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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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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贺怀玉的三魂吓了一惊,姚罩宝拿了纸片人去门房时,小把戏得逞后惯有的窃喜是一点儿也提不起,只和只泄了气的青蛙似的闷头闷脑的向门房走去,心里也不住的把埋怨都算到了贺怀玉时隐时现的三魂身上。
其实贺怀玉的三魂,并不像姚罩宝所想,是一时离体一时在体。贺怀玉的三魂一直都飘在体外,只是姚罩宝本就不精通通魂术,能看见几眼贺怀玉的三魂也全是凭仗着自身的灵性,这才觉得贺怀玉的三魂飘忽不定乍然出现。
进了门房,小傻子仍像姚罩宝走前那般坐在个矮凳上抱着包栗子愣神,不过身子倒不再瑟缩着颤抖了,看样子是暖和了过来。
小傻子安安静静的从凳上坐着,姚罩宝把纸片人放到他肩膀上时也不动不闹,任纸片人在他肩膀上动作。姚罩宝屏息盯着立在小傻子肩头的纸片人,就见纸片人在小傻子的肩上转了个圈,一条纸胳膊往西一指,随即跳下小傻子的肩膀落到地上走了几步。
纸片人的步子虽小,但却走的飞快,顷刻间便出了门房又越过了角门。姚罩宝跟在纸片人身后追了几步,兴奋着叫了句“有门”,越发的快追了几步。
纸片人在前面走着,却仿佛能看见跟在它身后的姚罩宝,每当姚罩宝要跟不上它的步子时就停下来稍等,一引一追间,纸片人就领着姚罩宝到了一处院落前。
纸片人站在院墙下,曲着腿像是要蓄力跳过院墙,姚罩宝见此赶紧倒退几步与纸片人间拉开段距离,令纸片人不得不停下动作,退回身等着姚罩宝跟上来,好再翻墙而过,给姚罩宝指出小傻子的三魂所在。
姚罩宝走到院子附近时便不太舒服,感觉像是几天几夜没睡脑子僵住了一般。记下了院落所在,姚罩宝也不敢翻墙而过独自冒险,向纸片人招了招手,姚罩宝倒退一步,纸片人便也跟着姚罩宝走回一截。姚罩宝看纸片人乖乖的跟他倒退,不再多看,扭身就往庄子跑去。
姚罩宝跑的飞快,没看到纸片人在他跑出去几步后白雪似的散为一堆纸屑,飘散在了将暮的天际中。
姚罩宝一路疯跑回庄中,喘着粗气正待推开角门,角门即从内敞开。
姚万明手执幡旗立在门后,看着神情恍惚三魂即将离体的姚罩宝,当即扯开姚罩宝的前襟,捻着颗灵石在姚罩宝的胸前写上了定魂咒。定魂咒成,姚罩宝自觉就像是被人在大冷天中泼了一盆冰水,不甚清醒的脑子登时清明过来。也顾不得问姚万明刚才在他胸口写的是什么,姚罩宝指着庄子西边,匆忙道:“我找到勾魂人了!就在庄西面的一坐高墙院子里!”
姚罩宝说着还想往庄外跑,不妨一把被姚万明抓回了庄内。“你不用去,在庄子里等着就是。”
姚万明说罢身影已去了几步之外,姚罩宝赤着前胸被冷风一吹,激灵灵的打了个哆嗦,心中的激荡不再,一腔冲动只剩下了后怕。裹好衣襟,姚罩宝望着姚万明离去的方向退了几步,逃也似的跑回了他与姚万明住着的院子。
纸片人跑到高墙院子附近时,姚万明便感应到了勾魂人的藏身处,只是饶他怎样猜测也没想到,他会以这样的方式寻得勾魂人。
姚万明看主院中布了防护大阵,贺怀玉的三魂却还是离在体外便知勾魂人一直未曾罢手,找到时机,勾魂人定还会去勾贺怀玉的三魂。因而姚万明便在通魂术中又叠了个小术法,只等勾魂人再次动手,好让他顺藤摸瓜的找到勾魂人。
只没想到姚罩宝竟然抢他一步,找到个同样丢了三魂的小傻子,又利用纸片人找到了小傻子的三魂,阴错阳差的也算是为他引了路。
姚万明赶到姚罩宝所说的高墙院子时,院门大敞,显是院中人在正在等他。
一个与姚罩宝所剪相同的纸片人见到姚万明,跳着扒住姚万明衣摆下角,攀岩般的往姚万明的身上爬去。姚万明拎住那个比他所制的纸片人要灵活许多的纸片人托在手里,听纸片人叹道:“道门没落了。”
说话人在院中,只是借着纸片人来传话。姚万明拿着纸片人走进院中,看到了说话之人。
说话的是个身着素白长衣的青年,青年该是刚及弱冠,单看面容并不出众,勉强只能说的上一声清秀,却担不住年华恰好,正值青葱,也给青年的容貌添色不少。只青年的一双眸子与其面容着实不搭,仿若是从哪个耄耋老人身上挖来后又安到了这张脸上一般,使人看他时最先注意到的,便是那双死气沉沉的眸子。
青年看着姚万明的一身旧衣又说了遍方才的话,语气平平,不像是在嘲笑姚万明的穿着,只像是有感而发。青年话语间苍凉无奈,语声却清越如水洗,兀的给这句话添了些许诡异之感。
“是啊。”姚万明把幡旗同纸片人一并放到院中的石桌上,看纸片人抱着比它高出许多的茶壶往茶杯中倒茶。纸片人动作间利索流畅,没有一丝卡顿。姚万明接过纸片人举向他的茶盏,饮了口茶,道:“只不过没落的是我们这种小宗门,而不是阁下那连个使唤小人儿都要用灵石堆成的大宗门。”
“殊途同归罢了。”青年话毕,纸片人登时现出原形,成了个用几颗灵石堆出来的灵石小人。灵石小人在石桌上走了几步,倏地散落开来,又成了几颗不会动作不会说话的灵石。其中一颗灵石在桌上滚了几滚,眼见得要滚到桌边从桌上落下,那灵石忽的就从桌上弹起,直直的飞向姚万明。
一张符箓从姚万明的袖中激射而出,张开四角裹向了那颗灵石。灵石正撞在符箓当中,不及闪避即被符箓包裹其间。符箓包住灵石后越箍越紧,欲将灵石捻为粉末,被裹的不得挣脱的灵石在猛缩一瞬后陡然炸开,将符箓炸为了飞灰。
飞灰裹挟着灵石末散落在姚万明与青年之间,姚万明与青年相对而站,彼此间俱没了方才交谈时的松弛。
姚罩宝跑回院中时,一推房门就看见了被姚万明领回来的小傻子。姚罩宝推门推的急,门一打开险些拍到了呆愣愣的站在门后的小傻子身上。姚罩宝忙拉着门倒退一步,看着差点被门撞到也不知躲闪的小傻子,姚罩宝急喘了口气,侧着身子避过小傻子,像是避开什么可怖之物般的从小傻子身旁绕过。
扶着桌边缓缓坐下,姚罩宝也想清楚了他在靠近那座院子时感到的异样是起于何因,姚万明在他胸前写的咒文又是有何效用。
——差一点儿,他也成了个丢了三魂的傻子。
姚罩宝跟了姚万明数月以来,只见识过姚万明是如何画符写咒卖艺赚钱,便以为修者的生活大抵如此,却从未想过修者会遇到鬼蜮伎俩甚至因此受伤丧命。即便是之前催着姚万明去抓勾魂人时,姚罩宝也只觉着那不过是画画符念念咒的事,事到眼前,姚罩宝才看出其中的凶险来。
姚罩宝本来就无心修道,现碰到这样的事,一心想着的事情更是只剩下了走为上策。云娘送来的小木匣还在桌上放着,姚罩宝看见小木匣想也不想的打开匣盖,掀开被姚万明拿空了第一层,一股脑的把第二层中的碎银子都塞进了他的小布包中。
姚罩宝的手还因劫后余生微微颤抖,布包的口又小,每塞几块碎银子就有漏网之鱼掉到地上。姚罩宝倒空了匣中的碎银子又去捡滚到桌下的碎银,恍的撞到桌角上,姚罩宝乱糟糟混成一团的脑子忽撞的清明起来。
就这么拿着银子不告而别?那和贼有什么区别?
一颗被姚万明遗漏的灵石靠在碎银边上,发着淡淡清辉。屋外天色已暗,屋中又没有点灯,本该黑黢黢的桌下在灵石的映照之下竟如天光乍亮,刺穿了沉沉暗色。
看着那颗灵石,姚罩宝觉着自己大可把灵石给姚万明送过,再顺道把他不干了的事情告诉姚万明。要是得空,还可把自己拿了几十两银子的事给姚万明提上一提。
云娘曾许下过重金相报,现他只拿个几十两,想必姚万明也不会把这点儿银子看在眼里。更何况,勾魂人的藏身处都是他冒着危险寻来的,若真是按出力多少来分配银钱的话,只拿几十两银子,说不定还是自己吃亏。
姚罩宝想着这个点子,一会儿认为是大大的好,一会儿又认为是大大的不好。单想到要再去一次那座院子,他就不住地想打退堂鼓,可要是一声不吭的拿走银子或是不要银子自己走人,他又都是不愿。
姚罩宝也想过自己干脆哪里都不去,就在这里等着姚万明回来给他摊牌,但又怕姚万明不肯分给他银子,届时庄中的人定是要都向着姚万明,即便他撒泼耍滑,恐怕也难要到一文钱。若要那样,还不如他去走那么一遭,姚万明若是不给他银子,大不了他再想招护着银子溜走就是。
扯开前襟看看尚在胸口发出微光的符文,姚罩宝一把抓过灵石银子,狠声道:“死就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