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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夏日长(六) ...

  •   饭毕,褚星晖拉着程载阳说今年世界杯连爆冷门的事情,昭昭难得自觉地跟褚母进了厨房主动要求洗碗,却在褚母亮出锅底上的油渍时望而却步,讪讪退了回去。

      她在客厅和房间之间犹豫不前,歪着脑袋想了想,还是惧于褚母的威严,端了盘橘子,老实地走向了单人沙发。

      程载阳和褚星晖已经从世界杯谈到了全运会,褚星晖兴致盎然,向他讲述自己意图在比赛夺冠的雄心壮志。

      昭昭听得眼皮抖了抖,剥了个橘子塞进他嘴里,给某天真少年泼冷水:“有梦想固然好,但也要考虑到自己的实际情况,脚上的骨头好利利索了没?”

      褚星晖虽然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却也有自己的自尊心,闻言,委屈地嚼了嚼皮薄汁多的橘子,忿忿瞪她,而后缠着程载阳一起同仇敌忾地孤立昭昭,

      反倒顺了她的心意。

      昭昭乐得自在地在一旁N刷魔卡少女樱,顺便听两人闲聊,程载阳看了眼时间,对厨房里准备点心的褚母说道:“孟阿姨,我下午还有点事,先走了,谢谢你的招待。”

      褚母从厨房探出头,“这么匆忙?要不再多坐一会儿,和昭昭再聊聊天,小时候你们俩关系可好了,这两年倒是没怎么联系……”

      闻言,程载阳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昭昭,嘴角的笑意愈发浓郁,他温声道:“医院里有安排,就不打扰了,下次有机会吧。”

      既然是工作上的事,褚母不好再留,转头对自以为解脱暗自欣喜的昭昭说道:“昭昭,你送载阳到小区门口。”

      “啊?!”昭昭愣神。

      “‘啊’什么‘啊’?还不快去!”

      “阿姨,外面天热,我自己回去就好,不用麻烦昭昭。”程载阳推却。

      “没关系,她耐晒。”

      程载阳失笑。

      昭昭:“……”这真是亲妈?

      她怏怏地把橘子放下,跟上程载阳的脚步。

      家属楼是很典型的老式小区,房龄二十多年,比昭昭还要大几岁。小区没有电梯,六层楼的居民只有一条不算宽敞的步梯通往楼下,沿路堆满了杂物和暂时存放的垃圾。

      昭昭跟在程载阳身后,两人始终保持着两个台阶的距离。

      转过拐角,没剩几个台阶就落地。伸缩门外烈阳高照,打蔫了不少野花,两道旁零星散落着草碎,空气中的水分被蒸干,弥漫着青草和尘土的味道,昭昭被猛烈的太阳刺得眼睛一痛,下意识伸出手臂挡了挡。

      身侧的男人已经先行一步,以身作伞为她遮住阳光,低声问:“就一句话都不打算和我说了?”

      昭昭眨眨眼,仓皇地往后退了两步,双手背在身后,不知所措地绞在一块儿。阳光从缝隙中钻入,在她白皙的脸庞上留下点点光斑,甚至能看清上面细碎的短绒毛,配上无措的表情,让人忍不住想要欺负。

      都二十三岁了,性子却还和十三岁一样,一点没变。

      程载阳目光深邃地凝视她黑白分明的眼睛,试图从中窥出一些除了紧张惶恐之外的情绪。

      可惜无果。

      片刻后,他略显失落地收回视线,艰涩地动了动喉咙,温声道:“我先走了,你记得在楼道里多呆一会儿,免得回去挨骂。”

      程载阳就是有这样的本事,能够让所有人都觉得心神舒畅。以前住家属楼的时候就是这样,人乖嘴甜懂礼貌,楼里的叔叔阿姨每一个不喜欢他的。哪怕是该把他这种“别人家的孩子”视为眼中钉的同龄人都挑不出毛病来。

      估计仓促离开也是担心昭昭孤坐尴尬,医院事务不过是托词而已。

      昭昭突然觉得心里很难过,他们以前本来是很好的朋友,无所顾忌,无话不谈。现在她却连说句话都要小心翼翼,生怕给出错误的暗示。

      目送程载阳离开后,昭昭闷闷不乐地回到家中,褚母问了几句她的工作近况,她心不在焉,随意敷衍两句,躲进房间发呆,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梦里她和程载阳还是两小无猜的好朋友,程载阳会在寒暑假的最后一天陪她通宵,帮她打好作文底稿,也会在褚母气急败坏要揍她的时候挺身而出挡在她面前。他身后还有一群如花似玉的学姐学妹,每天给昭昭送零食请她帮忙转交情书,昭昭则会像军师般站在一旁给他出谋划策,分析那些女生们的长相性格成绩般配度……

      画面一转,回到开年的时候。刚过元宵,街市上还留着花灯节的残影,华灯明昼,火树银花。环卫工人的清扫速度远远赶不上市民制造垃圾的速度,礼花炮的碎屑在瑟瑟寒风中飞扬。花店陆续营业,在橱窗上摆满了漂亮的花束,为情人节的到来做准备。

      昭昭在秋招的时候通过了挽周画室的面试,经过三个月的实习期,被徐校长留下。情人节是周一,节后的第一个工作日。

      二月初的时候美术生就已经开始奔赴各大院校所在的省份为校考做准备,画室的工作清闲下来,不到五点就下班。褚父难得在家,昭昭惦记着久未蒙面的父亲和褚母的手工小汤圆,回家的脚步轻快非常。

      那时候吴姐才怀孕三个月不到,画室的前台接待工作仍然由她负责。

      昭昭初来乍到,除了同期之外,是画室里年纪最小的,谨遵褚母的嘱咐,和画室的前辈们保持良好的关系。

      她秉承绝不早到迟退的好习惯,在打卡器前等待秒针转过十二,顺便和吴姐话家常,说着说着就忘了时间,过了五点半才走出画室。

      那天天气好冷,地上的积雪浸没了雪地靴的厚底,把浅灰的绒面染成深色。前后通达的巷子刮着飒飒西北风,冻得人呼吸都喉咙发疼。

      没有人愿意走这条路,除了喜欢抄近道的昭昭。

      他总是考虑周到体贴,设想了最坏的结局,担心昭昭为难,刻意避开了画室和家属楼两处熟人遍布的地方。

      程载阳在小巷里等了一个小时,挨足了西北风的冷意,面颊干裂,发型全无,出门前的精心准备毁于一旦。只怀中的红玫瑰毫发无损,明艳光华,与皑皑白雪辉映。

      昭昭说不清当时是什么心情。

      大约是雪山崩塌,草木凋零的岩石剥去了白色屏障,即将赤裸袒露的……惊恐。

      昭昭从梦中惊醒时已是傍晚,夏凉被上汗津津的,全是她出的冷汗。肚子咕咕叫了两下,告诉她时间已然不早。她揉了揉眼睛,从床上爬起来,去厨房觅食。

      盛夏晴日的太阳落山晚,通常要到六七点才见昏色,客厅只拉了一层薄薄的纱帘,却暗沉无光。

      她赤脚跑到阳台上一望,果然,室外乌云罩顶,不时有闪电疾速滑过,雨珠密集又均匀地铺洒大地,冲去白日的燥意,取而代之的是几分寒凉。

      她一边手忙脚乱地收起阳台上的衣物,一边朝屋内喊:“妈,星晖,外面下大雨了!”

      回答她的是满室寂寂。

      好一会儿,昭昭把满怀的半湿衣物扔到沙发上,气喘吁吁地瘫在沙发上休息,这才模模糊糊想起来中午回来时褚母的嘱咐,星晖今天要回队训练,褚母开车送他去平市,明天才回来,让她自行解决晚饭。

      客厅没开灯,只有窗外微弱的路灯照明,湿哒哒的衣服积压在身侧,散发着浓重的水腥味儿,胃部一阵翻滚,顿时失去了吃饭的欲望。

      她瘪瘪嘴,本就抑郁的心情更加糟糕。

      拔掉充电线,解开手机锁屏,开始查看这段时间的消息。褚母两个小时前就给她发了微信,让她早点收好衣服,点明晚上可能会下雨。画室的工作群里在汇报周末留寝的情况,保障学生安全。高中同学群一到寒暑假就热闹,出息的同学们在商量同学会的事,到时候估计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昭昭潦草翻过,全部标为已读。

      列表划到底,最后一条是一点半发的,应该是在她和程载阳告别后不久。

      程载阳:【橘子宜常吃不宜多吃,控制数量,小心上火。】

      昭昭看得心里发酸,哼哼唧唧地吸了吸鼻子,缓解眼眶中的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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