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因珠》金箔

6、不会负责

　　06

　　太乙真人虽然不像玉鼎真人那么爱掉书袋，可他非常喜欢卖关子，话只讲一半。

　　“……人除了肉身便是魂魄，肉身毁灭，魂魄便无所依存，而魂魄又是极为脆弱的，如果没有魂魄，肉身完整也没用，要想复活，就必须让魂魄有一定的力量，才能回到身体里去。”

　　“真人，说了这么久，到底要怎么救哪吒？”寸心不耐烦的打断他，拧着的眉头快打架一般，手指不断叩击桌面。

　　“这小姑娘忒没耐心。”太乙真人一甩拂尘，端起茶来润嗓子：“要想增强魂魄的力量需要天材地宝，比如太上老君的聚魂鼎，又或者女娲娘娘的宝莲灯。”

　　寸心白了他一眼：“这些你有吗？”

　　“没有。可是……”

　　太乙真人慢条斯里喝完一杯茶，见无人发问，只好自己接着说：“就算没有这些，也可以替他聚人间香火念力。”

　　杨婵眼睛一亮，这倒是个好办法，为哪吒塑金身，积香火。

　　哪吒没有个二三年是没办法复活的，杨婵决意要为他守庙。她一身道服，头发用冠束起。

　　寸心喜欢这样的杨婵，有别于普通女子的潇洒和从容，她第一次从杨婵这儿感受到她的魅力。当年两人做姑嫂时，她从来都没有真心喜欢过她，只当她是杨戬的附属品，是同她争夺他的人。如今却是真的喜欢她，没有半分妒忌。

　　“杨婵，为哪吒立庙一事也可以找他娘帮忙，我想她会很乐意做哪吒做点什么。”这样，她的心里也会好过些，寸心记得哪吒死的那天，李靖拽着的女子哭的肝肠寸断，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她只是个什么也不会的凡人。

　　杨婵有些惊讶，没料到三公主竟是如此细心的女子，顿时对她多了几分好感。

　　“真人，您看我大老远给您送徒弟，你是不是该有所表示？”寸心笑得谄媚。“我知道您是厉害的大神，有没有什么不喜欢的，您老看不上的法宝，送我十件八件？”

　　“门在那边，不送。”

　　寸心没待几日便离开了乾元山，离金乌殒落的日子越来越近，她要做的事还有很多。

　　三年后，杨戬学艺有成，先去乾元山与妹妹汇合，接着便迫不及待探到桃山位置，准备营救自己的母亲，一家团圆。

　　这天，十日当空，万里沃野干涸龟裂，鸟尽鸦焚。寸心立在西海岸边的礁石上仰头关注着九天之上，她并不打算做当年的事，去捞力竭的杨戬。

　　杨戬已是神仙之体，普通的海水根本淹不死他，没有自己，他这次也能平安上岸。寸心想要寻找的是金乌的元魄，九大金乌被杨戬石斧所伤，一一殒命坠入深海，那么他们的遗骇元丹，精魄神火又在哪里呢？

　　寸心查过古籍，大日金焰吞食混沌元灵后化为金乌，这只金乌便是天帝帝俊，之后帝俊与羲和结合，孕育了拥有太阳真火的十大金乌。再后来，后羿射下九只，天地间便仅剩一只金乌。再之后，玉帝想效法天帝，可惜他却没有帝俊的体质，因而如今的十大金乌并没有当年那样强大，他们是有缺陷的残次品。

　　尽管如此，太阳真火也只有三足金乌可以掌控，能焚尽万物，尤其是对魂魄，元神拥有致命的打击。

　　寸心觉的非常奇怪，为什么能焚尽万物的太阳真火对杨戬却毫无用处呢？

　　金乌陆续掉进西海，整个海洋都沸腾了起来，有近一半的鱼虾蟹死亡，海水也蒸发了一半，寸心气的要命。

　　他简直是她命中注定的灾星！

　　救母失败，杨戬万念俱灰。

　　在海水中泡了几日后，他逐渐清醒了过来，他很想就此死去，从痛苦之中解脱。

　　可神仙之体并没有那么容易死亡，更重要的是他还有妹妹需要照顾。他答应过母亲，要好好保护妹妹，这是母亲的遗愿，再难也要做到。

　　杨戬爬上岸休息了一阵，站起身举目是一片荒凉的海滩，目之所极无边无际，他想他需要找个人问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寸心捞了好几日也没什么收获，仿佛金乌坠海后便化作海上的泡沫，消失的无影无踪。
　　“姑娘，请问，这是哪里？”

　　寸心豁然回头，见到杨戬，一时百感交集。而杨戬，显然也认出了她。在寸心走后，他们在玉泉山的生活水准便一落千丈，每到用餐时，玉鼎真人便会念叨寸心的烤鸡。

　　他们二人一狗凑在一起琢磨了很久，都没有对寸心的离开做出合理的解释。

　　“是你……”
　　“是你……”
　　两人同时出声，又同时收声。

　　“这里是西海海岸，你若要寻杨婵，从这向东南方向行，大约有五千里左右就是乾元山。你若要回灌江口，从这向南直走，大约有三千五百里左右。”寸心念及杨戬此刻心情，并没有说多余的话。她知道现在任何安慰都是无济于事的，能抚平他伤痛的只有时间。她有千言万语最终都没有说，出口的只有两个字。

　　“保重。”

　　杨戬从寸心眼里看出，她全都知道，知道他家被玉帝毁了，知道他救母失败。

　　杨戬忽然天昏地转，一头栽倒地上。哎，剧本不是这么写的，寸心手忙脚乱的接住他，惶惶然不知所措。

　　杨戬额头烫的惊人，神仙也会生病吗？寸心不可能在此时一走了之，她只好故计重施，用白绫搭了个简易的帐篷。歪着头看了半响，该如何降温呢？

　　寸心一件件扒下了他的衣裳，以水凝冰，在他身上薄薄铺了一层，温度终于降了下去，可等冰化为水后，裸露的皮肤又开始发烫，寸心只好再凝一次冰铺上。这样反复一夜，杨戬的体温总算恢复了正常。

　　他还说了一夜胡话，叫的全是他娘，偶尔夹杂一两句父亲，大哥，三妹……

　　原来，即便是梦里，这些痛苦也不曾放过杨戬。

　　他醒了！没穿衣服的尴尬让杨戬万分恼火。
　　“我不是故意占你便宜，你发烧了，所以……给你。”寸心战战兢兢把弄好的衣服递给他，一边小心翼翼观察他黑了一半的脸。

　　相比杨戬的尴尬，寸心心里其实没什么感觉，毕竟她对他的身体还是很熟悉的，但这一点却不能表现出来，她只好装出羞怯的模样。

　　“我……”

　　“哎，我就只看了一眼，告诉你哦，我是不会对你负责任的。”寸心一脸紧张，活像是钱财被觊觎的守财奴模样。

　　杨戬气结。

　　目送杨戬远去直到天边黑点消失，寸心的脸色恢复正常。唯一的观众已经走远，就再也不需要她浮夸而恶俗的表演。

　　杨戬心里有一座坟，她无能为力，也不想参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