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重玄武》花错水笙

4、四神殿

　　待所有人都鱼贯而出，总军帐中只剩下我和傅公公后，我决定好好泡一个澡，把路途中的烟尘都洗干净。 
　　       身上的长袍是丝绸制的，通体黑色，柔顺异常，裹在我白嫩的皮肤上对于这些军营里的男人们来说确实挺有冲击力的，他们的龌龊也不能全怪他们……
　　       我干脆地褪下长袍，丢给傅公公：“这身扔了吧，给孤找一套睡衣和战袍来。”
　　       他应声退下。
　　       我迈进盛满舒适热水的浴桶，感受到温暖的水流浸入毛孔，带来一种诡异的快感，餍足地叹息了一声。
　　       屏风外的脚步声一顿，须臾又响起来，并逐渐远去了。
　　这个公公，话不多，办事挺牢靠、清晰、利落，我现在身边正缺一个近侍，他比较适合。
　　       等他回来，我已经洗好，正坐在床边，考虑怎么把这硬邦邦的床铺得舒服点。二十多天没睡觉了我还真不习惯，反正长夜无事可做，不如睡觉。
　　       “殿下……衣服……”
　　       “哦，你回来了啊，连声儿都不吱。”我随意接过睡衣披上，然后试着躺了上去。
　　       果然！不管是是什么世界军队里的床永远是最让人难过的！
　　       我翻来覆去，怎么也不舒服，最后懊恼地坐了起来。
　　       枕头也不能用来垫身子，被子太窄了也不能，要是有个靠枕就好了。
　　       我猛地转向一直守候在我床边看我折腾的傅公公。
　　       这个人话不多，动作利索，身材也不错，看起来担得起本仙君的靠枕这个重任。
　　       “公公，上床来和孤睡觉。”
　　       姿势舒服了以后，头脑里混乱的东西也逐渐清晰起来，我突然开口道：“孤一直叫你一个习武之人公公挺怪的，你姓什名谁？”
　　       “奴才姓傅名奈。”
　　       “这血溅的战场边，偌大的军营里，皇家礼仪没什么用场。士兵们不会把一个打不了仗只有这张嘴的本事的仙人放在眼里，我在这里自居仙君也没什么意义。我不会再自称孤了，你也不必再叫我殿下，其实我真名叫水珅。你照顾得我这么好，就像我亲哥一样，我就叫你奈兄吧。”
　　      “奴才不敢。”
　　      我立马给了他一个爆栗子：“说什么呢？”
　　      “珅儿，我错了。”
　　      “这才对嘛，”我在他头上揉了起来，“你是参过军的汉子，又不是生出来就给人做牛做马的狗腿子，叫什么奴才贬低自己。”
　　这样的笼络暂时够了，我调转话题。
　　       “说起来，你今天那句话好厉害啊，把全场都震住了，那种气势，怎么做到的！”我终于切入了我最想知道的正题。
　　       傅奈把我的手抓住，缓缓解释道：“我的灵，是能给予我的目标巨大的压力，伴随着震慑以达到期望的效果。”
　　       这是威压啊。居然连一个小小的退伍兵都能有威压，这个世界还没乱套？
　　       “那白源澈呢？他的灵是什么？”比起一个小小的退伍兵，我更想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白源澈是白虎皇族，他有两个灵。目前一个是弱化自己的存在感，消磨锐气、杀气等能使人警觉的气息，另一个依旧成谜。”
　　       难怪这白源澈能在玄武军中潜伏这么多年，看来他的灵也帮他化解了不少危机啊。可他还有另一个灵，这就更棘手了。
　　       “你说白源澈是皇族，那玄武皇族呢？在孟将军牺牲的当下，有没有人能与之抗衡？现在的最强灵者是谁？”
　　       “不知。”
　　       “嗯？”
　　       “孟将军走得突然，战局变化得也突然，实在是来不及选新一任最强灵者了。”
　　       最强灵者选拔就像科举一样，一个月就要选出结果也确实难为玄武君了。
　　       “那就难办了呢……不过新一任肯定是皇族了吧，你觉得谁有可能？”
　　       “我未曾见过皇族，在这件事上不敢妄言。”
　　       “唉，好吧。我到现在为止也只见过玄武君一个皇族，不知道其他皇族怎么样……”
　　       身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傅奈已经睡着了。他一个凡人舟车劳顿二十多天还要伺候我也够艰苦的了，就让他睡去吧。
　　       我闭上眼，也放空了思想。
　　       再睁开眼时，身边没了傅奈，面前也不是军帐的内置，反而变成了一座瑰丽宫殿的大门。
　　       宫殿高耸入云宵，望不到顶，横宽入冰川，看不到际，我的身后是悬崖，身前便是这城墙一般的宫门。
　　       宫门由黑色的冰晶制成，上面雕刻着正常宫门该有的柳钉等物，也有一些奇奇怪怪的鸟兽。我无暇细看，身体里总有一股不明的力量催促自己前进，于是，我推开了宫门。
　　       明明是那么巨大的一扇门，触在手上却不沉，轻轻一推变开了。面前是一片虚无，我不由自主地踏入。
　　       身体又不属于自己了，那种失重的感觉又回来了。但是没过多久，我就清醒了过来。
　　       面前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大殿，穹顶似乎离我有百尺之远。我躺在等身大的软垫上，身边有人在聊天。
　　       我翻身坐起，与三个青年男子面面相觑。
　　       一个身披红纱衣，全身都是火红色，只有眼瞳是耀眼的金色，正往嘴里丢冰粒子吃，一个身着青色铠甲，水蓝色的头发规规矩矩扎成发髻，背着一把长枪，手上擦拭着拆下来的长枪握把，还有一个白色短发，浑身腱子肉的家伙，正直勾勾气势汹汹地盯着我。
　　       三个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看我醒了，都凑了过来。
　　       红发直接扑倒了我身上，大叫道：“小玄玄！人家想死你了！”
　　       蓝发冷着脸用双手把红发拖离了我，然后用眼刀子剜我。
　　       白发紧随其后，代替蓝发狠狠冲我的腰打了我一拳。
　　这三个人的性格和发色如此令人眼熟，再加上宫门上那些奇奇怪怪的鸟兽，我立刻明白了，这死白毛假公济私，肯定是白虎大帝，蓝发那个小媳妇儿样，青龙大帝没错了，剩下那个颜料涂多了的估计就是朱雀大帝了。
　　       等等我为什么会跟他们这么熟的样子，我怎么跟他们混在一起，朱雀刚刚叫我“小玄玄”？
　　       我完全无视白虎，反扑向朱雀，抓住他的双手，逼迫他看着我的眼睛，然后一字一句地说：“朱雀，叫我的名字，我喜欢你叫我的名字。”
　　       朱雀呆了一下，立刻欢快地大叫：“我亲爱的玄武小玄玄你终于要回应我的爱了吗！”
　　       我一巴掌拍开朱雀凑过来的脸。
　　        我，如假包换的玄武大帝。
　　看来现在我必须认真对待拯救玄武战线的任务了。
　　玄武的存亡直接关系到我的存亡，这可不是件好事。
　　       虽然朱雀对我很热情，但是笑里藏刀人面兽心的人多了去了，我无法立刻就把他视为可以互诉秘密的同伴。至于青龙和白虎，他们本就对我不甚友好，我也犯不着搭理他们。
　　更何况我现在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装作强势的样子更能为我夺取先机。
　　       我迅速调整心情，清咳一声把这事强行翻篇：“朱雀，你叫得真恶心，别来烦我。”随后，我起身环顾四周。
　　       金色的，目之所及之处全是金子。穹顶之上绘制着和宫门上近似的鸟兽，我定睛一看，原来是四神的立绘。我身后是一堵封死的墙，由金子雕成了夜空的样式，四种不同颜色的夜明珠点缀其中，构成了许许多多玄幻莫测的星宿，正缓缓移动。身前的宫殿一眼望不到头，似深渊般昏暗神秘，一根一根十人合抱都不见得能抱住的金柱子整齐排列着支撑着宫殿，每根柱子上都有形态各异的神灵，延伸到看不见的尽头。
　　       我迈开腿，刚准备走走，身体却又不受控制了。
　　       意识逐渐被剥离身体，我陷入了昏迷。
　　       依稀间耳畔传来一阵对话。
　　       “……果然人间的□□还不能长时间离开魂魄吗……”
　　       “……他的仙体既然没人管，那就归老子了……”
　　       “……你们觉不觉得他有点怪怪的……我感觉不到他的法力……”
　　       “……喂！你别随便摸啊……”
　　       你们连孩子都不放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