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敢问贵庚？》半券相思

7、第七章 县城

　　零一年的伍平，还是一个非常落后的小县城。跟十几年后那个以水果和旅行而驰名全国的“西南蜜乡”简直有云泥之别。现在的伍平城，还是川西山沟里以贫穷著称的低保县。没有鳞次栉比星罗棋布的高楼大厦，没有五花八门荟萃林立的商事店铺，没有来来往往络绎不绝的高级汽车；从南道北自东往西，就连像样的马路也没两条。最大众的交通工具还是自行车，公交车只有唯一一路；最普遍的货运方式还是电三轮，拖拉机还能在城里到处跑。

　　县城最热闹的地方就是城中心一带。老的供销社百货，这几年新开的商场，综合市场，还有县城最大的农贸市场都在这一带。于这个年代的这里人来讲，可以说是很繁华的了；是他们能接触到外界新鲜事物的最便捷的地方。所以，不管是伍平乡下的人还是县城本来的人，大家都对逛县城有一种由衷的热爱。

　　冬天的日头短，到了十点多太阳才微微冒出了头。而此时的小城早就热闹了起来。街道两旁的店铺都已经陆陆续续地开门营业，没有铺面的各式小贩也开始了一天的练摊。整个中心街市场道路的两边都被各种各样的临时摊位给占满了。

　　顾薇坐在一群卖力吆喝的摊贩中间，安静地啃着包子。来来回回的行人都会有意无意地朝她看两眼，准确地说是看她新奇的衣着打扮。顾薇身穿浅卡其的修身小西服，内搭白色圆领小衬衫，领口系着墨色细丝带的蝴蝶结；下身一条不到膝盖的藏青色格子百褶裙，腿上套着收紧的黑色毛线中筒袜，外加脚上的白色帆布鞋。这样的一身装扮，配上她那及腰的长发和还没长开的脸，妥妥的一枚校服萝莉。虽然这些人压根儿完全不知道“萝莉”这个词儿，但这一点儿也不影响大伙儿对顾薇这身新奇打扮的兴趣和喜欢。

　　这个年代轻工业还不发达，服装产业远没有几年十几年后的多元化。服装的款式比较单一，颜色也比较灰暗陈旧；总体上给人一种千篇一律的感觉。用现在比较时髦的一个词儿来总结，那就是“土”。顾薇从回来就对此深有感触，觉得这是一个商机。她当然没能力也没想要做服装厂什么的，不过以这个机会小赚一笔倒是一个不错的主意。上辈子顾薇有在服装企业工作的经历，对于做些衣服自然不在话下。

　　自从家里翻修房子以后，顾薇就一直在琢磨新的赚钱法子。想来想去，就想到了这个面上；思量着要不自个儿做些款式新颖颜色鲜艳的衣服来卖？她越琢磨越觉得这事儿可行。思前想后，最终决定就做日系校服和百褶裙。这一类衣服不但式样好看颜色漂亮；而且制作简单，用料也比较省。唯一的问题就是做衣服的料子应该不怎么好找，小地方估计是没有的。

　　顾薇是一个标准的行动派，一旦有了想法就会马上去实施。说干就干，顾薇当即从顾爸那里借来二百大洋还顺道打劫了顾小弟这几个月来存下的私房钱；趁着周末去了市里采买需要的布匹料子针头线脑。顾薇对布料的质地和花色有一定的要求，本以为不一定能找得到。好在的是，这二年虽然大家都已经比较习惯直接购买成衣，但喜欢买好布匹然后让裁缝店加工制衣的也不少。她花了将近大半天的时间，差不多把城南城北大大小小的布店和裁缝店给逛了个遍。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把想要的东西给买得七七八八；就连那些店里没有的也都找到了替代品。顾薇满意地把战利品扛回来了家，当晚便斗志高昂地开始了自己的制衣大业。

　　之后的日子，就在顾薇不断循环的上学，做衣服，摆摊里慢慢悄然而过。算算日子，从开始做衣服到现在也有一个多月了。衣服陆陆续续地做出了不少，她每个星期的周末都拿着些到县城里摆摊卖。由于她的衣服款式新颖质量不错，价格也还能接受；加上有她这个为自家代言的人体模特在，每次她的摊子上都有很多人来询问。一天下来还真能卖出去不少。

　　顾薇不是没想过去市里，那里人比县城多物价也更高；她的衣服不管是款式颜色还是布料质量都没话说，当然不会愁卖不出去。可是她毕竟还要上学没那么多时间，加之市里离得太远交通不便一来一回很是麻烦。而县城相对来说人是没市里多但也不少，最重要的每天有一班从镇里到县城的巴士。最终顾薇还是觉得把摆摊的地点确定在了县城。

　　顾薇摆摊的地方是在综合市场南门一家鞋店的门口。虽说这两年城管的执法力度还没那么大，小商小贩们也不用整天提心吊胆地被追着跑。但架不住大家伙儿人多啊！早市一过，各式摆摊的人就都来的；那家伙乌泱泱一大片。往往为了抢一个好位置，很多人一大早地就出动了；到得晚的就只能把摊子摆在那些不起眼的犄角旮旯了。顾薇她家在乡下离这县城好几十里地，又没有直达的大巴车；就算天不亮从家出发，到城里也得中午了。她自然不可能和城里的这些小贩一样早早地练地儿。可她也不能把摊子摆在没几个人会去角落里啊！真要那样估计她得赔死，连来回的车费和布料钱都赚不回来。

　　没法子，顾薇最后就打上了鞋店的主意。鞋店的位置在闹市区人流量大，门口的地儿也宽敞平常就有流动的小贩在那里摆摊。店主是一对好脾气的中年夫妻，只要不影响到店里的生意两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顾薇找到店主夫妇商量：顾薇每个周末租用店门口的地方摆摊，价格为每个月四十元；店主则需要在每个星期礼拜六礼拜天两天给顾薇空出位置即可。夫妻俩觉着谁摆摊不是摆，只要不碍着自家生意，而且还能白得几十块钱。两人稍稍一合计就高兴地同意了，得知顾薇打算卖学生的衣服还免费借给她两张长桌子。顾薇正愁着这事儿呢，总不能把衣服直接摆地上卖吧！这下到好，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也不用再想其它法子了。

　　慢悠悠地吃完早饭，顾薇活动活动身体开始了今天的小贩生涯。鞋店的店主大叔很热心，看顾薇小胳膊小腿的没多大力气；就每个顾薇来摆摊的日子帮她把摆摊用的桌子给搬出来放好，晚上收摊的时候再帮忙给抬回去。礼尚往来，顾薇送了一套自个儿卖的衣服给店主家刚上高中的女儿。可把那丫头高兴坏了，见天儿地在学校穿着帮顾薇推销，给她带来不少生意。

　　顾薇每次带进城的衣服都不算多，也就二三十套的样子。倒不是担心卖不出去，实在是做不出来。她平常得上学，能手拿针线脚踩缝纫机的时间不多。再则，她还必须每个礼拜至少抽出一天时间来摆摊；就更挤不出时间了。就这一次二三十套的量，还是她每个礼拜五的晚上或者礼拜六一天死命踩着缝纫机才做出来的。

　　对于这一点，顾薇很是头疼。她固定能做衣服的时间就只有礼拜五的晚上。虽说她技术熟练是没错，但一个晚上也就出来个几套；就这数量还不够一天卖的。如果她礼拜六也在家做的话，衣服数量倒是上去了；可这样的话，她就只有礼拜天一天时间能摆摊，东西肯定又卖不完。为了能更好地平衡衣服的制作和售卖时间，顾薇不知道耗费了多少脑细胞。劳动人民不是说过嘛：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最终，还是被顾薇给想到了法子：她每周把衣料什么的拿到学校里，趁课余的时候裁剪好；然后周末的时候带回家，用礼拜五晚上和礼拜六的时间抓紧缝制；而礼拜天则是固定的摆摊时间。这样一来，她就不用愁摆摊的时候没有东西可卖了。

　　可旧的问题解决了，新的问题又马上冒了出来。她把礼拜五和礼拜六的时间都用来做衣服，只用礼拜天一天摆摊的结果就是--她每个周末做的衣服都不能全部卖出去。东西卖不出去就会积压，积压就会占用资金，资金被大量占用就会形成资金断裂，资金断裂的最终结果就是：破产。

　　顾薇可不想破产。哦，不对！她这小得不能再小的小本买卖，着实是用不着“破产”这么严重的词；她这最多叫倒闭！顾薇可不想倒闭，她还指着摆个几年摊好好赚上那么一笔呢。鉴于产量可能过剩，顾薇仔细考虑之后，决定把每间隔一星期的礼拜一那天也用于摆摊。也就是说，如果她本周是只有礼拜天出摊，那么下周出摊时间就是礼拜天和接着的礼拜一两天，下下周出摊时间则又只有礼拜天一天。

　　如此安排，刚好可以解决压货的难题。只是这里吧，它还有个问题。顾薇她是个学生啊，礼拜一她是要上课的！意识到这一点，顾薇犯难了。礼拜一去吧，学校和家里说不过去；可是要是礼拜一不去吧，那她的收入肯定会严重缩水。想到这个，顾薇就无比痛心；感觉仿佛世界都在离她而去。

　　最终，顾薇还是没能战胜金钱对她的诱惑。虽说这样确实不怎么好，但顾薇还是绞尽脑汁变着法儿地给礼拜一找请假理由。好在这学期马上就要结束了。至于下学期？额，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今天刚好是礼拜一，顾薇是昨天来的县城。每次需要连续两天摆摊的时候，她周末的晚上都会在县城的小旅店住一晚。小旅店就在综合市场的北门，离着顾薇摆摊的步行街不远；隔壁就是派出所。零几年的时候，公安局对证件什么的查得不怎么严；几乎是给钱就能住。这倒给顾薇省了不少麻烦。旅店条件什么的，她也就不计较了。在她看来，唯一的问题就是价格问题。单间每晚要十五块！这让顾薇每次想想都要心痛好大一会儿。她现在可是个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