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年少时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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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年的夏天，我就读的江宁县中被《半路夫妻》剧组选中，作为拍摄取景的高中。那一天，我们小个子班主任站在讲台上既想快点下课又想下楼看看，站在台上一张脸纠结的很。“总之，学习为重。收起你们的好奇心。”他布置了一堆试卷，然后匆匆带着一摞子书走了。
他一走，后面跟着一堆放下作业不管的我们，趴在阳台上偷看对面拍摄的教室。
主演是孙红雷，他在那栋教学楼拍摄，我们中间隔了老大的一个走廊。可是我听见他一声怒喝，用一种北京腔怒斥着扮演他女儿的人。我看到他在说话的时候，旁边有个人半蹲着，举着一个白色的板，后面还有几个人举着黑压压的摄像头。
那个时候，我只是觉得很好奇，从来没有想过，将来有一天我也会走到那个摄像头里，我的生活我的爱情，我的很多事物都会在那个黑黑的摄像头下面，被白色的反光板照着。
2003年，我读高二。高考在江苏是个很残酷的事儿，虽然还没有进入高三，可是各门科目的老师已经把能教的能给的，都一股脑子塞给我们。剩下的，就是不断复习，考试。我和陈静李文笛坐在靠窗户的位置，趴着发呆，谁都没说话。一场考试刚结束，所有的人就跟跟刚从烤箱里出锅的鱼一样，外焦里脆，谁都提不起劲。
只有方歌是例外的。她长得很漂亮，听说家里人是从事艺术相关行业的，所以在我们都沿着高考这条独木桥上玩竞技的时候，她走了艺考这条路。我们在复习，她在画画。我们在考试，她在唱歌。如现在，我们趴着阳台喘大气的时候，她走我们后面走过，细细长长的小胳膊夹着一个画板，就算是穿着校服，也给人一种与众不同的感觉来。
我们仨都没说话，陈静突然叹了口气——
“什么时候我也能跟她一样，高贵，优雅，艺术地活着？”
“等我们经历完高考的时候。”李文笛接话。
“上课了，你们三个再不回来，就不要回来了。”老保康在教室里举着数学试卷吼着，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在盯着方歌看的。那个眼神很不爽。
我知道，在老保康眼里，我们这些十六七八的孩子就该是坐在他跟前听他上课，听他讲题，接受他一轮一轮折磨的时候。怎么可以有个漏网之鱼。
他对艺考这件事情非常不能接受，那个年代的老师，至少在我们这座城市里的这个学校的老师，对不上大学走艺术这条路子的学生，是痛心疾首的。
“一定是因为成绩不好，才只能去艺考。”我不只一次听到我妈和别的家长这么评价方明瑜。我们班同学也都这么认为着，所以谁都不愿意和她多说话。害怕被她带动的，也不想学习考试了。
可是我知道，每一个人都恨不得是她。她看上课的时候看窗外夕阳的扬子，漂亮的阳光洒在她的脸蛋上，照进她的眼睛里。我觉得，只有她是在看夕阳。
而我们，都是没时间的在夕阳下，坐着的孩子。
有时候，我也很想变成她，真的。
我是程锦。我妈说给我起这个名字，希望我前程似锦，和我老爹一样。
我爹是公务员，在我妈的眼里，是硬板凳。
为了坐上那个硬板凳，我得现在就在家里好好做题。做题的时候，我希望放点广播听，听着音乐，那些考卷上的题目长得也不是那么枯燥无聊。
可是就是这时候，广播里突然传来一个消息——2003年4月1日的傍晚6时40分，张国荣从中环文华酒店16楼跳下，结束生命.
听完这个消息的时候，我觉得很无聊。如果真的是四月一日的愚人节玩笑，为什么不干脆把日期也隐掉，还会有更多人相信。
我把广播愤愤的关掉，换上我的mp3听歌。我是哥哥迷，张国荣是个很好的人，也只有他才会让别人这么开玩笑。
可是我写着写着，我的手指就抖起来。心一个劲地狂跳。
“张国荣死了！”陈静发来消息。
“放屁。”我觉得我的喉咙要蹦出嗓子眼了，但在喉咙没出来以前，我的眼泪先出来了。
那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听闻人的死讯。我吓的丢下笔，钻进自己的被窝，那天我连作业都没写完就睡了。想着一觉睡醒，是梦一场最好。
因为张国荣是我最喜欢的男明星，每年暑假电影台只要重播《纵横四海》我是一定会去看的。
以前陈静李文笛在讨论最喜欢什么样的男孩的时候，我就说是张国荣。
“可是他是gay哎，他只喜欢男人。”陈静目瞪口呆。
“我喜欢啊。他喜欢男人，跟我喜欢他有联系吗？”我说。
李文笛推我，“所以你喜欢一个人是不在乎对方喜欢不喜欢你的，只要你喜欢他就行，是这个逻辑？”
我点点头。
这么一想，瞬间觉得自己有点小伟大。
可是李文笛很同情的看着我，“程锦，你这样注定就是女配角的命。啧啧啧。”
“女配就女配，”我当时还特别傲娇地昂头，“除了张国荣，也没谁可以值得让我做女配了。”
我有个小秘密，只有李文笛和陈静知道，就是早点结束高考，然后我争取将来在香港工作，将来有一天我要做张国荣的小助理。
但是，在我高三还没来得及开始的时候，我的秘密突然就没了一个着陆点了。
从那天以后，我失落了好一阵。但是卷子还是继续写，课堂还是继续听着。
只是，我多了一个兴趣爱好——观察方歌。
盯到陈静都看不下去了，丢给我一张字条，“程锦你疯啦，老保康都看你好几眼了，你是要和方歌搞拉拉吗？”
我回复她，“怎么可能，我就是很好奇艺考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实在话，我更好奇的是电影是怎么回事，演员是怎么回事。这个问题在我脑子里来来回回，我已经不想做什么助理去帮助哪个明星了。这是我在张国荣去世以后来来回回看了很多遍他的电影的想法。
我想参加艺考。
“你家长知道吗？”班主任听说我也申请参加艺考，他让我回去把我妈叫来，好像我是什么问题学生。
后来到家以后，就成了我爸我妈都围着我发呆。
“程锦你是不是高考压力太大了？我们可以缓缓，可是志向这个事情很重要。”我爸语重心长地说。
“人家方歌，家里有人，以后可以演戏演话剧，我们家哪里有这些人？你也不照照镜子看一下......”我妈说到一半，被我爸拉了一下，没再说下去。
我知道她想说的，17岁的这一年，我长得不高，哪儿都胖，短短头发，没有什么出众的地方。说要当演员什么的，说服力不大。
我闷着头不说话，也没反驳，也没拒绝。
就在全家以为我要放弃的时候，发现我每天下午都在操场跑步，晚上本该写试卷的时候，我在给自己压腿，偷偷练唱歌。
当然，饭也不肯再吃了。只吃几筷子蔬菜就结束。
大概是一个月以后，我爸我妈彻底妥协了。
“这条路我们谁都没走过，”我爸说，“但是你既然要走，以后就不要回头。我知道你性子倔，喜欢一个什么东西，说什么都不会松手的。”
“你这个长得也不是多好看，你知道不？”我妈不甘心地再想说点什么，我低着头说了几个字。
“什么？”我妈拔高了嗓子问，“高点声。”
“孙红雷也不好看。”我说，“一个电影里，总是需要一两个长得一般的，配角也行。”
“配角也行？”我爸问我。
“行啊。我喜欢的东西，配角也行。”
就这样，我爸妈被我说服了。然后，开始给我联系表演班。
后来的高三，我和方歌成了班上的特殊化。只不过，我比她还要特殊点，因为我没有学过艺术。所以我去文化课的频率更高了一点。方歌是画画很好，我只能突击唱歌。
有趣的是，我长得不是很出众，带着一副框架眼镜。可是，我的嗓子继承了我妈的，我唱歌的时候，很好听。至少我的声乐老师是这么说的。
选择学校的时候，因为我平时的文化课水平虽然在班级不是顶尖，但还都能进前五。所以我妈给我选了中央戏剧学院，北京电影学院这些一流学校。
好歹拿南艺保个底也是好的吧。
可是我妈没有，直接这么决定了。
“你要是没考上，就啥也别去了，好好参加高考。”我知道我妈是希望我被现实打击一下。
但现实是，我妈被现实打击了——北影把我刷了，但是中央戏剧学院把我录取了。
高考发榜了，陈静考到北京一所很好的传媒学校。文笛留在南京。我们皆大欢喜。
全班同学约好去场卡拉ok。不知道是谁带头，点了酒喝。全班都喝的醉醺醺的时候，陈静突然喊了一嗓子，“喂，你们知道吗？其实程锦唱歌好听到爆。平时不敢唱，只有洗澡的时候我听过！”
“来一个！”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
我被架上去，这么多人，紧张到不知道手往哪里放的时候，李文笛说点了一首张国荣的《风继续吹》。我抓着话筒闭着眼睛，跟着音乐唱完，唱到渐渐周边都安静下来了。心里越来越安定下来，把眼睛睁开，才发觉班上的女生都在盯着出口的方向看。
我转头回去，一个男生站在门口提着一篮子啤酒。因为灯光太暗，我的角度刚好看的不是很清楚。
但是我听见他的声音很轻，有种说不轻的沙哑，“这是你们点的饮料。”
我的视线都放在屏幕上的哥哥身上，直到他走出去很久还站在台上抓着话筒唱着歌。
似乎那个男孩在我们的房间里站了一会儿，然后又出去了。
回去的路上，我和陈静一起打车回家。她看了我一路，我有些不自然。
“怎么了？你这样很奇怪。”我说。
“我说你才奇怪！刚刚那个ktv的小哥你看见没，好有型。我们都在看他，他居然在看你哎。看很久你都没发现？”陈静啧啧叹息。
“看我？我好看吗？我瘦了吗？”我赶紧捏我的小肚子，还是有一圈肉。
“才没！”她推我的眼镜，“说真的，要去北京了，一定更要好好整整自己。”
“做什么？”
“不负一番好青春啊。”
我倚着陈静的肩头，听着出租车广播里传来的音乐，是王菲的《人间》——
“但愿你的眼睛只看得到笑容
但愿你流下每一滴泪都让人感动
但愿你以后每一个梦不会一场空”
陈静听得很沉醉，我有点悲伤，莫名其妙地被这首歌牵动了什么。我倚在陈静的肩上，她的手放在我的肩膊上。我们竟然在那一刻，被一首歌，被一种声音感动得说不出话。
我们都知道，从此以后或许就真的是各奔天涯了，
这一刻的这一秒，再也不会有。
不只是现在的心情，也包括现在的我们，多年以后，再也不会有。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年少时光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