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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引子 ...

  •   这天是三月二十,按例上交地方咨呈到州府的日子。
      张继初到逆旅换了官服,匆匆向汴州府衙赶去。
      从两日以前开始,整个中原地区的天空都被厚重的乌云遮盖着,浓云压迫之下的汴州显得异常的湿闷。
      集市里的不少店家早早支起了雨棚,以迎接开春的第一场雨。
      张继初刚走出集市,淅淅沥沥的雨点便落了下来。
      他赶紧将文书从袖中掏出,藏到衣襟内,加快脚步赶往府衙。
      越来越大的雨势打断了张继初的行程,他快步走到临街的屋檐下避雨,但雨水很快侵袭了地面上的任何一个死角。
      一个惊雷滚过,照亮昏暗的天空。
      张继初被雷声一惊,脑子里一个念头忽然闪过,迟疑片刻之后,便冒着大雨向逆旅跑去。

      ”报——!”
      一名举着黄底加封急报的侍卫急匆匆地跑进了大殿。
      此时正是早朝,满朝文武整整齐齐垂手站立,听见殿外的声音,不少人转过身去找寻源头。
      在大周只有遇上洪灾大旱时才会用黄底加封的折子。
      内侍接过奏报,加快步子小心翼翼地把它呈放在殿上人的手中。
      帝冕遮挡下,柴靖面色凝重。
      三月二十,汴州境内大雨。
      四月初五,黄河岸平渡口决堤,流民万千,死伤无数。
      柴靖合上奏报,示意内侍将它拿给百官传阅。
      原本安静的殿内响起私语声。
      汴州是大周北境粮仓,如此一番,又是一场殃及举国的祸事 。
      柴靖出声打断了众人的讨论。
      “孟卿,你是户部尚书,早年在江河水监和漕运司都待过。此次事关重大,朕的意思是——”
      孟进呼吸一滞,忙俯首。
      “孟卿亲自走一趟汴州,来主持此事。户部和工部再派出数名官员随你前往,尽力缩减亏损。”
      “臣遵旨。”孟进躬身行礼。
      当日清晨,一支十数余人的车马队在金陵城的漫天风雨中向西出发。
      柴靖站在皇城楼上,目光追随着车迹而去。
      西北方向浓云如墨,大雨似乎笼罩了大半个大周,从南往北未有间断。
      车队消失在雨雾里。
      柴靖放下攀着城墙的手,走下城楼,身后两名撑华盖的内侍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先帝仁宗贤德,治下的大周多年安稳,国库盈余,风调雨顺。
      柴靖甫一登基,便遇上如此大的天灾,再加上故太子翊的旧事,恐怕闲言碎语不久就会如同这雨点一样落在这块土地上大大小小的地方。
      “去乾明殿。”柴靖登上御辇,他心思杂乱,只想独自在乾明殿待着。
      过去,先帝常常会带他们兄弟几人在乾明殿前的石台上静坐。
      石台下就是目宁池,金陵数条溪道汇集于此,冲刷出了一潭天然静水。
      乾明殿整体完工于高宗朝。
      据说是高宗为了怀念在旧京的故人而建的。
      一甲子过去,不说故人是谁,就连传说的真假都已无人知晓。
      数代朝臣们坐于乾明殿对岸,望着不远处的巍峨宫阙在氤氲的江南烟雨中兀自独立,仿佛一位远来的贵客,带着与周边秀丽殿群不同的苍凉,静静地站在那里。
      先帝奉佛多年,清心寡欲,乾明殿内书册繁多,珍宝反倒没有多少,唯有石台上一乌黑石案最为引人注目。石案通体发黑,每日未时一刻,日光斜射进石案内,会在其中折射出无数光线,黑色的宝物便也成了通透的墨绿色,日光流转,奇美非常。
      许多年以前,二哥柴翊曾在这里,把着他的手,一笔一画的教他写自己的名字。
      幼年的柴靖十分顽劣,莫说汤太后,就是先帝都常拿他没辙。
      只有胞兄柴翊才能让他听话。
      只要柴翊安静站在一旁,柴靖便会收了动作。
      “阿猊,为何湍急溪水汇集到目宁池来,反倒平静无波了?”
      “目宁池这么大,几条小河自然搅不起波澜。”年幼的柴靖昂着头,神气道。
      柴翊摩挲石案,目光停留在目宁池边,少年的声线温和沉稳:“是啊。百川东到海,若有海纳百川的气度,一江之流又能如何。”
      “青夔哥哥,大周百万河川,我要如何才能容纳下来,你来教教我好不好。”
      柴靖头枕石案,闭上眼睛。
      梦中光景一如昨日。
      柴翊朗声大笑,翻身上马。转过头说:“阿猊,跟紧了,可别落下了。”说罢挥鞭而去。
      柴靖调正马头,扬鞭紧随其后,“二哥,倒是你,要担心被我甩下。”
      场景变幻,上林苑的风景被望幽阁取代。
      柴翊负手背对着柴靖,温润的语气一如往常,“望幽望幽,何以忘我之忧。”
      之后拾阶而上。
      柴靖连忙伸出手,想要捉住他的衣角,但柴翊逐渐走远,任凭柴靖怎么追赶,却再也追不上了。
      “二哥!”
      柴靖惊醒,石案上留有水渍,他摸了摸脸,一手都是泪。
      雨脚如麻,惊扰一池游鱼。
      岸上被雨滴打下的遍地落英混合着青蒙蒙的天色,仿佛画师轻轻拖下两笔淡墨,在柴靖心中染出一片净土来。
      柴靖拭去脸上的泪迹,起身舒展筋骨,向殿内书阁走去。
      京畿官道——
      孟进坐于车内,神色郁郁。
      同车的官员原先还偶有交谈,但看孟进一直沉默不语,便也相继噤了声。
      孟进出身扬州寒门。以一人之力撑起全族老小,鸡犬升天。
      如今他右迁没有三年,户部尚书的位置才刚刚坐稳,天子便甩了个大包袱过来,他不得不接。
      孟进不是没有立过为生民立命的大志,只不过宦海沉浮数十年,缺少宗族的帮助和保护,年轻时候的那点兼济万民的雄心壮志早就磨没了。
      孟进掀开车帘望了望雨势,雨滴顺着间隙飘落进来,有几滴落到了他杂白的颌须上。
      他只希望在自己赶到汴州以前,那儿的雨能小一些。
      孟进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索性闭目养神。

  •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在晋江发文,怎么才能装作是很有经验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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