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君不上朝》艾未未

6、第 6 章

　　赵茵感冒了。

　　应该是昨晚泡澡泡睡着了，水寒入侵。

　　她躺在榻上吸溜鼻涕，太医刚诊完脉退下去，宫女玲珑端了一碗汤药过来。

　　赵茵根本没把感冒当回事，感冒就是个自愈性疾病，几天自己会好，但是东宫里的太监宫女可不这样认为，他们都紧张得不得了。

　　赵茵瞧见立在那里今儿话特别少的李安德，对他招了招手。

　　李安德惴惴上前，“殿下……”

　　“怎么没看见吉祥？”

　　“殿下，昨晚是老奴大意，不该让吉祥伺候您沐浴，老奴有罪。”

　　自从上次李吉祥伺候太子沐浴出了点闪失，李安德基本就没再安排李吉祥当这差事，昨晚太子与李吉祥聊了很久，沐浴的汤水烧热了又凉了，李安德催了好几道。太子坚持要李吉祥伺候，李安德竭力阻止，最后折中，让李吉祥在门外候着。他不该相信一个屡屡犯事的小太监能伺候好皇太子，果然，他忙完手上的事去看的时候，李吉祥竟然坐在门槛上睡着了，而皇太子在早就凉掉的浴桶里睡着了。

　　他昨晚就斥责了李吉祥，今日皇太子不停流涕，声音听着也发蒙，他请太医来之前又训斥了李吉祥一顿，罚他在回廊思过。

　　“罚跪？不用了！”赵茵咕嘟咕嘟喝完汤，接过玲珑递过的手帕擦嘴，“是我自己没注意睡着了，不能怪他！对了，他在门外睡了那么久，有没有得风寒啊？还有散寒汤吗，给他也喝一碗。”

　　李安德心上不悦，皇太子先前包庇李吉祥的那些事他可以就那么放过，毕竟太子殿下没受到伤害，这次可是害得太子伤风，于潜龙之体有碍，“殿下，奴才们的份内事没做好，理应受罚。殿下让老奴好生教他，老奴自当要尽本分。”

　　他一开始只以为皇太子是缺少玩伴，但皇太子对这个玩伴太不一样，简直是包容得毫无底线，而这个李吉祥呢，本来规规矩矩的，自从那日伺候皇太子沐浴后，就故意闯祸求死，李安德在宫中打滚这么多年，嗅觉还是很敏锐的，或许是他还不愿意承认吧，毕竟这被他嗅出来的气息……说不清道不明的。

　　他希望是自己多心了。

　　赵茵问李安德苏喆在哪里的回廊罚跪。

　　“本王瞧瞧他去。”

　　兴味浓厚的太子从李安德身边走过，李安德阴沉着脸看一眼跟上的玲珑，玲珑微微见礼。

　　李安德远远跟在后面，看太子脚步轻快走到回廊附近，他玩心又起，猫手猫脚地从背后靠近罚跪的小太监，吓他一跳。

　　李安德目光沉沉，太子这样的童心他以前没见过，现在见到了也并不欣慰。

　　晚上，李安德被皇贵妃叫过去问话。

　　“太子今日过来说，想升他身边的小太监为太子伴读？”皇贵妃问他：“此人如何？”

　　李安德将李吉祥的出身来历一一细说，皇贵妃又问他：“李公公觉得此人如何？”

　　李吉祥闯的那些祸先前李安德并未一一如实禀告皇贵妃，那些凭推测得出的事不说也罢，李安德斟酌了一下，说：“是个机灵样，目前还欠缺调教。”

　　“冲撞皇子、还有今儿太子感染风寒一事看来，确实还欠缺调教，”皇贵妃也有疑虑，“太子看中的人，你一定要多上心。”

　　李安德知道上心是什么意思，“皇贵妃请放心，老奴一定会好生教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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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为一个太监非苏喆所愿，他闹也闹过了，经过这些日子，他渐渐地认命了，接受了这个事实，他甚至乐观地思考他成为太监的意义。就当他是在还债吧，还那些欠了赵茵的债，她开心就好。

　　赵茵囔着鼻子对苏喆炫耀：“怎么样，你看，我是不是很成功地提了你，你现在也不用做倒夜香这些杂事了，我学习你也一起学，我的老师可是全国最聪明的人哦！”

　　“聪明？”苏喆不以为意：“说八股文和儒学第一我倒是没意见，敢不敢比比英语数理化？”

　　赵茵白他一眼，“你也没什么好骄傲的，你大学白学了四年，到这里毫无用武之力。”

　　苏喆大学英语专业。

　　“不知道本朝有没有海禁，没有的话，我下西洋去了。”苏喆做了个再见的手势，“别啊！”赵茵笑嘻嘻地抓住他的手。

　　“咳咳。”

　　大学士张齐进房间来，看见他们打闹嬉笑，严肃出声。

　　赵茵和苏喆端正坐好。

　　张齐五十出头，肚子圆，脸也圆的，一双豆目，目光犀利。

　　本朝皇子目前也就赵因一个适龄上学的，所以他一直是单独学习，由翰林院大学士单独授课。如今加了一个伴读，和他一样摆了课桌在前面，坐在他身后斜后方。

　　张齐教书比较严格，教材都是他亲自编订的，可惜，全国最有学问的人不知道怎么教课，他的课一点都不风趣生动，咬文嚼字，摇头晃脑，听得让人直犯困，赵茵穿过来听了他几回课，基本上每次都会被戒尺打手心，

　　本来赵茵就不是三好学生，大学四年愣是把高中那点好好学习的良好习惯扔到爪哇国去了，她大学四年学会的就是逃课、睡觉、谈恋爱。

　　今天也不例外，她又打瞌睡了。

　　“太子殿下。”张齐肃着脸唤她。

　　赵茵一点反应都没有，因为感冒，她的呼吸声很重。

　　苏喆收到张大人的眼神，立刻上前轻轻推赵茵：“太子殿下，殿下……”

　　赵茵睁开眼睛，看到张齐拿着戒尺等着他。

　　“老师……”她讨好地笑笑，张齐责罚起他来可不念着她是不是受宠而娇贵的皇子，打得会很用力。

　　她手疼……

　　假装浑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赵茵从课桌里拿出一个用绸布包着的礼盒。

　　“方才老师讲课的时候，我看到您手一直放在腹间，是不是又腹痛了，昨日我问太医要了靡靡草，让下人们熬成冷膏，服用起来很方便，您赶紧吃了吧。”

　　赵茵解开绸布，打开绣着鹤的木盒，拿出一碗黑色膏状的药，早得了她颜色的李安德端过来热水，她把冷膏搅开，毕恭毕敬地给张齐端过去。

　　“您先服药，服完后再责罚学生。”

　　张齐略显发黑的脸上颜色缓了缓，怒气消了许多，“太子殿下有心了。老臣谢太子殿下关心。”

　　张齐感激地捧起碗，仰头喝尽。

　　赵茵笑嘻嘻地给他递上自己的帕子，殷勤道：“一会儿结束授课我再为您冲一碗，太医说，病发时喝三碗就一定好了。”

　　“不劳殿下费心，老臣自己动手就好。”

　　见皇太子乖乖地伸出手掌来领罚，张齐也不好意思责罚他，抬眼看伴读的小太监。

　　苏喆连忙解释说太子殿下感染了风寒，身体不适才会打瞌睡的。张齐甩了甩戒尺，示意苏喆上前替罚。

　　下了课，赵茵问苏喆觉得如何这个老师如何，她当了皇帝之后能不能提拔他做辅政大臣，苏喆只叹道，“古代的戒尺名不虚传！”

　　叹完，苏喆意识到了什么，“你不是找我当伴读，是找我当挡箭牌的吧？”

　　“我会好好补偿你的啦。”赵茵拉过他的手，替他吹吹手心，蹲下去，替他揉揉膝盖。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了一声凄厉的长长的叫唤声，回荡在整个皇宫的上空，久久盘旋不去。

　　蹲着的赵茵仰头看苏喆，“听到在喊什么了吗？”

　　苏喆张着耳朵，声音太远，听不清楚。

　　李安德迈着急碎的步子快步朝这边走来，他看到皇太子为李吉祥揉膝盖，李吉祥拉住他的手，将他拉起身。

　　皇太子朝这边张望过来，李安德压住惊惶的心，操着尖细的嗓音禀道：“太子殿下，皇上驾崩了！”

　　驾崩了？她要上线了？赵茵又开心又忐忑，虽早就知道就是这两天的事了，但……她还没准备好啊喂！

　　“先别方，自有人来教你怎么做，走一步看两步。”苏喆看上去超级镇定。

　　道理谁不会说，赵茵长呼几口气平复异常跳动的心，要做皇帝的又不是他，他当然没她紧张兴奋，“我走一步，你帮我看两步。”

　　论头脑，赵茵肯定没苏喆灵光，苏喆不仅成绩好，课外活动也干得有声有色，他还做了系学生会主席，她上辈子做的最有头脑的一件事，就是选了苏喆做靠山顺利毕业，这辈子也指望他了。

　　皇帝驾崩，皇宫内谁该干什么谁都有数，毕竟，上一个皇帝死掉才不过七年，都有经验，这届皇帝为政还行，就是死得太快了。

　　赵茵被李安德带往内府，那里，后妃们也都被引来，个个取了头面首饰，穿上素服，脸上布满哀泣，但是没有谁痛哭出声；在京的文武百官也来了，个个穿着素服，帽子上缠着白布，朝靴换成了草鞋。

　　赵茵一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她看到后宫最大的两个主子，一个是皇后，还一个就是她的生身母亲，皇贵妃李氏，她们并排站在最中心的位置。

　　李氏对她招手，赵茵走到皇后和李氏中间，宣读圣旨的大太监站出来，殿中所有人下跪。

　　大太监宣读皇帝遗诏。

　　先皇在遗诏中表明了对皇太子的殷殷期望，为他指定了三位内阁大学士辅政，就是那天她去探病时，皇上召见的三个大学士。

　　赵茵以为像电视上演的那样，念完遗诏就要即位了，并不然。先皇的丧事还没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