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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四十三章 ...

  •   下了朝之后,卫霍慢慢地下着玉阶,闻听有人唤自己的名字,侧身一望,便望见了朝自己走来的林震。
      他转身拱手,林震走到面前时也回了礼,直起身后端肃道:“前些日子常听太子念叨你,应是慕才已久,刚太子殿下又同我说起,刚巧要过去一趟,卫侍郎不如随我一起去东宫坐坐?”
      卫霍想着自己能有什么值得慕才的地方,总不至于是去年初生牛犊不怕虎吼出的那一嗓子,那可是令他挨了顿板子的,现在想想还怪丢人的。
      他也明白林震邀请的用意,与当初被邀请去三皇子那里一样,恐怕还是和党争有关。

      他虽无意周旋于朝堂风云之中,但该去应承还是得去,更何况此前去过齐王处,现在若拒绝,也不免让人多想。
      卫霍便笑笑道:“承蒙太子记挂,那微臣便同林将军走一趟罢。”

      东宫乃皇子府邸中最尊贵的一处,但卫霍不动声色地打量一番,觉得反倒比当初去过的齐王府要更朴素些。
      他再想想便也懂了,太子乃夺嫡势力中最正统的一股,平日多少眼睛盯着,一言一行都易会被放大了说,所以反而装饰得简朴些,还落了好名声。但再简朴,也是嫡子规格,少不了的庄重雅致。

      他与林震稍坐顷刻,太子就换下朝服来见客。
      相比于齐王,太子面庞看着更仁慈些,但卫霍知晓,能在宫中翻云覆雨,站在权力顶端之人是不可能多宅心仁厚的。要想稳稳地坐在那龙椅之上,脚底就得沾些血。

      站队之事不可能明说,太子命人沏茶倒水,待茶水煎了,他倒了一杯,低头抿一口,很快与卫霍打起了太极。
      卫霍也只得作出不甚明辨的模样,阴来阳对,阳来阴回,坐了一刻钟的时间,太子与林震便知晓了他的意思。
      刘逐倒没有说什么,林震有些沉不住气,在卫霍出了东宫大门时直言道:“卫侍郎是怕站错队,亦或是如何?”
      卫霍抬袖道:“站不站得对是人之造化,但造化常弄人,卫霍不愿,不想,也怕站队,只盼着能有这么个一官半职,为自己与百姓做些实事,至于旁的,实在分不出心思去琢磨。林将军也不必多说,卫霍不做阳奉阴违之事,既不沾事,便是两头都不沾,不需在我身上费什么心思。”
      他说得直白,林震也已明了,拱了拱手,目送他离开。

      回去之后,卫霍同秦淮说起此事,才知道原来林震也找过他。
      也是,他们在旁人看来是兄弟二人,福祸相依,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卫霍这么想着,凑过去啄了下秦淮的下巴,低笑道:“我们这两只蚂蚱一点也不识时务。”
      秦淮回他一笑:“这样便好,不费心劳神。”
      卫霍知他一向不喜朝堂纷扰,这样的境况确实是他们二人都想要的。

      寒冬慢慢过去,日子渐暖,卫霍的生辰近了,他自己却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
      自四月以来,各地工事繁忙,他饭时都是匆匆吃完匆匆推碗去办公,待生辰前一日,明晨提醒过后他方才意识到,不由失笑道:“最近真是事情多,都忘了这茬了。”
      明晨含笑道:“想要什么生辰礼?”
      卫霍道:“什么都好,都是心意。”
      “这么说不送礼,道句祝福也行喽?都是心意嘛。”明晨调笑道。
      卫霍撇撇嘴:“那不行,君子之交淡如水,你至少得送我一壶能解渴的水吧。”
      明晨哈哈大笑,两人有说有笑地走出了宫门。

      被提醒了自己的生辰,卫霍心中还是涌出了几分期盼,就是不知道秦淮会送自己什么生辰礼。
      在秦家夫妇二人离世之前,两人并不互送什么生辰礼,之后两次秦淮都像父母在世时那样为卫霍做一碗面,去年还多了一盒糕点,今年能得什么礼卫霍猜不出,但一碗面其实也足够了。

      生辰当日清晨,卫霍离府时秦淮已经走了,他想着礼物怕是晚上才能拿到,便安心地去上朝。
      近日来,卫霍已觉察到朝中局势在愈发分明,谁站了哪一队,往往从朝堂上的发言便能猜出十之八九。
      但今日护军参领周济出声站在胡然一方让卫霍有些意外。

      周济此人同秦淮一样是武举出身,后经林震提拔做到了如今护军参领的位置,之前也不曾参与党争。
      今日再提及即将展开的武举诸事,胡然认为应改掉旧制度,命文官主考,理由是兵法比武力本身更重,但一应武官却不甚认同,林震就不满道:“兵法确实比武力重要,可文官哪里有武将懂兵法?若是派文官主考,考出来的恐怕就是些纸上谈兵的废物了。”
      胡然笑而不语,倒是周济站出来道:“臣以为,文官主考也未尝不可。兵法一事,本就是先纸上谈兵,然后再实战演练,那些选出来的后生们之于我们这些老家伙而言也都是些毛头小子呢,要先了解兵法是什么,才能谈应用。”

      没料到周济会站出来为胡然说话,林震一怔。
      昭御帝支颐闭眼,懒懒道:“那就按照胡然和周济所说,到时候拟几个人,朕再挑挑。”

      下朝之后,卫霍顺道去了一趟吴府。
      吴丛原病愈后身子还是发虚,所以隔几日才会上朝。
      闲谈一阵后,卫霍顺口提了周济之事。

      吴丛原微微颔首,望着卫霍道:“你是想不明白他为何站出来说话?”
      卫霍点头:“是,林将军一手提拔的他,如果要站队,也应该站在他们这一边才是。再不济,像他以前那般不站队也好。”
      吴丛原将手中的本册放在案上,卫霍忙扶他坐起身,将外裳披在他身上。

      吴丛原用手拢了下衣服,定了定神,喃喃道:“要么只是随口说之,要么就是真的与胡然是一路人了。”
      他沉吟片刻,向卫霍说:“你可还记得周济的身世背景?”
      “记得一点,”卫霍很快道,“他父亲乃江南大商,母亲是名门闺秀,好像姓杨。”
      吴丛原嗯了一声,缓缓道:“瑜妃也姓杨,也是江南出身。我没记错的话,两人应是有亲属关系的。”

      卫霍顿时讶然,紧接着也反应过来,但又愈发疑惑了。
      周济与胡然,中间怎么又多了个瑜妃?
      难道说,后宫也参与到了朝堂之争中来了?可他记得瑜妃只是狐媚了些,勾着帝王享乐,并未与前朝有什么牵连才是,因此他才一时没有意识到周济与她的关系。

      吴丛原道:“兴许是我们想多了。”
      卫霍也道:“大约是的,或许周济就只是那么一说罢了,我还拿这些事来叨扰吴老,实在是惭愧。”
      “没什么惭愧的,”吴丛原淡笑道,“我不在朝堂,心却也日日想着那些事,多亏有你做我的传话筒。”
      卫霍抿唇笑了:“是晚辈的福气。”

      秦淮自从当上神机营中营统帅之后便比以前忙了许多,每日常要到戌时才回来。明晨家中有事,没过来庆祝,托小厮送了礼过来,是个精致的印章。
      卫霍把玩一阵后去厨房吃了几块糕点,想着秦淮万一要为自己煮面,就还是留了些肚子。

      他看了会儿书,至残照寂寂时又走到院子踱了踱步,后又回到窗边点了烛灯,摆好棋盘,捏了颗白子自己同自己对弈。
      春风徐徐入窗,吹得卫霍泛起春困,掩唇打了个哈欠,眉眼惺忪间手指一松,润滑的棋子砸在棋盘上,将一圈局势打散了,他本就心神不宁,哪里能复原回去,顿时有些懊丧,索性叹了口气,就着一盘乱棋趴了一阵。

      秦淮从院中入了屋内,望见伏在棋盘上的青年,心中顿时软了好些。
      他轻着步子走过去,卫霍睡得熟。秦淮爱怜地凝视他片刻,接着将人抱起,走到床榻边上放下。
      他动作轻了又轻,卫霍还是警觉地醒了过来,望见他的面容,侧过睡得酥软的身子,瞧了眼窗外的天色,鼻音浓浓道:“怎么这时才回来?都等你好久了。”
      唇被啄了一下又分开,卫霍见他从身上掏出了两块东西,近了后认出是两块木牌,都是正正方方的,色泽是淡赭色的。

      他从秦淮手中取过那两块木牌,拿在手里看清了上面的字。
      一块上面刻的是秦淮的名字,另一块刻了卫霍二字,分别写着“良缘相生”“永结为好”。
      卫霍心中一阵,只觉胸口春.意盎然,他抬头望去,秦淮耳廓微红,声音低沉道:“霍霍,十八岁生辰喜乐。”
      寿星的嘴角勾出甜丝丝的笑意,他扬起脸凑过去,两人的面颊离得极近,只有一指之隔。

      呼吸与视线相缠,卫霍抚着他的鬓角,低声道:“怎么想起做这个了?”
      这种木牌是他们小时候常玩的东西,幼时小儿哪懂情爱,却爱扮作寻常人家夫妻玩闹,雕个刻有名字的木牌挂在身上。也有顽皮少年硬把一男一女凑成一对取笑,偷偷把木牌挂在对方身上。
      秦淮也低低地道:“就是想做了,我们也许办不成喜宴,但也要有些像样的信物才是。”

      卫霍唔了一声,心满意足地将秦淮的牌子挂到他脖颈上,再拿起自己的木牌,才发觉上面的字迹同自己的极为相像。
      “你仿我的字?”
      秦淮应声。
      卫霍却笑着说:“你仿的是我原先的字,但年后我已慢慢练别的字体了。”

      他先将木牌塞入自己的里衣,又去取了自己如今的字帖给对方看。
      卫霍指着纸上的字,颇自得地道:“我如今习惯带个钩。”
      秦淮一看,笑道:“还真是。”

      两人说了一阵话,卫霍肚腹开始咕咕地叫起来。
      秦淮诧异道:“怎么?还没吃东西?”
      卫霍鼓着腮帮子,委屈巴巴地道:“往年都是有生辰面的,你没回来,我就只用糕点填了点肚子。”

      秦淮便拉着他去了厨房,煮了碗长寿面。
      卫霍从头吃到尾,一根面不断,最后连面汤都全喝光了。
      两人回到屋中,气氛正好,四目相对片刻便搂抱住彼此,一起跌入软榻之中。
      因那两块木牌子,卫霍忆起童年事,情.动间一叠声地叫着阿淮哥哥,秦淮灵台嗡嗡响,俯身去亲那张甜嘴,帐中很快便是春.意浓浓。

      这日午后,卫霍刚刚睡醒,宫中便来了消息。
      昭御帝突发旧疾,卧床不起,前朝后宫都有些人心不稳。
      他换了衣服,和宋宇一起匆匆赶往了宫中。

      等他到时,大臣与皇子嫔妃都到了不少,几位资历颇深的太医在内殿诊治,太后也在里面守着。
      诸人在外面等候了小半个时辰,太后一脸疲累地从里面出来,众人纷纷跪下行礼。
      太后揉着太阳穴,哑声道:“太医说皇上过一阵能醒,哀家等皇儿醒了再过来,你们愿意守着的守着,也不必人人都聚在这里,人太多了也不好。”
      众人俯首道:“是。”

      太后走之后,也有几位大臣和嫔妃留下慰问之言后跟着散去了,皇子们倒是一个没散。
      卫霍想着还是等昭御帝醒来再回去,只是等得有些无趣,就数着前面礼部侍郎的头发消磨时间。
      肩处被人一拍,他回过神,是蒋成。
      蒋成低声道:“皇上还未醒,我们待在这里也挡路,去御花园转转吧。”
      卫霍想了想,同意了。

      两人走了一阵,蒋成叹道:“皇上突然病重,前朝又得跟着变天了。”
      卫霍跟着感慨了句:“是啊,一切都难料。”
      他们又走了段路,快到假山群时,蒋成脸色微变,手捂住小腹。
      卫霍张了张口,还没问出口,就见他隐忍道:“卫侍郎先在假山旁等候片刻,待我方便了再回来找你。”
      他憋得难受,夹着两股匆匆离开,全无平常翩翩公子的模样,卫霍也忍不住掩唇笑了。

      他信步往假山处走去,春柳飘扬,花木翻新,看着这些景致,卫霍只觉心旷神怡。
      只是很快,他便听到了假山中的动静。
      “胡然……慢些……”
      假山中传来女子娇媚的求饶声,接着便传来男子低沉沙哑的嗓音:“瑜妃娘娘真是越来越经不住了……”

      里面一阵浪言浪语,卫霍立在春风中听得心惊胆战,面红耳赤,一颗心脏差点从口中跳出来。
      他未料到两人竟有这般私情,且在天子病重时于此处行苟且之事,真是大胆得很。
      卫霍心魂不定,又怕被发觉,只听了片刻便步履匆匆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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