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跫然足音》顾名四乂

41、第 41 章

　　最终谢沁芮还是一个人去了林云絮的演出。
　　她坐在离舞台最近的第一排正中间。林云絮给她的票这么好他还是有点意外的，据说这票本来是要给他父母的，可他父母来不了他就把这个位子给她了，另一张票则是给了某个音乐学院的校长。坐在最前排的自然都是蓉州有头有脸的人物，谢沁芮自认为能和他们坐在一起她还是很荣幸的。
　　音乐厅内灯光变暗，谈话声也渐渐小声，大家都静静地等待演出的开始。
　　片刻后，皮鞋踩踏在地板上的声音响起，林云絮从容不迫地走到舞台中央。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谢沁芮觉得今天的林云絮似乎比上次放松了许多，眉眼比如之前那样紧绷，神情也没有那么疲惫，她觉得这是个好兆头。
　　他扶着钢琴，面带微笑地鞠了个躬，一片掌声响起。
　　如谢沁芮所料，林云絮今天的状态好了不少。他的表演甚至有了点巅峰时期的影子，让她从心底里为他高兴。
　　结束曲<钟>的最后一个音符铿锵有力地将这场表演结束。他纤细修长的手指离开键盘的那一瞬间，谢沁芮就站了起来为他鼓掌欢呼，随之音乐厅内一片掌声响起。
　　台上的林云絮愣了愣，随后笑了。
　　他从琴椅上起身，扶着钢琴再次鞠躬。
　　直起身子后，他看向第一排的谢沁芮。
　　谢沁芮见他看着自己，她咧着嘴向他招了招手，比了两个大拇指，笑眼弯弯的。
　　他的眼里多了些许光芒和希望。
　　散场后，谢沁芮去到后台找林云絮。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她就将双手环住他的脖子抱住了他，兴奋地说：“你今天的演奏实在是太棒了！”
　　他缓过来之后，刚想回抱住她，她就抽开了身子，他也收回了手，微微倾头笑了，“谢谢你，沁芮。”
　　一旁的裴淮默默注视着两人，嘴角都快咧到耳边了。
　　“你太厉害了林云絮！你今天的第三号叙事曲的感情投入实在太到位了，还有匈牙利狂想曲的爆发力......”她滔滔不绝地讲出他的优点，林云絮都一个个地听进去了，他也有些意外谢沁芮能听出这么多细节，不过毕竟她也是钢琴演奏级的。
　　“总之，谢谢你能让我听到这么棒的音乐！”她的双眸明亮，犹如在发光一般。
　　林云絮久久不语。
　　终于，他说：“不，我应该谢谢你。”
　　因为她，他最近没有以前孤独，没有以前觉得自己形孤影只，没有以前觉得生命索然无味。
　　偶尔，他也能从她那里感受到温暖，能从她那里感受到，还有人是在意自己的。
　　“客气什么，”谢沁芮豪迈地挥了挥手，“走吧，我请你吃顿饭。”
　　林云絮笑着去换了身衣服。
　　两人来到了附近一家餐厅，谢沁芮还点了四瓶啤酒。
　　虽然林云絮不喜欢喝酒，但他酒量还是可以的，至少没喝醉过，不过他有些担心谢沁芮，“你能喝吗？”
　　她随意地说：“哎呀，喝一点点没关系的啦，反正我们俩都不开车。”
　　林云絮欲言又止。
　　吃饭间，气氛不错，两人边聊边喝。
　　谢沁芮喝了一口啤酒，“嘭——”地一声放下了杯子，用袖子擦了下嘴，动作已经开始有点笨拙，林云絮在一旁吃菜但还是注意到了。
　　“少喝点吧。”他劝说。
　　“哎呀，没事，我才喝多少啊。”虽然她只喝了一瓶多，但她的脸颊都开始有点泛红了。
　　林云絮没再劝说，只是拿过她的那瓶啤酒，默默地给自己倒满了酒杯。
　　“所以你下一场演出是什么时候啊？”
　　“下一场就在下周了。”
　　“啊？这么快啊。”她着实惊讶了一下。
　　“嗯。”
　　“在哪里啊？”
　　“在维也纳。”
　　“啊，”她愣了愣，“要回欧洲了吗？”
　　“嗯，接下来三个月都会在欧洲。”
　　“那你什么时候走？”
　　“后天。”
　　这两个月回国后林云絮就只办了三场演出，这也是他巡演刚开始才会有的悠闲，接下来三个月基本上都会是一周两三场演出的日子。
　　这也就意味着谢沁芮将会有三个月的时间见不到他了。
　　她心里突然五味杂陈，她觉得很难受，很担心，很焦虑，甚至还有些害怕。
　　“那你还会回来的吧？”
　　“应该会。”
　　他不能给她一个确定的答案，只能这么说了。
　　可是这个答案却莫名让她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了。她的眼泪开始从眼眶流出，划过脸颊，她默默地用袖子一遍又一遍地擦拭自己的眼泪。
　　一旁的林云絮有些惊愕无措，他也不知道她怎么就哭了。
　　“怎么了？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对不起，我......” 他连忙抽了两张纸巾递给她，随后将座位移得靠她近一些，用手轻轻拍着她的背试图安抚她。他眼里满是歉意和担忧，他不想看见她哭，看着她哭让他莫名的心里也跟着难受。
　　“我没事，”她强颜欢笑道，“就是酒喝多了容易多愁善感，都怪这酒。”
　　林云絮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安慰她，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情况。从来温文尔雅从容不迫的林云絮现在很是手足无措，他只能说：“对不起......”
　　“你道歉做什么？”她终于破涕为笑，“我没事，真的，刚才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有点控制不住情绪。”
　　见她止住眼泪，他也稍微放心一些了。
　　她又喝了一杯酒。
　　她看着空空的酒杯，啤酒余下的泡沫从杯子边上滑落到杯底，她的目光有些分神。
　　“林云絮。”
　　“嗯？”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你可不可以回来？”
　　林云絮沉默了片刻。他想告诉她他会回来，可是这已经由不得他了，尽管他感受到了一些温暖，尽管她出现在了他的生命中。
　　尽管如此，尽管一切，他还是跟她说：“好。”
　　她转过头对他笑了，“你说的哦。”
　　“嗯。”
　　离开餐厅时，谢沁芮已经不能算是微醺了，她已经完全醉了。
　　说她喝的多其实她喝的也不多，四瓶中她也就喝了一瓶半，剩下的都是林云絮为了不让她再喝下去而自己喝的，不过他一点都没事，只是气息多了些酒气。
　　下台阶的时候，谢沁芮忽然感觉头有点晕，一没注意脚下就被绊了一下，摔下了三层台阶。
　　林云絮走在她后面，见她要摔倒他立刻想拉她的手却刚好错过。
　　谢沁芮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
　　“啊呜——”她吃痛地吟了一声。
　　林云絮连忙低下身子去扶她，“没事吧？”
　　“没事没事。”大概是因为还是醉酒的状态，她说话都有些口齿不清。她拉住他的手站了起来拍了拍身子。
　　虽然她自己说着没事，不过她的手心手肘还有露出的一点脚踝都已经蹭破皮了，甚至还有些流血。
　　林云絮拉过她的手看了看伤口，立刻皱起了眉头。
　　他带她走到了路边的长椅坐下，说：“在这里等我一下。”
　　谢沁芮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
　　过了将近十分钟，林云絮从附近的药店回来，拿出了消毒的药物还有创口贴。
　　谢沁芮坐在长椅上，林云絮低下身子单膝跪在地上。他说了声：“抱歉”后轻轻地将她的裤子往上卷了一下，露出她受伤的地方。他拿出了棉签还有消毒药物先给她把伤口擦了擦。
　　“嘶——”
　　他立刻抬起了头，“对不起，弄疼你了吗？”
　　“没事。”谢沁芮咬咬唇，“谢谢你。”
　　林云絮低下了头继续给她处理伤口，“以后小心点。”
　　他的动作很温柔，每给她擦一遍伤口都是轻轻的，生怕把她弄疼。
　　从谢沁芮坐着的角度她正俯视着他，可以看到他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地扫过他的杏眼以及紧蹙的眉头。
　　终于，他给她脚踝处的伤口贴上了创口贴。
　　随后，他在谢沁芮边上坐下，轻声说：“来把手给我。”
　　“哦。”她乖乖听话。
　　林云絮用一只手握住她受伤的手，另一只手用棉签擦拭她的伤口。
　　被他的手握着的感觉很奇妙，谢沁芮觉得他的手很软，虽然很冰凉，但是摸起来就像云一样柔软，尽管她自己都不知道云有多软。
　　虽然消毒药物擦上伤口的感觉有点痛，但是被他握着的手让她感觉很安心。
　　她静静地端详着他认真的脸庞，看着他为自己专心处理伤口的样子，她心里又开始难受了。
　　这么好的一个人，对待别人、对待世界这样善良的人，为什么不能幸福。他比她好那么多，可他却比她痛苦那么多。她真的很想帮他，让他从孤独的深渊里走出来，让他快乐起来，可这不是她一个人的能力能够做到的。
　　接下来的三个月他不会在她的身边。虽然现在网络很发达，但是在网上和别人交流和在现实世界的陪伴是完全不一样的。
　　他们只认识了两个多月，可她已经不能想象生活中没有他会是怎么样的了。她不敢想象，也不愿去想象。
　　“好了。”他松开了她的手，抬起头对她说：“以后小心点，少喝点酒。”
　　谢沁芮笑了，点点头，“嗯，这酒真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