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格格之赛雅》清汤9咩

4、怎么这就赐婚了呢？

　　其实敬王爷也好，两位公子也好，这一场长达一年的战争，或者亲上了战场，或者在原地耗费了心力焦灼等待，怎么都是疲累的。自然，在大型封赏过后，敬王爷与两位公子暂时就没有什么迫在眉睫的战事需要上场了。
　　毕竟朝中不是只有敬王府一家武将，顺治帝也不会让敬王府一家连续立功。
　　偶尔塞雅会捣鼓着一根完整的竹子，琢磨着怎么一钻下去音孔就很准确的时候，顺嘴问一句：“那最近朝里有什么事？”
　　敬王爷悠哉游哉的用没有受伤的手端茶喝了一口，翻开书继续看：“能有什么事，不过是这里那里的起义兵到处闹事罢了，只是跟十三家是没得比的。”
　　塞雅把手中的原竹递给敬王爷：“阿玛，帮我看看这竹子直不直。”
　　敬王爷也就放下书，接过竹子，眯着眼睛对线：“还行，”又看了看竹子的材料，道：“竹壁薄了点，你不觉得？”
　　塞雅把竹子拿回来，点点头：“是薄了点，我想着要涂上一层火漆的，原竹薄点倒还好处理些。”
　　“大哥哥新找了个丫头，也就是大嫂能忍了，阿玛你不管管他？”塞雅突然想起来前几天德硕在外头不知道哪里弄回来一个卖身葬父的丫头，便问道。
　　敬王爷咳了一声：“什么了不起的，你额娘也是这么过来的。一个丫头罢了，了不起就是个通房。”
　　塞雅也就耸耸肩：“我就随口那么一问，大嫂那边，应该可以撑得住吧。”
　　敬王爷拿书敲了敲塞雅的脑袋：“什么事都拿到明面上来说，你这个可要改了。”
　　“明人不说暗话嘛，”塞雅满不在乎的说：“额娘被太后娘娘招进宫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啊，我还有点担心呢。”
　　敬王爷道：“担心倒是不必，你额娘不比你，这么多年宫里也不是第一次去了，本王比较在意这会儿去是要说什么事儿？”
　　塞雅一顿：“……是不是亲生的？”
　　敬王爷不太在意的说：“这你怕是要问你额娘了。”
　　塞雅：“……老家伙！”
　　敬王爷不耐烦的一扇：“去去去，要不你就在这儿安安静静的做箫，要不你就去找你哪个姐姐妹妹嫂子的去说话，别吵本王看书。”
　　塞雅白眼一翻：“就你好学，我收拾收拾就滚行了吧。”
　　敬王爷大手一挥，没打着，嘴里只骂：“你小子！”
　　午膳过后没多久，嫡福晋就回来了，那脸色似乎……不那么好看。
　　休沐在家的敬王爷心里一咯噔，忙叫下人都下去，他二人细细商量。
　　嫡福晋铁青着脸道：“王爷，我原以为王爷好歹是立了个大功，又给塞雅专门求了个恩旨，圣上理应是对塞雅高看一眼……”
　　“与塞雅有关？”敬王爷心里有点慌了，不能是他弄巧成拙吧？
　　嫡福晋道：“今儿个太后叫我进宫，是与我商量塞雅的婚事，说是他他拉家的将军夫人看中了我们塞雅要给他们家当嫡长媳！”
　　敬王爷脑子一懵：“谁？”
　　“他他拉家的！”
　　敬王爷都快疯了：“我们家塞雅是固伦格格啊！是全天下唯一一个有圣旨加身的固伦格格啊！他他拉家不过是野生的将军，镶红旗！他们……”
　　“小声点儿！王爷要嚷的人尽皆知不成？”嫡福晋示意噤声：“看来无论王爷做了什么，圣上对王爷的忌惮都不会减少半分。想来就算塞雅按理只是和硕格格，或者想进一步打压，没有王爷的请旨，塞雅封个多罗乃至固山，也很有可能。”
　　“福晋的意思是，无论塞雅的品级怎么样，只要他他拉家的看上了，我们塞雅就得嫁过去？”敬王爷脸色一阵黑一阵白，显然是怒到了极点。
　　嫡福晋仔细想了想，摇摇头：“不，怕是就算他他拉家的夫人没看上塞雅，太后也会诱导她看上。”
　　敬王爷脸色彻底惨白：“怎么就能防到这个地步？”
　　“本王一生忠心报国，圣上的旨意是能完成是完不成，本王总是不曾有半点忤逆！”敬王爷心里真的悲痛极了：“他明明知道，明知道我专为塞雅求旨，明知道塞雅是我掌中宝心头肉，他即使是不赐个好姻缘，那也不能这般算计啊！”
　　“我这一生忠心，又是为了什么？先是要我满府男丁的命，后要毁我女儿姻缘！我……”
　　嫡福晋将将扶住敬王爷：“王爷，小点声啊。这隔墙有耳，你我不得不谨慎啊！”
　　敬王爷赤红了眼眶：“要这忠心何用？何用？！”
　　“阿玛！”
　　就在嫡福晋没来得及阻止敬王爷的时候，塞雅突然叫了一声。
　　嫡福晋看过去，只见塞雅扶着门，脸上的表情不甚明确。
　　“阿玛，够了。”塞雅轻声道：“忠心敌不过功高盖主的，圣上需要的不是忠心耿耿的臣子，而是忠心耿耿并且有把柄在手的臣子。阿玛，你打了太多胜仗了，圣上已经不放心你了。”
　　敬王爷如何不知道？可他要怎么才能甘心！他在沙场上浴血奋战，是为了活下去，是为了带着那些沙场上的士兵们一起活下去啊！他不是为了让皇帝忌惮，更不是为了让皇帝毁他儿女前程啊！
　　塞雅淡淡的说：“如果这是圣上的意思，塞雅没有异议。择日定下婚期，塞雅自然收拾妥当出嫁。”
　　嫡福晋冲上前来，握住塞雅的肩膀，凄声道：“塞雅，你听额娘说，这事儿额娘还没有应下来，只要你不同意，你阿玛定然可以叫圣上收回成命的。”
　　塞雅把手盖在嫡福晋的手上，安抚道：“额娘，不能叫圣上再对阿玛有任何处置的机会了，上一次是带着两位哥哥直接对垒十三家，谁知道下一次是什么？”
　　塞雅轻笑：“差不多时候，就让阿玛解甲归田吧，我看……圣上也差不多了。将来再有叫阿玛或者两位哥哥去对垒十三家，可千万不能去了。不说一战凶多吉少，怕是就算大获全胜，阿玛和两位哥哥也不会平安。”
　　嫡福晋知道这些，但是……
　　“没有敬王府，你嫁人之后在夫家怎么办？”嫡福晋阻止塞雅继续说下去：“你说的，额娘都知道，额娘知道你从小就知道许多事，只是装作不知道罢了。但是在这件事上，万不能显出你懂事的样子，一切交给你阿玛去办。”
　　塞雅犹豫了一下，看了虽然没有冲上来但确实愤怒到了极点的敬王爷一眼，还是点头示意她会听话的。
　　不过她其实并不抱太大的希望。
　　如今是顺治帝统治的第十五年末了，历史上的顺治帝一共才统治了十八年，这么看来，确实是到了精神萎靡的时候了。
　　历史上的顺治帝在顺治十一年左右开始信佛教，往后虽有一统中原的野心，但奈何精力已然跟不上了。在十七年董鄂妃死后，其精神世界更是直接轰塌，不到一年，也跟着去了。
　　塞雅向来是个混不吝的性子，一直是胡天胡地的瞎闹，自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开始，她就没打算小心翼翼的活着。
　　她清楚的记得顺治帝统治前后的重要的时间线，而她的阿玛——敬王爷，是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
　　那么她到底是谁？她应该做什么？
　　塞雅不知道，也不打算知道，她也不会瞻前顾后，想一出是一出才是她的活法。
　　她从小就喜欢胡来，外面的男孩子要剃大半个秃瓢，她想女扮男装，也就剃了。她想进赌场，也就去了。她小赌想输就输了，大赌想赢就赢了。
　　她知道董鄂妃对于顺治帝有多重要，但是她从来没打算利用她异姓王嫡女的身份进宫，她也不懂医术，她知道人心的算计有多可怕，所以她不打算自以为是的去和孝庄比心机。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规则和路线。她是来得莫名其妙，也始终不明白敬王爷为什么会存在，但是那些都不重要，她只需要顺着她的命运活着就是了。
　　对于敬王爷的那一场战争，塞雅会帮忙不仅仅是因为敬王爷和两位哥哥对她的疼爱，还有塞雅认为这是她应该承担的责任。
　　哪怕塞雅不是那么受宠，甚至就算塞雅是四姑娘那样的身份，她也会帮这个忙，因为她是这个家里的人，她有义务去保护他们。
　　扩大到国家层面上，既然她有这个能力计算和预测敌军的行进规则，那她就不会袖手旁观。
　　就算她其实也不那么喜欢清统治王朝，但是就像前面说的，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规则和路线，她不会私心想着，清朝最好被夔东十三家打回去吧……然后明明可以预测战争，却偏偏不看不听不说。
　　有些事，她想做就做了。
　　就这么简单。
　　太后……或者说是顺治帝，他们的那一个赐婚旨意，塞雅没有敬王爷想的那么多，她不在乎她要嫁给谁，因为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委屈了自己。
　　但是敬王爷的悲怆她很清楚，敬王爷是从顺治帝被推上这个位置开始，就一直支持着他，敬王爷也不想要什么从龙之功，他不过是想着这是他的主子，他当然要好好护着。
　　只是他千般万般护着的主子却是这样的猜忌着他，他怎么能不伤心，怎么会不觉得不值呢？
　　可是君就是君，臣就是臣，敬王爷再不满，也不能大剌剌的说出来，否则就是抗旨不遵，藐视君上。
　　顺治帝会忌惮敬王爷是正常的，所以塞雅才会想要阻止敬王爷去求情，因为她知道这不过是给了顺治帝一个合理的生气的借口，她不觉得一个婚事值得让敬王爷犯上请命。
　　又或者，其实敬王爷也是想借这件事表达，他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度不公平的对待的愤怒。
　　塞雅想到了这一层，也就不再坚持，随他去吧。
　　改动或者不改动，她都无所谓，反正嫁谁都是嫁，她不认为会有哪个男人真的能降得住她，所以其实……嫁给谁都是一样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