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4、第三十四章 ...

  •   和秦淮的关系一日如飞,次日抵达翰林院,整理书册时卫霍想到了昨夜之事,心头又如琼枝开花,蓓蕾初绽,喜不自禁。
      那笑意在眉眼间充盈,落在他人的眼中,不由就让人皱起了眉头。
      李镇用压书的镇石拍了拍桌子,卫霍如梦初醒,忙将手中的书本放回原处,走回到桌案前。
      这位老前辈一向克己奉礼,大多时候都是行峻言厉,看不惯一些官吏在上工时浑水摸鱼的作风。但他学识广阔,颇有钻研精神,卫霍也一向敬重他。

      李前辈性格上还有明显的一点,嫉恶如仇。
      譬如此时,他最看不惯的翰林学士承旨吴丛原到这书阁借书,人来了,李镇一见,又捞起手边镇石一拍,胡子抖了抖,低头装作没看见。

      翰林学士承旨是翰林院官职最高之人,负责起草诏书,发布诰令,甚至常承密旨,虽只是从二品,但实则与宰相的权力相持。只是三年前前宰相刘同惹怒天子,被卸去官职,自那之后昭御帝也未曾再提拔人补宰相一职。这翰林院里的其余人等对吴丛原都是恭敬十分,也只有李镇敢给他脸色看。
      卫霍不知其中缘由,端着笑站起,向吴丛原行礼。
      “吴大人要借何书?”
      吴丛原淡淡回礼:“想借《姜史》原本,不知是否在阁中?”
      今日书童不在,需得他躬亲做事,卫霍便道:“容晚辈看一眼借记册,吴大人且稍等片刻。”

      他翻看之后,发现《姜史》还在,准备去取时便听到李镇不悦地道:“书童不在,卫翰林事务不少,吴大人还是自行去取吧。”
      吴丛原扫了他一眼,李镇也当仁不让地回视过去。
      卫霍颇有些尴尬,正欲开口缓解气氛,吴丛原已经道:“好。”

      取完书,吴丛原告辞离开,卫霍看着人走远,转头道:“前辈和吴大人有何矛盾?”看起来像是积怨已深,可就他听说,两人曾还是挚友,后来不知因为什么把关系闹僵了,如今看不出半分情意。
      李镇撇他一眼:“往大说,自古忠佞殊途,往小说,我与他政见不合。”
      一句话,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话已至此,卫霍也已不必多问,闷头做自己的事。
      倒是身旁的老翰林捧着书出了阵神,幽幽地道:“等你升为侍读,也许就懂了。”

      像卫霍这样的出身,中了进士入了翰林院,往往先定为编史,再升为侍读或者讲经,做得好便再做翰林学士,翰林学士共有六人,为首者为承旨。
      卫霍听李镇说话之后一思量,方意识到一件事。
      李镇与吴丛原师出同门,同为一年进士,可如今一个为承旨,一个还是官阶最低的编史,其中怕是有许多他不知道的缘由。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殊途。

      退衙之后,卫霍回府,吃了点零嘴,待秦淮也回来,两人一起吃过晚饭,在院子里乘凉。
      蝉鸣褪去了几分聒噪,蛐蛐清亮的叫声迭起,卫霍从盘子里取了一片雪梨,放一片在自己口中,又喂一片到秦淮嘴边,然后盯着他看了半晌。
      秦淮问:“怎么?”
      卫霍用手摸摸他的脸颊:“黑了。”
      秦淮道:“嗯,这几日日头晒。”
      卫霍的手滑下,牵住他的手,饶有兴致地道:“我听说京内有一种胭脂,擦到脸上可挡炽烈日光,不如我寻来你用用?”
      秦淮抽了抽嘴角:“胡闹,哪有武将用胭脂的。”
      卫霍笑嘻嘻地道:“怎么不能用,你要的话我肯定能寻来。”
      “不要。”
      “那算了。”卫霍似有些遗憾地说。

      月色浓郁时,两人沐浴后回房,躺在了秦淮的床上。
      年少方刚,又初尝情爱,克制不住便纠缠在了一起。卫霍被秦淮压在凉席上,唇舌交缠,呼吸交错,濡湿的亲吻在房内响起暧昧之音,令人面红耳赤。
      卫霍混混迷迷地躺在下方,手勾缠在秦淮的背脊上,浑身酥软,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一头鹿或一只兔,被渴血的野狼叼在口中肆意舔舐,好准备饱餐一顿。

      快喘不上气之时,卫霍将手抵在秦淮的肩头推了推他,但后者的动作并没有立停,一下一下地含着卫霍的嘴唇啄了数下,急促的气息才稍稍平复。
      “睡吧。”卫霍含糊地道。
      “嗯。”
      卫霍靠着秦淮的颈侧,薄被又被惨兮兮地踢到床尾堆起。
      等凉风吹熄了身上的火,他闭着眼慢慢睡着了。

      在他沉入梦乡之后,秦淮缓缓坐起身,拉过薄被盖住卫霍的肚子,安静地坐了片刻,拿起剑下了床。
      穹空黯沉,月影模糊,一个身影在庭院中无声地练着剑。
      不知过了多久停下,他用手摩挲过剑面,沉思良久方才回房。

      *
      两个月后,初秋,卫霍晋为了侍读翰林,官职升为了正四品。
      成为侍读,意味着他不必总是待在书阁之中,同时会常常在宫中为当朝尚且年幼的两位皇子,八皇子和九皇子讲学。
      除此之外,正四品也意味着有了站在朝堂之上的资格,虽不能像尚书侍郎们一样,但一旦有空缺便可应召上朝。想到这一点,卫霍内心深处隐隐有几分期许。

      明晨先他一个月便升了侍读,平日也和他提起过这两位皇子,多是有苦难言。
      帝师是极有威望的存在,他们的话皇子们不得不听,侍读与之相比,地位还是要差好大一截。

      卫霍走马上任的头一天,明晨提醒他道:“两位皇子正当年少,心性不定,往常看顾他们读书可得上心一些才是。免得怪罪下来,咱们得担责。”
      卫霍颔首回他:“明白,我会多加注意。”

      两人一同进入了文书房,两位皇子皆到了,看到他们后倒是乖乖巧巧地行礼,但很快卫霍便对明晨平日的经历感同身受了。
      他们在台上讲学时,两位皇子在锦杌上动来动去,一会儿抓抓耳朵,又一会儿打打盹,听得心不在焉。提点过之后认真一阵,又会故态复萌。
      一早晨的课上完,卫霍也觉得颇累。

      从文书房出去后,明晨看他面色蔫然,不由笑说:“我说的可没错吧。”
      卫霍点点头,叹道:“那几十两银子的俸禄也不是白拿的不是。”
      “是啊,拿钱就得办事,我现在已经习惯了,你过段时间习惯了也就好些了,”明晨又想起一事,“对了,秦淮的生辰是这个月五号吗?”
      卫霍答“是”。
      明晨点头:“那五号我备上生辰礼去你们那儿一趟。”

      两人说说笑笑地往宫外走,在南门口遇到了蒋成。
      行礼过后,蒋成邀请他们二人去府上坐坐,明晨言说有事,先行告辞,卫霍因马天让蒋成带话,说想向他请教诗赋,便坐着蒋成的马车往他府上去了。

      没料到这一趟作客,在前厅撞见了马元。
      马天就站在马元身边,父子俩说着什么话,听见声后马天转过头,叫了卫霍一声。
      坐在藤椅上的马元闻言也站了起来,挤出一张笑脸走到卫霍面前:“哎呀,霍霍来了,可还记得马叔啊?”
      卫霍皮笑肉不笑地说:“当然记得,就怕马叔不记得我了。”
      马元诶了一声,双眼一瞪,作出难以置信的样子,又很快眯起,笑道:“怎么会呢。”
      卫霍还是假意地牵了牵嘴角。
      马元似不经意地问起:“霍霍啊,我听小天说你现在在宫中做侍读,做得好那便是前途无量啊。”
      “马叔过奖,蒋兄如今是讲经,比我学问好多了。”

      不愿与他再继续说些虚与委蛇的话,卫霍同马天一起去了偏厅,指点他作了几句诗,然后便起身告辞。
      马天顺道要去一趟书院,两个人一起出了门。

      经过安人坊的羊街时,卫霍看到路旁有不少衣衫褴褛之人,有一位老妇人饿得面黄肌瘦,怀中抱着一个近乎赤.裸的孩童,还有一位瘦骨嶙峋的老人靠在墙根处,眼光混浊,身上全无生气,好似下一瞬就将没了气息。
      卫霍不由停了脚步。
      这些日子,楚州发水,淹没万顷良田的消息传到了江无,朝廷的银两却迟迟拨不下去。与此同时,很多难民都逃到了京城及周边 ,渴望能在天子脚下得到救助。
      看着这些跋山涉水来到江无的难民们,卫霍心中有些沉重。
      马天也有些怅然:“这些人携家带口到这里谋生,真的不容易,但朝廷能给的补助不多,听说已经有不少人饿死了。”
      卫霍默了一阵,低声道:“得想个办法才是。”

      办法未想到,机会便来了。
      过了两日,朝中六部尚书有三位告假,两位侍郎也感染了风寒,前一晚卫霍收到宫内的传旨,若无他事,次日可前往咏然殿上朝。

      卫霍同秦淮说起此事,言语间期盼不已,睡得晚了,第二日起得却比平日要早。
      穿好绯袍,戴上银龟袋,卫霍看着自己衣冠齐整的样子,恍惚了一瞬。
      秦淮站在他身后,定定地看着片刻,沉声道:“走吧。”
      “嗯。”

      站在朝堂之上,看着咏然殿内富丽的蟠龙柱,金闪闪发着光的龙椅,卫霍深吸一口气。
      他是头一次站在这里,四周的侍郎尚书们有意无意地斜眼打量他,卫霍回望过去时有人躲得快,没捉着,有人慢些被发现了,卫霍便端着笑行礼。

      朝臣们静待片刻,昭御帝到了。
      天子四平八稳地坐在龙椅之上,懒懒地说:“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卫霍心中确实有事,但他是朝局新人,抢个头牌不大合适,便静等老人们发言。

      礼部尚书陈仪往右迈了一步,执着笏板躬身道:“臣有事启奏。”
      “讲。”
      “两日前,高应派人来信,说今年草原草长得不好,牛羊吃不饱,请求减少朝贡,臣一时半会儿还拿不定主意。”
      昭御帝道:“他们有说想怎么减吗?”
      陈仪道:“这个……高应人想将珠宝从六千件减到三千件,还想将马匹从五千头减到两千头。”
      昭御帝还未答,胡然已向左迈了一步:“皇上,这种无理的要求断然不可答应,珠宝砍了半,马匹更是连一半都不到,今年楚州发水,国库本就空虚,若允诺他们减少朝贡,会给明年乃至后年的开销造成极大的隐患。”

      其他朝臣们纷纷应和,此时又有人出声,乃是大将军林震,卫霍同他隔着数排,只能看到一个健壮的背影。
      林震出声时中气十足:“高应人狼子野心,今年他们频频骚扰边境众城,烧杀抢掠,百姓有苦难言。臣以为,一则不能答应他们减少岁贡,甚至可以要求增加,二则应多派出些兵马驻守边境,还边民们平和的日子。”
      胡然不认同:“臣认为第二点不妥,今年楚州有灾,朝廷的银两尚且发不下去,若再派更多的军队驻守边境,朝廷的花销可就支撑不住了。”

      卫霍听他们说至此,按捺不住迈了出去,行礼后道:“皇上,微臣以为林将军所言甚是,京中官僚富商们过得富足,臣每月都有几十两银子的俸禄,上百上千官吏每人能出一些银两,若再拉动商人之力,同时减少宫中不必要的开支,两边的目的皆可达成。”
      说这一番话到底有几分紧张,说完之后,卫霍吞了吞口水,就听昭御帝问:“你是……?”
      “臣乃侍读翰林卫霍。”
      昭御帝面露不悦,一甩袖子道:“第一次上朝谏言,官职都不报一下,成何体统?”
      卫霍的心顿时抖了抖,忙跪下认错。

      此时一人出列,道:“皇上,臣以为卫翰林之言需待商榷,但诸位大臣们已经在不减少朝贡上达成了共识,还望皇上考虑这一点。”
      昭御帝看一眼吴丛原,颔首道:“诸位爱卿说得极是,陈仪。”
      “臣在。”
      “回信给高应那边,就说朝贡不能少,让他们自己想办法凑齐。”
      “是。”

      第一次上朝便得了训责,卫霍走出殿的时候有些颓然。
      他想着能进言提提难民一事,出师却不利,不知之后还有没有机会提。

      下台阶的时候心不在焉,踩在阶沿上险些摔倒,脚腕扭得发疼。
      在原地歇了歇,就在卫霍准备离开时,有人叫住了他。

      一位衣着素洁的宫女朝他行礼,道:“奴婢茗荷参见卫翰林。”
      卫霍愣了愣,转身向她回礼:“茗荷姑娘有什么事?”
      茗荷含笑道:“三皇子想请您去府上坐坐,不知卫翰林今日可有空?”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