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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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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柳五
沈清浚为了秋闱付出了多少努力,只有他自己知道。沈清浚其实并不聪慧,只不过比别人多用了几分心,平日里又和沈清玥一起读了不少杂书,多了几分见识。
院试与乡试侧重于对理学家著作的理解,治国之道的见解,再有就是名片佳作的背诵,所以沈清浚侥幸一路闯闯荡荡得了举人,但是春闱却是实实在在考验一个人的文韬武略,沈清浚清楚自己可能要止步秋闱了。
迎面而来的微风拂过,沈清浚的发带被吹起,他的心情也是起起伏伏。
跃过柳氏,沈清浚向沈岚与林氏行三叩首大礼。还未跪下,林氏已经托起了沈清浚的小臂,笑侃道:“成了举人老爷,要与我们生分了?”
沈清浚心中酸涩,面前这个女人不过因为自己表露出几分才学,怕自己跟着柳氏埋没了自己,故而求老爷过继到自己膝下养大,却被自己恨了许多年。
他不信林氏没有发现自己的仇恨,毕竟当时年幼不会遮掩,但林氏却一直尽己所能将最好的给他,更没有说过一句柳氏的不是,还教导他无论柳氏如何,血缘关系是斩不断的,毕竟怀胎十月,身上掉下来的肉,怎能不疼惜。
林氏的女儿沈清玥更是助自己良多,十年的陪伴,若不是她的指点迷津,只怕现如今还陷在沈府的四角围城中。
沈清浚一直叹息若沈清玥是个男子,只怕将会是最年轻的状元。
那样一个人,不应该被内宅所困,她应该遨游在更广阔无垠的天地间。
沈清浚清楚,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处。但是无论林氏母女出于什么关系帮助自己,付出是真的,如果需要一些代价的话也无可厚非。
半眯着眼睛,挡去了眼中的复杂情绪,沈清浚惶恐道:“娘亲可是嫌弃浚儿只是个举人,给你失面子了!”说着故作委屈偏头不看林氏。
“我还不晓得你,得了便宜还卖乖。”说着从袖口掏出一个红色绣寒梅的荷包,道:“这是娘的一点心意,不多,你收好。府里还有喜事要办,不方便留人,等着和你父亲拜见过就随他们一道直接去吧。”
沈清浚拿过荷包瞥了一眼收好,瞧见上面歪歪扭扭的寒梅,笑而不语。这蹩脚的针线活除了沈清玥,估计没人能做出来。
沈清玥不喜欢女红,但又不得不学,但是无论怎么学,好像都只能绣出一些张牙舞爪的花样,但是她却不在意,像是炫耀般总要把绣出的荷包送人,也不管收的人是喜是恶。
“谢谢娘,我今日可能回的迟些,你记得和玥儿妹妹说一声,叫她别等我了。”沈清玥向来喜欢让他讲一些见闻,且要日日汇报。沈清浚到不觉得麻烦,只是偶尔觉得一个女子对朝局时事如此关心,又如此聪慧,将来不知是福是祸。
林氏微微靠近沈清浚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谨慎道:“玥儿是个不省心的,今个又跑出去了,你若是在坊间遇见了,就给我揪回来。”然后调整站姿,落落大方,大声道:“快去与你父亲道谢,别让你的同年等的急了。”
沈清玥自小便与别家女子不同,调皮惯了。虽说只是十三岁的小姑娘,但是调皮捣蛋的事情却是一样不落,时不时就要到坊间溜达几圈,还美其名曰‘采风’。别人不晓得他这妹妹的习性,沈清浚却摸的透彻。
虽然一致对外宣称沈府三小姐因身体孱弱而不得外出,日日固守闺中,但沈清浚自小便与这个古灵精怪的妹妹一起长大,能体谅林氏的苦衷。
这根本就是个男娃,还是个调皮捣蛋样样精通的。
心中几分思量,面上却是分毫不见迟疑,沈清浚点点头去应付沈岚。林氏安排身边的贴身婢女将早先准备好的谢礼送给了各位带路的衙役和执笔记录举人还家的老秀才。举人老爷也每位送一块质地不差的玉珏。
玉珏都是自己商铺里的,标价自然不低,也不算折了这些人的面子。
一旁的柳氏看的眼热,她还从没有碰过如此多的玉珏,府里的仓库她是没资格进去的。看着一个个白脂般的玉珏就这样被送出去,柳氏气的心里不断咒骂,最后干脆拂袖而去。
吉时拖不得,沈清浚说了几句话便与同年离开,众宾客也随着沈岚回到前堂,准备成婚六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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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清是众所周知的盛产才子佳人之地,更是许多文人志士,迁客骚人的向往之地。
当今圣上的两位贵妃都曾是临清有名的才女,当朝丞相祖上也是临清人,丞相本人年少时也曾在临清的书院求学。朝堂上有许多人都曾去过临清,在无形之中,大周学子都将临清默然为心中的圣地。
曾有人留诗‘自古风流才子多,怎比临清佳话好’。临清作为一个文人雅士聚集之地,自有其成名原因。而最重要的原因莫过于盘卧于临清的太学和两大书院。
古来才华横溢之人总被‘求贤若渴’,而临清作为才子聚集之地,免不了被朝野上下垂涎。故而在临清,清乐酒馆甚多,都是为了方便官员与才子密谈或是举办宴会,拉拢人才。
柳五先生的痴音坊在临清颇负盛名。无人晓得柳五先生出身,但听过他编写的乐章,无人不道一句‘人间芳菲天,哪得几回见?’,若是得幸一睹柳五先生俊容,无人不赞一句‘可惜是五郎,不是五姑娘!’。
偏偏如此传奇人物不是谁都见得,若是谁想听柳五先生一曲,先要作诗一首,得了柳五先生的青睐才可听曲一首,席间柳五先生与谁有眼缘,才会相邀私下一见。
坊间流传,见过柳五先生的无人不是含笑如沐春风,有些已经展露尖角,在官场上自得一片天地。
然而,然而,柳五先生究竟是怎样一个妙人,外界知之甚少。
一抹青色匆匆,衣袂飘飞。穿过几处清雅竹林,女子停在一个看上去甚不起眼的亭子外,透过轻纱幔帐看见亭中的人影执琴空弹,指尖万般变幻,残影惑眼,耳边似有若无的琴音翩然,竟一时让女子呆住了。
明明那人未碰琴弦,如何耳边却响起了乐声?
一盏茶的功夫,终于见亭中人虚按琴弦,停止了空弹。清冽的声音无悲无喜道:“何事?”
还处在愣神中的女子闻声清醒,急忙跪在地上,颤颤巍巍道:“柳五先生,沈公子来了。”
“他到了,你为何不早说。自己下去领二十仗责。”声音明显有些起伏,还不待他起身,便听见不远处的传来一人话语。
只听一道如清流般透澈的声音,道:“几日不见,脾气见长。是我告诉她,若是看见你在练琴就等你弹完再通报的。”
柳五挥挥手,跪在一旁的侍女急忙小跑着退出。路过迎面而来的沈公子,做一万福金安之礼,便匆匆退下。
整理衣冠后合膝跪坐,柳五面前的紫荆花黑漆案桌上摆着一套茶具,茶具杯身上几片竹叶浅淡,简单勾勒却不失高雅。
左手挽着宽大的紫云锦绣袖口,右手手指灵活的执着竹叶茶碗,几番来去,淡淡的茶香沁出。
远远瞧见亭中人行云流水般的动作,沈清欢嘴角漏出一丝笑意,将手中的乐谱折起放入随身的荷包中。
掀起亭外轻纱,沈清欢便看见眉目俊秀,举止风流的柳五端着一杯淡茶,轻抿了一口,瞥了他一眼问道:“有事?”
“无事便不能寻你?我想你这的美人了。”沈清欢嘴角浸着似笑意,随手捏起一杯茶,嘬了一口,啧啧称赞:“小五你的茶艺又涨了几分啊,可惜到我这里只能暴殄天物了。”
柳五状似不经意间,掠过沈清欢的眉目,细细描绘。他可不会被这个人温文尔雅的语气所迷惑,相处四年时间,柳五早已看清这个人天性薄凉,虽无杀气,却比起那些杀人不眨眼的杀手还要冷情冷心。
“近日并无不妥,唯一大事大概就是桂榜出,临清又要热闹一阵子。”无事你从不会来。柳五眼帘低垂,叫人看不清眼中情绪万千,只双手握杯,来回转动,青涩绵长的茶香顿时充盈。
沈清欢眯眯眼睛,转身看着亭外,押着嗓子道:“你知道这么多,难道不怕我么?”难道不怕我翻脸不认人,杀人灭口。他自然听出柳五的弦外之音,但是仍旧忍不住多说了一句,心中揣摩。
柳五继续泡茶,看着茶杯中的叶子舒散开来,铺满了整个茶杯杯底,突然觉得眼中有些干涩,朗声道:“我的命都是你的。”为你我什么都敢做,即使明知是不归路,我也心甘情愿,我只怕你不给我这样的机会。
沈清欢没有动作,也没有回答,只是继续一口一口喝茶。虽然所有情绪都掩饰的很好,但柳五还是瞧出了他的慌张和触动。
那茶杯里能装多少茶水呢,不过浅浅一点,不足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