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弃明投暗》陆少二八

7、亡命的人

　　林玖少年时有过段亡命天涯的日子，茹毛饮血风餐露宿里也练得一手漂亮的暗器功夫。

　　他出门摘了几个青中通红的野果，又扣了两粒小石子打晕了两只色彩斑斓的野鸡，因为牵挂陆澜，所以直接回了山洞。

　　陆澜早捡好了柴，正生火，木柴还没干透，冒出的弄烟呛得他连连咳嗽。林玖连忙上前把咳的撕心裂肺的给陆澜解救了出来。

　　陆澜闲了下来，就接过林玖野鸡，顺手抹了把脸，手上的灰尘混合着不知道泪水还是汗水的液体弄脏了他俊俏的脸，甚至看起来有些可笑。林玖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把火点燃，起身又去找陆澜，就看见他那一张花脸，视线又往下移，看倒陆澜身上靛青色有些破损脏污的衣物，目光莫名有些楞。

　　陆澜被他热切的目光看得有些无措，习武之人大多五感通明。更林玖毫不掩饰的目光就是他想忽视都难。陆澜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一瞬竟莫名明白了林玖的意思。

　　“我早不穿白衣了”陆澜笑笑，眉目间隐隐有些萧瑟，拎着野鸡走向水边“不耐脏”

　　林玖低下头看着手里的剑，心里小小声的说你以前从来不是这样的。

　　白衣少年胯红马，一剑寒光指天涯。
　　林玖从没见过那么快的剑，快的只能见到一点寒光。也从没见过那么漂亮的少年，漂亮的几乎要灼伤人眼。

　　“你为何救我”林玖嘶哑的问，他胸口中了一剑，只一句话，气息牵动就疼的他撕心裂肺。劫后余生，他瘫在地上。接连的背叛和追杀让他已心存死志，甚至没有爬起来仔细看看刚刚遥遥一眼惊艳了他的少年。

　　“路见不平”少年人清朗的声音朝气又带着关切“能上来吗？我带你去城里的医馆”

　　“我没有什么可给你的”林玖闭上眼，有气无力的道。

　　“我不要你的东西。我辈江湖人，救人性命，该是理所当然”苏喻跳下马，伸出一只莹白的手“还能站起来吗？”

　　这着实论调有些可笑……是谁家放出来的小孩子

　　林玖心底嗤笑，略微睁眼看清楚了他的容貌，刚刚惊鸿一瞥，只觉得他艳如太阳升朝霞，如今这般距离细看，才发现少年容貌皎若芙蕖出绿波。可谓是蓬莱风姿玉肌骨，人间第一风流客。

　　苏喻不知林玖的心思，见他迟迟没动作，只以为他是受伤太严重，已经动弹不得了。林玖被人追杀了小半个月，树林茅舍宫殿花园天上地下的逃，如今躺在这里血洒了一地，看起来着实是凄惨的很。

　　苏喻略迟疑了下，抬手把剑横放在马背上，弯腰一把抱起林玖，略一提气足间轻点就已落在马上。坐稳之后双腿用力一夹，宝马通灵，自己便扬蹄跑了起来。带一路的滚滚烟尘。

　　马蹄声声踏踏，少年白衣飞扬，林玖隐约觉得好像听到了某种温柔又熟悉的小调在风里，想侧耳细听的时候却又听不分明。

　　这个陌生少年陌生的怀抱里，有一股独属阳光的温暖味道，林玖慢慢的放松了自己已经紧绷了太久太久的神经，恍恍惚惚的失去了意识睡了这些天来的第一个好觉。

　　苏喻啊……是林玖的庄周梦了蝶，是他的救赎也是劫。

　　陆澜收拾好了野鸡，连野果也一并洗了干净，出神的林玖迎了过来，主动结果他的活计。

　　陆澜也不推脱，弯一弯眉眼，快活又有些无赖的样子，也贴着火堆坐下。火堆噼啪声中天光早已亮透，陆澜抱着剑看着火堆竟然看出了神，林玖的眼神一时慌乱的不知道放在哪里好，一面假装专心致志的烤肉，一面又控制不住的用眼角瞄着陆澜。

　　一眼，一眼，一眼，几乎食髓知味的贪婪。

　　陆澜双手抱膝，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他忽然开口，讲起了自己这半年的经历。

　　大梦醒来的惊魂未定，庄周梦蝶的疑神疑鬼，怀疑自己借尸还魂时的惴惴不安。他是江湖里最潇洒最风流的浪子，也是身世不明的一个孤儿，他浪荡不羁，但从不曾亏欠过任何一个相逢的人。

　　可如今却占据了别人的躯壳。
　　那样优秀的陆澜……那样贵气无双的陆澜，本来应该成为云山宫主的陆澜……就这样莫名的被自己占了身子。

　　被自己剥夺了一切。

　　陆澜顿了顿，又继续说。这些他真的憋了太久，一个人憋着无从发泄也无从诉说，很多事情都可以硬抗过去，只有这些心事……越憋越难受的紧。

　　大概是因为面前的人是第一个认出自己的人，陆澜的话越发不可收拾，他滔滔不绝的说着，说着自己的计划，说着要找到陆澜，说要把一切还给陆澜。

　　林玖静静的听着，他不通人情，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陆澜。只记得多说多错，所以只是静静的听着不敢插话。等陆澜终于停下的时候，把烤好的一只野鸡递给他。

　　陆澜往日也并不是爱说话的人，这一番把苦水吐干净了也说得尽兴了，笑着道了声谢就接了过来，还没吃到口就嘟嘟囔囔的夸奖着林玖手艺好。

　　启程的时候陆澜问了一嘴，两人的目的地竟然是一样的，陆澜有些高兴，两人就又决定了结伴同行。断断续续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就到了寒山脚下。以前有句诗叫白云深处有人家，而这寒山深处有一条宽敞得不得了的大道。

　　大道尽头是座修的特别漂亮的门，镶金坠翠，甚至顶上配了两颗拳头大的稀世夜明珠，夜里远远看着，跟两个小月亮似的。

　　那人说了，大门那是门面，门面必须要撑起来才行，撑起来……当然就要撑得更金碧辉煌一点才好。

　　陆澜当先一步，用擦的特别干净干净的都有些反光的黑铁门环扣了扣门。

　　“他家这大门比他家主子都金贵，要是用力敲了下他家主子知道了还不得心疼死。”
　　陆澜一边等着门童开门，一边玩笑的开口。

　　林玖看着他，没接话。

　　索性陆澜一路来也习惯了林玖的沉默，并不觉得扰兴致，对他来说林玖慢吞吞的语速才比较恼人，相比之下他还宁愿林玖一直沉默着。

　　转眼间半盏茶的功夫过去了，门里面还是半点声音也无，陆澜念叨着难道今日门童偷懒了，一边上去又重重的敲了两下。

　　“会……心疼死”看陆澜面色似乎有些不好，林玖迟迟疑疑慢慢吞吞的开口道。
　　“我只怕他会睡死”陆澜似是玩笑的道。

　　两人这次等了更长的时间，依然没又人来开门。

　　陆澜脸色不好了起来。
　　难到里面的主人和仆人全都睡死了过去
　　到这日上三竿的时候没有一人清醒

　　“我们走”陆澜招呼一声，轻身提气当先从大门上踩了过去。

　　大门能挡住的从来都是君子，而有些朋友，却未必是君子。

　　门内的情景和外面那座金碧辉煌的大门并不配，外面的大门漂亮说好像皇宫的大门一样，那门里面的世界就颇有几分世外桃源的味道了。

　　茅庐相映，兰草芬芳。路旁是落英缤纷洒遍地，庭前是金鱼戏莲叶莲荷叶间。不闻贩夫走卒熙攘声，只闻山风拂叶声簌簌。不闻鸡鸣犬哮人絮语，但闻流水高山声声静。

　　初入此地之人，定然都要感慨此间主人匠心独具，设计的钟灵地之所爱，巧夺天工之妙。

　　林玖眼里控制不住的露出了几丝赞赏，陆澜却顾不上欣赏，皱着眉四下顾盼起来。

　　他闻到一股血腥味，一股浅浅淡淡，但挥之不去的血腥味。一股彻夜暴雨和穿堂清风都无法将之消散的血腥味。
　　这已让他感到不安。

　　而更让他感到不安的是，这院子里实在太安静了。

　　安静的吓人，这一片小小的天地好像被世界遗忘了一样，没有人声，也没有其他的声音，连风都是轻轻浅浅蹑手蹑脚的走过去。

　　更大的不安袭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