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的方向》关尔小禾

9、一对贼男女

　　第二天一早，余翡第一批到达拍摄地点，不过几分钟后，大部分人都到了。不用余翡吩咐，所有人按部就班，有条不紊地完成手头的工作，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开始采访。

　　余翡坐在监视器后头，手中握着采访稿，神色认真。

　　第一个人是医院的义工，讲述了自己非常难忘且令人震惊的公益经历。

　　“我曾经帮忙照顾过一个病人，他非常地特殊，他是一个癌症患者，家里很穷。但他有两个儿子，还有一对年老的父母要照顾。生病之后，他四处求医，其实病情都没怎么好转，家里的钱也快用完了，他的父母和妻子都打算放弃给他治疗。

　　当时负责他的医生非常不忍，就给他介绍了一个公益组织，这个公益组织给他联系了这方面的权威医生，还为他筹了一笔钱。结果等把这位病人转到那位医生的医院，这位病人的家属却还是打算放弃治疗。”

　　编导问：“不是给他筹了钱吗？”

　　“这位病人在医疗途中反悔了，他和自己的家人都觉得病入膏肓，再多钱都没用，就打算把筹到的钱留给家人。”

　　“这合规吗？毕竟钱是公益性的。”

　　“是啊，最后公益组织负责筹钱的人都快气死了，甚至想停止筹款。但这事被病人的家人知道后，就发到了网上，说我们公益组织私吞筹款，不把筹到的钱给他们。”

　　　……

　　“最终这位病人接受治疗了吗？”

　　“接受了啊，公益性的筹款如何使用都是有规定的，怎么能他想怎么用就怎么用。我们给病人做了许多思想工作，可就是做不通，他接受了一段时间的治疗后，就自杀了，还留了一份遗书，把剩下的钱留给他的孩子。”

　　“筹到的钱吗？”

　　“是。”

　　……

　　采访结束后，余翡负责安排好这位受访者，所有人中途休息十分钟，看看刚才的拍摄有何问题，并准备接下来的事情。

　　室内有些不通风，余翡打算到外头走走。刚起身，漆蕤蕤就匆忙过来在她身边听声说：“林二公子来了，在外面。”

　　余翡问：“他进来了吗？”

　　“哪儿能呢？他没工作证。外面的保安怎么敢让他进来呢？”

　　余翡点点头：“嗯，任何人没有工作证都不可以进，否则就不要再跟组。”

　　她的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在场的人听清楚了。像漆蕤蕤等人，早就清楚余翡的工作风格，自然不会去做傻事。但也不妨碍漆蕤蕤趁机去接近邱实，好心地提醒他。

　　邱实是新招进来实习的，他的工作非常的重要，缺他不可，他主要负责——打杂。拍摄期间所有的杂事琐事，都可以让他去做。好在他根本不怕累不怕苦，到现在，他已经被人指使得团团转，可依旧干劲十足。

　　他一个人抬了几箱矿泉水上楼，刚放下，漆蕤蕤就递给他一张纸。

　　“这里，”漆蕤蕤指了指自己的下巴，示意他的下巴脏了。

　　邱实接过纸巾擦了擦，可是没擦干净。

　　“我来帮你。”漆蕤蕤乐呵呵的，不等邱实拒绝，立刻上手，帮对方擦下巴。

　　邱实避不开，有些局促地站着，又担心汗味熏到人，背脊挺硬得像一条死鱼。

　　可是漆蕤蕤开心了，终于摸到帅哥的脸了！然后她就开始凑到邱实身边小声地说话。

　　余翡远远地看着两人，漆蕤蕤热情坦率，邱实羞涩脸红，当真——这画面看着让人觉得心动美好，又有些刺眼。

　　忽然间有人给她打电话，是一串陌生的号码，余翡大概猜出是谁，好一会儿才接听。

　　愤怒的质问声立刻从手机中传来：“余翡，你什么意思，我堂堂林择意，我出入拍摄现场那是给你面子，你敢让人拦我？！”

　　余翡往外走，果然看见林家二公子被人拦着，他气急败坏地左蹿右走，就是无法突破几个保安的重围。他气咻咻地给余翡打电话，出口就是一连串怼骂威胁。

　　余翡似笑非笑地看着：“林二公子，昨天开会的时候说得很清楚了，没有工作证不能进。我记得你昨天开会时在场啊。”

　　林择意气得脸红，他昨天开会时根本没听！

　　“那你为什么不把工作证给我？”他厉声问。

　　余翡说：“工作证要自己领。”

　　林择意要什么东西，从来都是别人双手捧着送上来，什么时候要他自己去领了？“余翡，你故意的！你故意让我难堪！”

　　“哪儿能呢？”余翡无辜，“我昨天明明亲口对你说过啊，会议室有监控，你可以去看回放。”

　　林择意肺要气炸了：“你别这么得意！”

　　余翡又说：“我怎么敢得意呢？我也只敢在自己的地盘上威风一下罢了。”意思是，她的地盘她做主。

　　这时，余翡远远地看到一台卡宴停在了对面的街上，果不其然，车上的人是林择言。也不知为何，他就像是知道余翡在看戏似的，目光轻轻一扫，就定在了余翡身上。

　　余翡朝他点点头，想了想，挂断电话，还是要去迎接一下林择言的。

　　林二公子见余翡走了出来，立刻要上前理论，可是就在要抓住余翡的手臂之时，余翡突然身体一闪，也不知怎么的就避开了，甚至还险些将他绊倒在地。

　　余翡关切地回头看着林二公子：“二公子，没事吧。”

　　“你故意推我！”林二公子不满。

　　余翡懒得和他多话，这时林择言到了，他往前一站，淡淡地瞥了自己的二弟一眼。

　　林家大公子的眼风非常有压迫力，不怒自威，哪怕不说一句话，也让林二公子偃旗息鼓，浑身的炸毛立刻顺趴下去。

　　“想让记者多拍些料，你就再大声点。”林择言冷声提醒。

　　林二公子抿唇，不服气：“她不让我进！”

　　林择言反问：“为什么不让你进？”

　　林二公子哑口无言，无法辩解，因为他知道自己无论怎么说，都站不住脚。“不让我进，我走就是了！”

　　“那你今天的实习时间为零。”林择言淡淡地说，顺便看了眼一旁负责照顾林二公子的人。

　　这负责照顾的人是林观南安排的，名为照顾，实则监管，林二公子的一举一动，全部都会实时传到林观南那里。

　　林二公子咬着唇，瞪着余翡：“算你狠。”昨天故意给她难看，没想到这个女人立刻就回敬他了。

　　余翡现在其实没多少心思和林二公子计较，她说道：“林二公子，没有工作证就不能进，这也不是我定的规矩，我也不能为你破例。你作为堂堂林家二公子，这点儿道理肯定是懂的。不过呢，你是来实习锻炼的，也不能让你一点事都不干。”

　　林二公子盯着余翡的笑容，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余翡说道：“比如林二公子就在外面，和这些保安哥哥们一起工作吧。”

　　林二公子的脸彻底黑了，余翡居然让他做保安？站一整天，风吹日晒！

　　“工作内容很简单，不让闲杂人等随便进入就好了。”余翡说道。

　　说完，她就带着林择言去摄影室内了。

　　林二公子看着余翡和林择言并肩而去的背影，气得胸口起伏，暗骂好几声：“贼公贼婆！奸邪男女！”

　　也不知谁家的狗忽然从他身旁走过，林二公子下意识就想踹一脚，可脚还没踢出去，就戛然收住！差点被他踢的狗子冲他吠叫两声，要咬他裤腿，最终还是刚才拦他的保安帮忙把狗赶走了。

　　林二公子摸出手机，想找个人倾诉，他突然发现，连狗都不待见自己。翻了半天手机，没找到任何可以诉苦的人，反而看到了许多骂他的网友……

　　他叹口气，看了眼几个保安：“哥们儿，要喝酒吗？我请客。”

　　林择言承诺过并不会干涉余翡的工作，所以跟随余翡进入拍摄现场后，只是安静地坐在余翡身边。他的时间一向宝贵，坐了一会儿就趁着拍摄间隙要离开了，临走前慷慨地请现场的所有人吃喝。

　　只是林择言没想到，余翡手下的人虽然活泼有趣，却识趣得很，得知林择言要请客，也先看余翡的意思。余翡当然要趁机宰林择言一顿，便鼓励大家不要客气，否则就是不给林择言面子。她以身作则，点了一杯死贵死贵的奶茶，其余人见状也不客气了，纷纷开始报菜单。

　　林择言的助理卢俊面色如常地下单，颇有挥金如土的气势。

　　不久后，每个人点的吃喝都让外卖送到了，琳琅满目地了摆一桌子。各种食物诱人的香味让人垂涎欲滴。

　　一天的拍摄结束，余翡监督着人收拾好现场，确认没有问题后，最后一个离开。

　　漆蕤蕤一向比较黏她，原本和她一起留到了最后，但她今晚要和邱实一起去吃烧烤，临走前还非常热情地邀请余翡：“翡姐，你要和我们一起去吃烧烤吗？”

　　余翡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等候漆蕤蕤的邱实，故意说道：“好啊，正好我没吃晚饭。”

　　漆蕤蕤只是犹豫了一瞬间，就立刻接受了余翡：“那走吧，我请客！”

　　余翡哪里看不出来漆蕤蕤这丫头想追人家邱实，何况她真的累了，只想立刻回去洗澡睡觉。所以勾唇一笑：“逗你的，你和邱实去吃吧，我先回去了。”

　　漆蕤蕤嘿嘿两声，心满意足地晃了晃她的手：“翡姐你真好！”说罢，蹦跳着跑到邱实身边，要带着邱实上她的车，去吃她预定好的西餐。

　　余翡驾车回到慈幼院，停好车去附近吃点东西，刚出门，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她循声看去，见到了冉月生。

　　“余翡，”冉月生走到她身边。他长得高而清瘦，朦胧的灯光月色里，仿佛刚出校的男大生。

　　有那么一瞬间，余翡真觉得自己若是想和冉月生发生了什么，仿佛就是在犯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