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番外（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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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二）三生三世之向来情深奈何缘浅
北孤炤在京城圈子里一直是个笑柄。北孤家三代名将皆战功赫赫，偏偏出了个胸无大志的纨绔少爷，无论是谁提及郁林王都要把北孤炤顺带着嘲讽一番。就连三岁孩童也会说句，可惜了郁林王威名却有个不争气的儿子。
世人皆传郁林王三子北孤炤不学无术，斗蛐遛鸟逛青楼，文不成武不就。茶楼里的说书先生一日里侃谈几次郁林王的丰功伟绩，就要把北孤炤提出来尸/鞭几次。坊间还流传着几本据说是北孤炤亲自画的春/宫/图。
北孤炤‘威名’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过凡事都有例外，例如北孤炤面前拿着刀抵着他脖颈的这位肯定是不知道，不然早就一刀毙命了。
“别说多余的话。”北孤炤听见一身黑衣的男子说道。
北孤炤僵直的点点头。
前些日子大周朝南部连下了几日暴雨，集聚的雨水冲垮了堤坝淹没了附近屋舍数顷良田，洪涝波及几个大县，十几万人流离失所。
朝廷连年征战，国库亏虚，拿不出银两安置灾民。朝堂几番争讨无果，明元帝拍板决定征收赋税，强征粮草以解燃眉之急。为此先后颁布两道法令，只可惜官商狼狈为奸欺上瞒下，此举收效甚微。
便是在此时，京城出了一个侠盗，劫富济贫。坊间传言此人武功甚高，入皇宫禁地取物如入无人之境，偷盗权贵钱财如探囊取般轻而易举。
刚开始众权贵还叫嚣着要给此人一点颜色，几次抓捕均以失败告终后，众权贵心中惶惶不安。毕竟哪个没点龌龊肮脏见不得人的秘密，丢钱财事小，万一不小心被人抓住了什么把柄才不好，能被这样藏着遮着的秘密不诛九族，也要阎王殿里走一遭了。
心怀鬼胎的众权贵联名上谏，要求暂时恢复北孤炽的职位，给他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亲自带兵抓捕盗贼冷夜。
这人就是那个冷夜吧。北孤炤心中暗道。
不一会，门外便有整齐的脚步声混着铁甲声传来。
“如果你想活命就藏起来，我可以帮你。”北孤炤见人没有反应，继续道：“我兄长身边有一条狗对血腥味很敏感，就算能骗过我兄长也骗不过狗鼻子，若你真想活命就快点藏起来。”
北孤炤感觉架在脖颈的刀在犹豫了一下后拿开，回身看见冷夜进了里屋藏在了木床旁，急忙走到桌前拿起一壶酒洒在身上，灌了几口，将瓶子打破，‘啊’的大叫一声坐在地上顺便拾起一个碎片在白玉似的手腕狠狠划了一道。
血立时涌出染红了衣服，还没等北孤炤起身，门就被北孤炽推开。看见自家弟弟被染红的衣服，北孤炽一个箭步上前，捏住伤口上面的胳膊，说道:“孙羽，快去给我拿绷带和止血药。”
“我将将在喝酒，有些醉了没注意……”北孤炤声音越说越小。
郁林王和大儿子北孤煊常年镇守边疆，他的母亲在生他时难产而死，故而从小北孤炤是被兄长北孤炽带大的。扳着指头算北孤炤只见过郁林王三次，第一次他三岁，大周朝北线战事大捷，郁林王带着有功将士回来复命。第二次他八岁，郁林王回来交接兵权。第三次他九岁，跪在郁林王灵柩前见了他父亲最后一面。
严父慈母，北孤炤最怕的就是他这个兄长。
“下次喝酒注意些，实在不行就多找几个婢女伺候着。”北孤炽拿过孙羽找来的绷带和止血药，熟练度处理着伤口。
“知道了。兄长，这么晚了，你带兵做什么呢？”北孤炤装作不经意的问道。
“近几日京城不安全，你别出去了，好好待在屋子里养伤。”说话间已经将北孤炤的伤口处理好，站起身将北孤炤扶起来，“我在追一个窃贼，你可见到？”
“没有，不知什么窃贼需要兄长亲自动手啊。”北孤炤看了看蹲在门外正盯着屋内的黑狗。
“侠盗冷夜。明天早上让大夫看看，我还有事。关好门窗，早些休息。”北孤炽说完对着外面的官兵招了招手，然后退出去关上门离开了。黑狗在关门前一刻还紧紧盯着北孤炽。
过了好一会，等到彻底听不见一丝响动时。北孤炽倒了一杯茶，捏在手心道：“出来吧，人都走了。”
冷夜自里屋出来，面色苍白，明显失血过多。
北孤炤将北孤炽留下的止血药放到了桌子上，道：“近些日子别来了，我兄长今天放过你，不能每次都放过你。他的功夫不必你差。”
黑狗明明发现了，却没有叫，肯定是有人不让它叫，除了北孤炽没人能管得了黑狗。走之前又说关好门窗，北孤炤确定北孤炽是知道的。
冷夜拿起止血药递到北孤炤面前，面不改色的说：“帮我擦。”
北孤炤不敢相信竟然有这么厚颜无耻的人。狠狠瞪了冷夜一眼，拿过药说“不许叫”，然后一把扯开了冷夜的上衣，将药倒了上去，然后又拿剩余不多的绷带简单固定了一下。
冷夜疼的倒吸一口凉气。方才他行窃途中被一箭射中右臂，为免失血过多昏死过去只是掰断了箭柄，箭头还留在体内，微微动作都牵动神经，疼痛难忍。
“快些回去处理吧，不然右臂保不住了。”北孤炤一边说一边从里屋衣柜里拿了件玄色衣袍放到了冷夜面前，然后脱了鞋子和沾血的外套睡觉去了。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冷夜看着桌上的衣物，眼神晦涩，问道。
“只听你盗财，不曾听说你杀人。”北孤炤躺在床上顿了顿又言：“况且劫富济贫的侠盗应该不会滥杀无辜。”
“你就不怕我拿的是你家的钱财。”冷夜听见北孤炤的回答，眼中有丝光华一闪而逝，又问。
“北孤家穷的只剩下钱了，偏偏家里三个励志精忠报国的武痴视金钱为粪土。你打开进门桌子下面的箱子，里面放着一个红漆的木盒，是我用来装银票的，你拿去也不算空手而归。就当北孤家为赈灾略尽绵薄之力。”北孤炤有些困的闭上眼睛，“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送银票只会让他们好吃懒做，蹬鼻子上脸，不如找个依山傍水的地方建些房子，让他们自己养活……”
冷夜手里拿着红漆盒子，听见北孤炤言语心中甚是震惊。他每次得了银票便换成碎银分发下去，刚开始一两碎银就能足够几十人一日开销，如今十几两银子也不够。难怪，没想到根节在这。
说着说着没声了，冷夜疑惑北孤炤为什么不继续了，然后就听见浅浅的呼吸声，竟是睡着了。
这人和传言中的北孤炤不一样。想到刚才躲在后面看见男子为了掩盖血腥味狠狠划开自己胳膊的神情，冷峻的表情柔和了些许。
第二日起来时，冷夜和红漆盒子一起消失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京城再也没有丢过东西，明元帝给戴罪立功的北孤炽奖赏了一堆钱财，闭口不提官复原职的事情。
“我今日带了竹叶青。”一个男子利落的翻过院墙落在了北孤炤的院子里。
“哦。”北孤炤手里握着本书，头都没抬一下应道。
自从那日离开后，冷夜没再光临过众权贵的仓库，却成了北孤炤的常客。隔三差五的来，有时候提着几样糕点，有时候是一壶酒，有时候是坊市上的小玩意儿，偶尔还会送几本书。
像是习惯了此人的淡漠，冷夜在亭子里坐下来，打开自己带来的竹叶青，独饮起来。
“你说的大同社会，有可能实现吗？”冷夜背对着北孤炤看不清表情。
冷夜听北孤炤说过很多，关于人人平等，关于大同社会。他是一个江湖儿郎，无意于朝堂政事。但是冷夜喜欢看北孤炤在分析朝政时的神采奕奕。
“所有的社会都会走向大同，这是不可抗拒的趋势。”北孤炤抬头目光坚毅的说道。
“我要走了，回我的江湖。”冷夜仰头猛灌一口烈酒。
“嗯。”北孤炤应道。
“碑道山上有座小城名叫云城，我是城主，你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建一个大同社会。”冷夜没听见回话，有些紧张道，“虽然地方小，但是也有一万多人，青山绿水，景色秀丽……”
“什么时候出发？”北孤炤问道。
“云城里的人都很善良……”冷夜回身看向北孤炤，这是答应了。“如果你方便，明日就可以。”
“那就明日吧。”北孤炤淡淡的重复。
这一去就是十年。曾经十六岁的少年已经二十六岁。
北孤一族被拘的消息传到云城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后了。
难怪北孤炽不让自己回去，难怪一个月一份的家书已经三月未来。
骑着马连夜赶回京城，等待他的却是一场屠杀。
守在京城的官兵在北孤炤进了京城的第一刻就将他俘获。在牢中，他见到了满身血痕的北孤煊和北孤炤。
他恨，他手足无措。
连日的拷打让他没有多一点的力气去做别的。
直到他见到了满身是血的冷夜砍断锁链，跪在他身前，将他揽进怀里，在他耳边柔声道“北孤，我来晚了。”带着点哭腔，一遍一遍的喊，“北孤，北孤，北孤……”
北孤炤很想抬手拭去他眼角的泪，很努力的想发出一点声音，却都被卡在喉咙里。
“不……”
北孤炤吼出声来，想要提醒他背后十几发冷箭，却一切都迟了。嘶吼的余音还未消退，就听见箭头划破衣服插进肉里的声音，看着冷夜嘴角溢出来的血水，北孤炤最后的一点坚强崩塌了。泪水模糊了视线，北孤炤努力的想睁大眼睛看清眼前的人，却越来越模糊。
“若有来世……”若有来世，我定要做这世上最有权势的人，让他们无法伤你分毫。若还是有人敢伤你，就算赌上一切，我也要诛杀他。若有来世，你还做我的副城主好不好。未完的话随着冷夜呼吸的停止被埋藏。
若有来世……
冷夜垂下脑袋，怀中是他最想拥抱的人。
手臂上浅浅的疤痕与肤色不同，甚是明显，这是他的人！
北孤炤再醒来时，眼前便是火光冲天，战马嘶吼，北孤煊和北孤炽就在不远处，三个人被绑在一起看着十万将士在睡梦中被屠杀。
刀起，刀落。
纵使千般后悔，万般不甘，也再也没有机会了。
眼前是一片血红，身后是一片火光。
若有来生，我来替天行道。
若有来生……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北孤一族以北孤煊，北孤炽，北孤炤三人为首纠集叛军五千意图谋反，已当场诛杀。我皇开恩，特赦北孤奴仆免除死罪。北孤女眷林风，杨紫南，及其亲近女婢四人参与谋反，罪不可赦，于七日后午时处斩。”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番外（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