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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颠倒轮转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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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传,上古有圣王,修得轮转大法,能够颠倒生死,使人超脱六界,不必苦于生死轮回。
然而世又传,这等颠倒轮转法实乃妖法,逆天之举,凡人岂能安然行之?
“夏恒星,你莫要再执着于颠倒轮转法,逆天之举,肉骨凡胎行之必受其害!”
怒吼那人一身黑袍,目眦尽裂,目光森然地看着单手支在寒石上的人。那人青衫松松垮垮,嘴角溢着浓黑的血。苍白皮肤之下竟隐隐泛出青黑色的咒文,双目浑浊,显然是走火入魔之状。
躺尸在院子里的夏恒星咂咂嘴,回味着那两只烧鸡的滋味,百无聊赖,翘着腿,叼着跟草根,吊儿郎当的,痞的狠。
星垂四野,夜色撩人。
躺着躺着,却是一点困意也没有。夏恒星心里终还是止不住地乱了起来,重现于世的兴奋也渐渐褪去。
重现了又如何呢?夏恒星还是夏恒星,在他眼里依旧是个大魔头,为祸于世,半点讨不得好。要是此刻出现在他面前,指不定又要提上无尘一路对他喊打喊杀。
回来了又如何呢?今日不还是粗布短衣,天地为铺盖,连个能去依靠的人都没有。
可叹啊可叹!
忍不住,夏恒星心里有些发酸,之前的桩桩件件慢慢变得清晰。
“孽障!整日不务正业,就晓得玩乐!此番下山历练竟又给宗门丢脸。你堂堂云仙师尊座下弟子,荒唐到去那烟花勾栏,真是!”白胡老翁,一手拼命捋着自己拿两寸长的白须,一手拼命拍着胸脯给自己舒气,他可真真是要被夏恒星这个混球气得背过气去了。
“师伯,小徒知错了。也不是成心要去的,不过好奇去看了几眼,当是开开眼界,也没有为非作歹。”夏恒星朝着站在白胡老头身后的白衣粉面的面容如女子一般的人挤眉弄眼,期待对方能给自己说几句好话。
“见着你就心烦!你师父前些日子已经去闭关修炼了,他不管你,可我必然是要管你的!给我去打扫书楼,把残破的书籍都给我整理好咯,缺了页的抄写补全!”白胡老翁,鼻子一吹气,袖袍甩得呼呼作响,“孟瑶,此次下山你看管不严,也有过失,你也领罚去书楼。”
这白胡老翁,嘴上说着是罚孟瑶,不就是看扁他夏恒星,找个听话的来看着他嘛,真是烦!
“弟子明白。”孟瑶弯腰作揖,送走了白胡老翁,看了站在原地比划鬼脸的夏恒星一眼,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转身往后山的书楼走去。
“诶,孟瑶,你叹气做什么。是不是也觉得缘鹤仙人实在烦人。打扫书楼啊,这书楼,一落就有二十几层,统共五落小楼,中间那个主楼都有三十余层了,你我二人,这要打扫到猴年马月去,真是!”夏恒星啧声道,心里盘算着,这回罚的可真重。
“休的胡言乱语。师父也是为了你我好,做错了本就是该要罚的。”孟瑶走在前面,石阶一段段,后山还远。
“你也不是他座下的弟子,就他天天乐意管人家座下弟子的闲事。他那样天天心窝子里揣一堆子事儿,下辈子都等不到飞升雷劫,啧啧。”夏恒星继续贫嘴。前面走个闷葫芦,搭腔都不会,真是没劲。下山历练喝花酒都没他的事,跟着也来瞎凑热闹领罚,那其他几个参与了一脚的还潇洒自在呢!偏生的人家师父好啊,自己是没那么好运气了。你说这个孟瑶,他那嫡亲师父丢下他飞升做神仙去了,他明明是能够自己再挑个师父的,哪个不比这个缘鹤仙人强,非得乐意跟在这个老翁屁股后边转。
夏恒星觉得他家师父,云仙师尊就是顶好的,隔三差五就闭个关,出关后吩咐两句也不管他们修行如何就外出云游回来接着闭关,简直不能更好!说实话这些年的懒散随意的性子也都是这么养出来的。
“......”孟瑶听着夏恒星一路贫嘴,一路插科打诨,起初还愿意说教几句,后来连理睬他的意思也没有了。顽劣成性,无可救药!也不知云仙师尊如何教导出这么一个泼猴似的人物!
结了一个手印,书楼的门便自动打开了。孟瑶款步迈进书楼,最先进的是剑楼,依次往后是刀楼,枪楼,灵器楼和心法楼。这五落盘旋在主楼四周,每落二十层,书籍器械尽皆收藏于此,说是书楼,其实跟个藏宝库似的。
主楼寻常弟子进不去,藏的都是稀奇的玩意,不似那外边的五落,里头器物不多,放眼看去全都是书,只是这书也不用书架搁,一本本的都漂浮在楼中。若是要找什么书,只消打个手印,书自己便会飞来手中,倒是省了不少事。不过这也没什么稀奇的,最稀奇的还是要数主楼之中那一个小匣子,飞的最高,镂空的琉璃瓦,金色的阳光,整个木匣子看上去都像个宝贝似的。整个云涯宗里也没有人提起过这个里头放着啥,也没有人能拿下来看过,匣子四周自带结界,除非打出正确的手印将它召来,否则做梦!
“这书楼里头倒是凉快得很。”孟瑶修为高一些,走这一遭大气不喘一口的,可累死跟在后面的夏恒星了。等到走迈上最后一步石阶,夏恒星就已经是一头豆大的汗水了。书楼里头阴凉,汗也收了许多,此刻倒是觉得有些冷嗖嗖的。
“你只需要帮着掸去落下的灰尘便是,书籍缺补我来就好。若是你忙完了,歇着就是了。”孟瑶说着递过来门口插瓶里的一个鸡毛掸子,交到夏恒星手中。说是打扫书楼,其实活也并不多,书楼守的严苛,想要进来些小动物啃坏书籍并不可能,倒是有刚入门的小弟子,不小心撕坏了书,又不敢告诉,就偷偷放回了原位,这类书籍倒是要整理片刻,倒也不会太多,只是要一本本的翻看,有些费事。
“你这要看的也太多了,这么多书呢!看到何时去!我不会还要等你都检查完了才能回去吧!别别别,我还是和你一块看吧。”夏恒星抬头望了眼看不到顶的书楼,这才一落呢!
“我......看书快。”孟瑶啃了啃嘴唇才憋出这么句话,不过也是属实,谈话的须臾已经检查完半层书架的书了。
夏恒星倒也没在意他说什么,肩头搭着那个鸡毛掸子上蹿下跳,东翻翻西看看,偶尔掸两下灰,只不过是把这头的灰掸去了那头,反而还弄得书楼里飞尘满天。
孟瑶皱起眉头,隔着衣袖轻咳了两下,这只猴子!孟瑶此刻真真想昏死过去也不想看猴子在眼前上蹿下跳!
“你若是觉得剑楼无趣,可以上后几落看看,再往后一落就是刀楼,适合你。”舒缓了眉,孟瑶又变得如一波死水,波澜不惊。
“我走走走,不在这里打扰你,说的你多宝贝似的,我如何乐意围着你转了,哼!”夏恒星恨恨一转头,就去了刀楼。就乐意嘴上逞强,心里倒是没多在意。
“......”孟瑶摇摇头,继续翻阅书籍。
“啧啧。云涯宗不愧是第一宗门啊,小哥我当年眼前明亮,也是没挑错了。”云涯宗在云涯山上,云涯山在忘川之西,忘川之东是望海角,望海角有一个珈蓝阁,也是一个极负盛名的宗门。夏恒星的故地在望海角。不过听说在刀修上云涯宗更胜一筹,倒也不辞辛苦,千里迢迢跋涉到忘川之东的云涯山,拜师入云涯宗。
刀剑不同路,剑气清冷,刀意却狂热。剑也能舞的妖气横生,但总掩盖不住那一股子的孤傲。云涯宗的剑更是如此,清清冷冷,不染一丝尘土的。云仙师尊的剑——无尘——就取得此意。
琳琅满目的刀谱,还有各路当年刀客的记录,各种闻所未闻的名刀妖刀的图鉴与传说,全都记录在册,分门别类、整整齐齐地码在一排排古木檀香的书架上,楼层越高的年份越久远,记录的内容越是不多见,鲜少听闻,各种怪异的传说令人称呼惊异!
夏恒星翻着书,干脆把鸡毛掸子扔一边,找了个几案,搬了个蒲团就坐下来认真看起书来。那些一眼一板的正经的书他是越看越觉枯燥乏味,心中杂草丛生,可是若是看起这些奇志怪谈来,他真是恨不得一天掰作两天使,这书楼他以前是不知道不晓得里头的好,现在知道了真是巴不得天天关在里头,把这些书都嚼一遍才好!
有了兴致便能专注,一旦专注看书虽快却也不是囫囵吞枣,都是记在脑子里了的。等到孟瑶整理完剑楼,却依旧没有听到夏恒星的动静,心里正慌张,想着千万别进了主楼损毁了什么,脚下一急就开始去寻找,却发现一个半仰在地上,翘着二郎腿,手里卷着一本书看,手边还骡了一叠半人高的书,都卷的皱巴巴的,书页角还翻起来了一些。还好还好,只是剑楼,还好还好,不算太多,整理一会也就能理平了。孟瑶如是在心里安慰着自己。
“哦,孟瑶。你怎么来了!你快来看,这可太有趣了。王邪天尊竟是出自那珈蓝阁前身般若寺的。他当年那一柄妖刀——碎星——可真是,呵,搅得天下风云动荡,好生气派!”说着夏恒星二指并一,瞎乱武动起来,双眼都闪着光。
“不过妖僧为祸天下,他自诩天尊,可实在不配。如今妖刀碎星已被封印,待封印日数一到,自会烟消云散归于尘土。”孟瑶淡淡道,捧起那一摞有些皱的书放在另一张案几上,端坐于蒲团之上,一张一页的抚平皱横。
孟瑶从小就在云涯宗,学着正道为先,我予天下,正道为何早就已经根深蒂固,于孟瑶而言正道便是顺天意为苍生舍小家,任何人逆正道而行那都是该诛。
“......”话多如夏恒星一时竟也不知该如何回话,实在是惊叹于孟瑶的板直无趣,“你这人真没意思。”悻悻回了一句便也作罢,话不投机半句多,哼!
两人倒也还算默契,夏恒星看书看得入迷,孟瑶理书理得安静,夏恒星看完一本他便整理一本,倒也不着急,有些时候夏恒星一本看得慢了,他便在那静坐片刻等着他看完手中的书。
宗门无大事,也没人来催促看管着,偶尔会有一两个来翻看书册或替师父跑腿取样东西的弟子来这书楼,便再没有人会来打扰。何况孟瑶之前也是游荇仙尊的关门大弟子,不过因为游荇仙尊飞升,孟瑶才去了缘鹤仙人座下。孟瑶这人品行修行好的没话说,在同辈弟子中威望颇高,即使来了人,听到孟瑶在此处也不敢多叨扰,该办的是办完也就走了。书楼就余他们二人,夏恒星乐的自在,孟瑶也得个清净。一月时光也过得顺心舒畅。
这书看着看着就看到主楼了,主楼的书也就不能随便看了,若是没有的了师父的允许的了手印书也取不来,毕竟主楼里的书金贵着呢,丢了坏了补都不一定能补回来。
可这书瘾犯了,却看不着书了,真是挠心挠肺的难受。前几落里的书楼里的书都已经这般趣味横生了,这主楼里宝贵的跟金疙瘩一样的书得精彩成什么样呀!越想越是按耐不住,越想越是欲一探究竟!
“孟瑶,你可有这些书的手印?”夏恒星巴巴地看着他,眼睛还眨巴眨巴。
“......”孟瑶站直了身子,沉默不语,既然不说没有,那就是有的,只是不给罢了。哼,那就好办了,小样!
“孟师兄。”夏恒星扯着孟瑶的衣袖,拽拽扯扯,犹如小姑娘家家撒娇。哼,好歹也是喝过花酒的人还能不学来着些!
“孟师兄。”夏恒星继续发嗔,对着孟瑶软磨硬泡。
“......”孟瑶有些不知所措,扯过夏恒星手里被拽得皱巴巴的衣袖,“只有一些,不多。”
说完就连打了好几个手印,金光四射,浮光跃动,书阵瞬时就变换了一茬。而在孟瑶面前已经齐齐得排列了一圈书册,书的周身都是裹着一层淡淡金光,真跟金疙瘩似的。
“孟师兄可真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人家人爱,花见花开,小孩见了乐开怀,老人见了神更彩......”夏恒星还想继续口若悬河下去,孟瑶轻咳两声打断了他的没正经。
“主楼里的书不比其他,不可再弄皱了。你......爱惜一些。”孟瑶欲言又止,将书留给了夏恒星,自己拿着鸡毛掸子走上旋梯开始清扫窗沿上的落灰。
“一定一定。”夏恒星接过书小心捧在怀里笑的眉眼弯弯。
......
“诶,孟瑶,你知道主楼这顶上飘的这个盒子是个什么东西么?我这两天把外五落除了心法口诀的书都看完了,一点点有关的记载都没有。真是奇怪,你说怎么也是存于现世的东西,怎么能一点记载没有呢?只字片语,提笔带过也行啊。真是奇怪,也不知道装了什么玩意这么神秘。”
日头偏移,有些光偏折照着了夏恒星,晃着眼睛就往上看,就看见那个一个漂浮的小黑点,不禁好奇,这个事情真是太奇怪了!
“少语禁事。凡事被禁总有理由。”孟瑶已经走的很高很高了,但是主楼奇特,底下的人说话,上到几层都能听的清楚明白。
“你这人真没意思。”夏恒星又捏起一页翻了过去。
......
孟瑶你完事了没有?
夏恒星大喊一声。
主楼又高又大,每一层都跟宫殿一样,就是只擦窗沿就得要上一两天。夏恒星看完书,百无聊赖,也不知道孟瑶走到哪一层了,许久也没听见孟瑶回话。夏恒星摞好了书,比先前细致了许多。
“孟师兄?”夏恒星一口气往上冲,冲了一阵就气喘的慌,扒住扶手又喊了一声。
“在楼上。”这回孟瑶有了回复,却也有些心不在焉的。
夏恒星哼哧哼哧的往上撩,跑到顶层时感觉心跳的就要穿破胸膛跳出来了,腰侧因为岔气疼的厉害,插着腰大口喘气。
“你看什么呢?”夏恒星寻着孟瑶出神的目光,也向上看去。
那一方匣子漂浮在空中,慢慢的旋转着,一圈又一圈,在琉璃瓦斑斓的光泽下,深黑的盒子煞是好看,浅浅淡淡的符文刻在上面,有些远看不太清楚。
“给你的那些书都看完了?”孟瑶转过身去,不再看那个匣子。
“嗯。看完了。”夏恒星也扭回头,看着孟瑶,然后点了点头,却又忍不住回撇了一眼,“这就是那个宝贝盒子?”
“是。走吧,都打扫完了。”孟瑶看了一会夏恒星,就转身下了旋梯。
“也不是个什么稀罕玩意。普普通通一个盒子整得那个稀奇。”夏恒星又开始一惯的贫嘴,那个盒子除了看着历史久远了些,确实没什么特别的了,就飘在那里也没说看不得,也没有暗器护持,就是有个结界碰不得。可这世间解开结界的方法千千万总有一种能行的通,到那一日这个盒子里的秘密是不是就能解开了?可这盒子都有多久了?真的连一个能解开结界的能人都没有么?真是奇怪,越想越奇怪。
“关于这个匣子不是不记载,而是没法记载,能记的也不过只言片语,形容一下样子。还没云涯宗的时候这个匣子就飘在那一处了,或许云涯山还不叫云涯山地时候它就在那里了。它的由来用处谁也不知道。”孟瑶难得开口说了这么老些话,把夏恒星心里的一个小疑问解开了。
“嗯嗯,那这上头的纹路你可有在哪里见过?我总觉得眼熟。”夏恒星细细思索觉得那个纹路确实眼熟得很,只是方才孟瑶着急走他也没看仔细,这一下子也确实有点想不太起来。
“没有。”
......
一切因果轮回,真是报应不爽啊!
夏恒星搓了搓脸,不愿再想那些纷乱的事情,想的再多又有什么用,回不去了终是回不去了。
阖上眼就沉沉地睡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