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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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比野给我放了一周的假，我在家里睡了两天的觉，中间醒过许多次，望了一会儿天花板又闭眼睡了过去。以至于在某个下午我从睡梦里醒来，窗台漫出白光滔天，洒在脸上时，我竟有些分不清到底过了几天，恍惚间以为半辈子都这样睡过去了。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仅仅过去四十八小时不到而已。
起床之后感到无事可做，想着去店里找人闲聊会儿也是好的，最好还能把我的摩托车要回来。
日比野没有把摩托车还给我。
还细数了一遍我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在他嘴里我因为无照驾驶交的罚款都够我在市中心买套八百平的高级大公寓了。哪能有那么多钱啊，统共加起来也不过两个月的饭钱。
他说等我什么时候把驾照考到了，我才能重新摸到我的摩托车。
我撇了撇嘴。
我本来也没抱太大希望，于是我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们聊天。原先我们只会讲些生活琐碎，但今时不同于往日，“雄英高中”、“英雄”这些词越来越多的出现在我们的谈话里，每个人都看起来比我热情高涨，满怀期待。
“我考上雄英你们也激动过头了吧。”我有些困惑。
后藤恰好干完了手上的活，有些懒散地缩在沙发里打游戏，他听见我的话，放下了手机。
“这是当然的啊。”他说，“大家都把你当儿子养，看到孩子奔向更好的未来，谁都会感到开心的吧？”
“你也把我当儿子养？”
“那倒没有，我没你这么大的儿子，但心情是差不多的。”
后藤停顿了下，接着说：“他们总和你说些前程似锦，你也别想得那么多，我是觉得未来的不确定性太多了，眼前要是有能够抓得着的快乐，那就伸长了手去抓，有能够变好的机会，那就不要错过。”
这是我从没见过的后藤。
平日里他总是嬉皮笑脸吊儿郎当，对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但他说这话时眼里带着少见的认真，他紧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情深意切，末了朝我露出一个狂放的笑，自信又明亮，眼角都漾出夺目的光。
我感到心里有什么涌起，刹那间又归于平静。后藤又拿起手机在屏幕上瞎划拉，回到那副下岗男人似的意志消沉里。
“你这话说得还挺帅啊。”我说。
“我也觉得帅。”后藤抬眼看了我一眼，“天赋吧。”
冬天没能猖狂太久，就被春天取代了位置。有天出门的时候偶然看见路旁的樱花含苞待放，再过不久就是盛开的时候。
雄英开学的日子近在眼前。
前些天日比野把坂田留给我的钱交给我，雄英第一年的学费已经转给学校了，我粗略算了下，剩下的钱足够再交一年雄英的学费，或者买个全自动洗车机也是正好。坂田先前就想着建个洗车房出来，然后安个全自动洗车机，就是钱一直是个问题。
我和日比野提议要不拿这钱买个洗车机，也算是了了坂田的一桩心愿。
他立马拒绝了，并且告诉我要是我敢买洗车机，他就把我脑袋拧下来。他说：“这种心愿我们来了，你好好去上学当英雄就是完成坂田最大的心愿了。等你回来别说买洗车机，我们都不是汽修店了，我们直接扩成汽修厂。”
石井在墙角“噗嗤”笑出声，被日比野追着打了一下午。
深川町离雄英太远，我决定开学之后就搬出去。
没有人反对，所有人都一副“孩子终于长大了”的欣慰样子。
塔子阿姨托熟人在雄英附近找了些便宜的出租房，让我开学前去看一看，再决定租哪间。
一切都在蒸蒸日上，这种时候生活总会跳出来揍我两拳。
傍晚下班回家，上楼梯的时候楼远远看见一群人聚在我家门口，我想都没想转头就往楼下走。
在筒子楼下面坐了一会儿，手机从电量充裕到自动关机，眼看着白昼转向黑夜，也没见那群人从楼上下来，我硬着头皮回去，决定问问他们围在我家门口的意图。
他们估计也是等累了，其中两个男人原地坐下，原本就窄小的楼道显得愈发拥挤逼仄。
其中一个看起来有些像是领头的人，一手领着一个黑色小皮箱，一手噼里啪啦地在手机上打字，手机冷白色的光照亮他的脸，没有人说话。一片诡异里我突然想起前几天看的恐怖片，女主角就是被谋杀在这样脏乱的楼道里。
“可以让一下吗，我要进去。”我的右手不断摩挲着兜里的钥匙。
领头的人猛地收回手机，皱起眉头上下打量我。坐下的两个男人又站了起来，回到领头的身边，一言不发沉默得像路口的雕像。
“你住在这儿？”领头的开口，“坂田光雄呢？”
“我和他一块住的，坂田前几个月去世了。”我握紧了钥匙，“你们找他什么事？”
“死了？”他一脸不敢相信，“坂田还欠着我们八百多万，原来说好一个月还四十万，我们已经四个多月没收到转来的钱了，人也联系不上。”说着他打开手上的皮箱，从里面拿出欠条，录音和银行书面证明文件。
字迹和录音确实来自坂田，银行证明上清清楚楚地写着坂田向一个叫青木的人借了两千万，这么几年下来还欠着八百六十多万。
“你知不知道他有没有什么亲戚能替他还钱？”他把东西收拾进箱子，换了只手拎。
“没什么人能吧。”我一下子想起坂田的父母和弟弟，想着他们在坂田老家过着不太宽裕的生活，他们迟早能查到坂田的老家，也能找到坂田的家人们。
这几年坂田为了给我存钱，已经很久没再给老家寄过钱。
突然心里生出无端的愧疚，我抬头仰视着领头的，说：“我来替他还。”
“你小子……”他被惊了下，“你怎么还？你是坂田的谁啊？”
“等会儿就给你出去打钱，我是……”我顿了下。
我是坂田的谁？
我是他同居了三年的室友，是他手把手教修车的徒弟，是和他一起上班的同事，是被他鼓励着成长的年轻人。
“我是他的义子。”
领头的这位追债人姓铃木，他和债主只是雇佣关系，全名他没有告诉我，也许是干这行的多少有所顾忌。
他写完欠条给我签完字画完押，再给我录了个音，自此坂田的债就转到我名下了。
“我说你胆子还挺大，没成年就敢背这么多债，要是前几年我绝对得劝你。”铃木这样说。
写地址和电话号码的手停了停，问：“现在怎么不劝了？”
“追债是我的工作。”他叹了口气，“能完成工作就行了，我也要吃饭的。”
“能理解。”我把写着联系方式的纸片递给他，他存进手机里。
“记得明天中午之前转钱，以后每个月底转四十万进那个账户就行，收到钱会给你发信息。希望你今后准时转钱，我们俩以后就不用再见了。”
铃木带着手下们离开了。
半夜我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拉开灯清算了下积蓄，只能把坂田这四个月拖着没还的钱还上一半。
一百六十万变八十万，我一晚上到哪里去找八十万。
雄英一年的学费也就八十万吧。
对了，雄英的学费。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0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