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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逃跑 ...

  •   婉夭被马车晃得身子骨都要四分五裂,挣扎着睁开眼睛,头昏眼盲的她抓住一个人的胳膊,喊了声“停——”,后半句还没来得及喊出来,就吐得那人一身都是。
      数日未进米水,婉夭的肚子里也吐不出其他的东西,止不住的往上泛酸水。
      “啊!!!”尖利细长的尖叫声从马车里传出来,被吐得一身的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一边扯着嗓子嗷呜嗷呜的叫唤着,一边恶狠狠的瞪着又昏睡过去的婉夭,一副要杀人的表情。
      若不是昭莘快速赶到,兴许这丫头真的能杀人。
      “鬼叫什么!
      被昭莘吼了一嗓子,那丫头顿时气焰全消,委屈巴巴的指了指脏污不堪的下裙,生怕昭莘没看到似的,娇气的抱怨道:“小姑,你看啊!”
      闻言,昭莘凌厉的一双眸子立刻变得温和起来,满怀期盼的问道:“她吐得?”
      “除了她,这马车里还有别人?”
      昭莘抬了抬眼皮,没有理会丫头不悦的语气,吩咐道:“小蓉漓,快,给我叫医师去。”
      “凭什么?我不去!”
      “想挨鞭子是不是?”
      蓉漓本还想再抗议几句,被昭莘不耐烦的神情吓了一跳,边推开车门,边嗫喏着:“看我不告诉爹爹,小姑为了一个女人要打我,哼!”
      昭莘毫不留情的在她屁股上踹了一脚,“想挨鞭子尽管去,让你办点事废话这么多。”
      “你怎么自己不叫!”蓉漓被踹的翻了个跟头,从化了雪的泥地里爬了起来,小声的嘟囔着,便带着一身的呕吐物和泥水不情不愿的找来了医师。
      婉夭半睡半醒间,一把握住了昭莘的手掌,嘴巴里心尖上念着的,却是青儿的名字。
      那日,青儿随着甄夫人去了漓水之岸,就再没有回来过。
      有人说,夫人活剥了青儿的面皮,制成了灯笼;有人说,青儿与严殊死搏斗了一个多时辰,被逼进了漓水之中,淹死了;也有人说,青儿没有死,曾有人在漓水下游的村落里见过她……
      可是念珠奶娘说,青儿死了,无魂无尸。这是她唯一的孩子,那么孤独而悲怆的消失在这个世上。
      青儿死了,她面无表情的重复着这句话,血液从她的眼睛里流出来,又流回了她的嘴巴里。
      婉夭再一次醒过来,是尖叫着从床上坐起来。她又梦到了奶娘,鲜血从她的身下铺开,她一句又一句的重复着:“青儿死了,死了……”
      她想起自己派念珠奶娘去寻青儿了,胸口不安的跳动着,赤着脚从床上爬起来,亦步亦趋的寻找着门的方向,却一脚绊在了门槛上,摔倒在地。
      片刻的恍惚之后,婉夭开始清醒过来。
      奶娘与青儿那么清高傲气的一个人,断不会在她面前流露出哀怜之态,她们便是死都不会死在她面前的一个人啊,怎么会那么凄惨的死在她面前呢?怎么可能那么哀怨的望着她呢?望着她痛苦,愧疚。
      可是梦境总是如此奇怪,醒来觉得毫无逻辑性可言的事情,在梦里,却不会觉得奇怪,难道这个梦,预示着奶娘已经遭遇了不测。
      湿冷的风从她鼻尖掠过,是她从没有感受过的气息,这里长檐瓦楞,青砖绿苔,数不清的绿藤繁花,她从没有见过这等景象。
      这里,不在陈国,不在晋国。
      长廊里响起了纷杂的脚步声,一个湿润温暖的怀抱,把她从地上打横抱了起来,轻柔的放回了床上。那人似乎刚练完剑,衣服头发都是湿漉漉的,随意挽起的头发掉落大半,冷硬的发如冰霜刀剑,戳在婉夭的脸上。
      仿佛,她们又回到了第一次相拥的那个清晨。
      如果真的可以回去,婉夭希望自己可以不顾一切的推开她。
      “都是死人吗?还不给我滚去叫医师!”
      纷乱的脚步声忽的散尽,生怕一个慢步子,就会被盛怒之下的昭莘砍了脑袋。

      “你是谁?”
      “什么?”欣喜的笑容僵在了嘴角,昭莘失落的问道:“你不认识我了吗?”
      婉夭乖巧的摇了摇头。
      “我是昭莘啊,我们,我们……”昭莘想了想,她们真的没有什么值得提起的干净的过往,便闭了嘴,觉得婉夭不记得了,也没什么不好,勉强挤出一个微笑,道,“我是你的夫君。”
      “你,是女人吗?”
      “是。”
      “那我是男人吗?”
      昭莘笑了笑,摇头道:“不是。”
      “那为什么说,你是我的夫君。”
      “因为我们发过誓。”
      一声咳嗽打断了昭莘的话,一位鹤发童颜的盲眼老者徐徐走到婉夭床前。
      昭莘抬手行礼,喊了声老师,便默默的退到一边。
      老者搭起婉夭的脉搏,眉目渐渐舒展开来,“能醒来就很好了,只是寒气入骨,遇到阴冷天气,就会手脚不听使唤,骨头酸痛难忍,若想痊愈,须得按照我开的方子,再寻一处温泉,日日泡上一个时辰,如此坚持一年,就好了。”
      “多谢老师搭救,弟子已取蓬莱山中的仙草送至老师府上,如此数月,劳烦您了。”
      “嗯,不算劳烦,刚才我在门外,听你的意思,这位姑娘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
      “她说她是我夫君,是真的吗?”婉夭率先开口道,一双纯真的眸子直直的望向老者,满心期待着老者能够给一个公正的答案。
      “那你,是希望她是呢,还是不是呢?”
      “不是,我希望她不是,她一靠近我,我胸口就会疼,很疼,很疼。”
      昭莘的心跟着随着婉夭的话音落下,沉入了谷底,一双拳头捏的紧紧的。
      “那她便不是。”老者笑着留下了这句话,便开始吩咐一旁的书童备好布帛,记下他口述的药方,交予昭莘。
      即便老者眼盲,昭莘还是十分恭敬的接过写着药方的布帛,带在了身上。
      “仲春过后,农忙时节,战事一停歇,你长兄便会回来。”
      “弟子知道。”
      “你是你长兄一手带大的,切不可为了外人伤了你们的骨肉情分。”
      “弟子谨遵教诲。”
      “嗯,近日我要出一趟远门,有什么是事情我会交给蓉漓,那丫头如今也长大了,你对她,应当尊重一些。”
      “哼,那丫头胆子大了,告状都告到您老人家面前去了。”
      老者知道昭莘并没有责怪蓉漓的意思,无奈的笑道:“你啊,当年可不比小蓉漓好到哪里去,如今教训起她来,倒是一套一套的,唉,什么世道。”
      昭莘乖巧的跟在老者身后,一脸委屈,却又不敢反驳。
      待到两人的脚步声走远了,婉夭才蹬上了靴子,从后窗偷偷的溜了出去。
      她并非什么都忘了,只是过往种种,都不愿再记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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