但是阿合，你要相信，我是真的想娶你做妻子的，从小就想。”他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自己的心意从来没有变过。

　　如同她的躲闪、她的犹豫、她的担心自己并非没有察觉。与此同时自己的那份执拗和自以为是苏合肯定也是感受到的。两颗各有心思的心，谎言越多，才会隔着千山万水。

　　“我知道”苏合从来不怀疑安世麒对苏毓儿的情意：“但是……”

　　“没有什么但是。”木都握紧了她的手：“阿合，其实我很高兴你肯愿意讲出这些，让我听到你的想法。你说得对，过去的一切并不是全无用处的，但我们确实不应该只执着于过去。我会重新认识你，也相信你会愿意重新信任我。”

　　“这……”是自己表达的不够清楚么，还是她根本就没看清过这个男人，安世麒绝对比他的相貌看起来固执的多。

　　“重新认识的第一步。”安世麒环顾了一下四周：“就先从喜好开始。”拉着苏合就近走进一家首饰店。

　　绣品女工、胭脂水粉、首饰摆件，这家身处闹市的店面颇具规模，掌柜观人识价立刻把珍藏的珠宝摆了出来。这位姑娘虽然衣着朴素，身上几乎没什么饰品，然而这位公子衣着讲究，单看腰佩就肯定是个大户人家。

　　“阿合，我从很久以前就想送你一件礼物。”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做这样的事情，安世麒有些手足无措：“你平时带的少，我还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花样呢。”

　　“只要是公子挑的，姑娘一定就喜欢。”掌柜把最贵的一组珠钗悄悄移到前面谄媚道：“姑娘长得这么漂亮，肯定要配最好的珍品。”

　　“这个你喜欢么？”安世麒一番挑选，取出了一支翠绿淬彩双碟盘花的发簪，他记得阿合小时候最喜欢穿一件翠绿色的裙子，有次一只蝴蝶落在她的肩头，特别好看。

　　“嗯？”苏合点点头。其实她看上的是另一支闪着红宝石，线条流畅凌冽的一支簪子，不过安世麒选的这个也很不错。

　　“你果然是喜欢的，你看，咱们互相了解的很顺利。”安世麒从心底里涌出一丝甜蜜：“我来帮你戴上。”

　　他的动作有些笨拙，然而为心爱的妻子盘发，应该出现在每一个男子对家庭的美好憧憬中吧。

　　“啊呀。”苏合的头皮被扎了一下。

　　“痛不痛，痛不痛……”安世麒慌张的揉揉她的脑袋，自己果然还是手太笨了，以后要多加练习才是。

　　“这么一对般配璧人咱们店里一年也碰不到几个，今儿我就割割肉，原价再减去二十两银子，全当提前送份贺礼了。”掌柜喜滋滋的调笑：“不过备聘礼备嫁妆的时候再来小店哦。”

　　安世麒爽快的给了赏，苏合的心思却还停留在疼痛的那一刻。那个瞬间，一丝想法从头脑中转瞬而过。

　　老天有眼，天佑苏门。

　　苏合告诉了莫家父女苏瞻念案情有了大转机的消息，虽然为了不打草惊蛇，苏老爷需要和慎刑司配合，暂时还不能回苏府。但木将军已经做了保证，应该是无恙了。从出了事就没合过眼的莫德义，跪地给苏合结结实实磕了几个响头。他初时对这个来历不明的丫头一直心有芥蒂，但是此番老爷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亲眼见到苏合劳心劳力。这个质朴之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磕头之后立即进到厨房要为苏合做几道拿手好菜。

　　这个喜讯的到来对莫天真而言是双喜临门更加开心，一喜是老爷平安，二喜就是安姑爷和小姐感情顺遂，连定情信物都有了呢。

　　“小姐小姐，安少爷给咱们家帮了这么大忙，咱们怎么谢啊。”莫天真认真的帮小姐出着主意：“不如亲自做一份杏仁酥怎么样，安姑爷肯定会喜欢的。”

　　“是你嘴馋想吃了吧。”苏合拿簪子敲敲她的脑袋。她本来还担心木都并不会这么容易放过苏府，最起码不会这么没讨要好处就放过苏府，现在看来是她多虑了。

　　“果然是贵家伙，敲起来还有些疼呢。”莫天真开心的瞧着那支簪子：“小姐，这个肯定很值钱的吧，安姑爷眼光真好，明天我就给你戴这一支。”

　　“你刚刚说什么？”苏合好像捕捉到了一丝信息。

　　“明天就戴这一支啊。”

　　“不是，前面那句。”

　　“贵？”莫天真歪着满脑袋回忆：“敲起来有些疼。”

　　对，就是疼。苏合差点跳起来。拿簪子狠狠往手上一扎。“啧。”尖锐的簪尾立刻在皮肤上留下一个红印。

　　“小姐，你为什么扎自己啊。”莫天真惊慌得叫出来。

　　苏合又把簪子拿到鼻梁处，簪尾比量到没入鼻孔半寸，簪顶正好在眼眶上面的位置。

　　凶器原来是这样！

　　苏合开心的抱着簪子狠狠的亲了一口，用锦盒装好交于莫天真道：“乖，把这个送到慎刑司木都手里。”

　　“安姑爷送的东西为什么要送给别人啊。”还是那个坏人，莫天真替安世麒委屈的噘嘴。

　　“哦，也对。”苏合拍一下脑袋，从新取出一支旧簪子放进锦盒，把那支簪子妥善的安放在盒子里：“好啦，乖天真，快去快去。”

　　虽然不清楚小姐又在搞什么鬼，莫天真还是慎重抱在怀里，只要是小姐交代给她的，就一定要做好。

　　“务必要亲手交到木都手里。”苏合叮嘱说：“他见到自然就明白了。”

　　“哦。”虽然有些不情愿见到那个凶凶的将军，但既然是小姐吩咐的，莫天真还是认真揣在怀里。

　　“还有这只簪子。”苏合拿起装着安世麒送她这支的锦盒：“再去安府，把这个还给安世麒，也务必亲手交到他的手里。”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这是送给苏毓儿的礼物，她不能接受。虽然一定会伤了安世麒的心，但她实在不能再继续欺瞒这个男人的真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