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花月 此女成了老爷》猫皇天爷

142、第一百四十章 对簿公堂

　　本就只有二人所在的大厅，霎那间死寂如夜。
　　外围婢女们内心惊震，谁也不敢喘出大气，或者喜怒于形。

　　姜唯听见屏风后传来某人脚步不稳，踉跄轻跌的声音。
　　伊华扶着胸口，背靠屏风，虽然神情一如往常冷静，但眼底中的惊恐与慌乱仍然遮挡不住此刻江府大夫人心中焦虑。

　　苏丞相要江大老爷休掉所有妻妾，迎娶苏岚为唯一正室。
　　这是何等晴天霹雳的大事。
　　贵为如今的江府正室，伊华绝不能容忍此事发生，但即便是正室也无法回拒丈夫的休书，尤其在江府，老爷的话语权仍然强压过所有人，而且母家绝对无法抗衡苏丞相，若从江府正室被换掉，伊华下场不堪设想。

　　向来平静的伊华联想至此，不禁开始呼吸急促，但她最后选择冷静下来，伫立原处，重新调整好呼吸后，阖上双眼，全神贯注聆听自己的丈夫会如何回答。

　　只要老爷还没有回答。
　　那么就还有一丝机会存在。

　　令众人意外，姜唯没有考虑很久。
　　他与苏丞相平视，收起方才以下对上的态度，向苏老颔首一敬。 “苏二小姐对江某的心意，江某十分感谢，苏丞相爱女之心切，江某也感受到了……只是恕江某必须拒绝这门亲事。”

　　苏丞相十分淡定，只是默默地挑了一边眉头，好似姜唯做了愚蠢的选择。且听他冷冷一问:“这门亲事你看不上? 还是你认为，岚儿的相貌比不过你府邸那花花色色的女人。”

　　苏丞相讲话一针见血，不带脏字，却能让人重伤。

　　被逼人的气势震摄，姜唯忍不住吞咽一口。
　　“苏丞相误会江某了。”

　　“二小姐在江某眼中是晚辈，江某见她心地善良、心怀忠义，愿孤身抗不公，是为心性高洁女子，即使与她曾有摩擦，仍不改对苏二小姐的此番看法，但这仅是对晚辈的赞赏，而非喜悦之情，因此恕江某无法答应这门亲事。”

　　听见女儿被如此赞扬，即使是苏丞相也会内心暗喜，然而他故作冷淡，望着眼前这个拒绝堂堂一朝宰相招婿的男人，露出嘲讽的笑，他道:“你倒是生得一张好口才，难怪皇上在众多商贾走贩里，独独赏识你一人。”

　　姜唯低下头:“江某不敢。”

　　苏丞相连连摇头。
　　“…不愿娶岚儿为妻，老夫想知道原因。”

　　姜唯略思片刻后，慎重回道:“江某曾辜负太多人，只求尽己所能弥补当年之过，并……与所信之人度余生，其他之事，暂且不想.....”

　　这话听得苏丞相起了兴趣，他拿起茶盏举至面前，杯身挡住鼻口之下的白须，锐利眼目倒映在深黑色的茶汤之间，升冒的轻烟如那灼灼视线般烫人。

　　“悔悟前半身之过值得嘉赏，但眼下你府上妻妾仍有许多人，在我看来比之过往不过杯水车薪，再者，老夫可不认为岚儿的才貌有输你府上任何一人……一个男人，说对岚儿一点意思也没有，鬼才信。”

　　姜唯用力压抑自己尴尬的心境表现。
　　老实说，他对苏岚还真的一点意思也没有。这个小姑娘个性泼辣，但人不坏，欣赏她巾帼豪杰的气势，使剑时十分帅气，但提及对苏岚的关心，恐怕还不如对玉来多。

　　然后不知为何，姜唯脑海里最后浮现云未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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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怎么后悔的僧侣也难改恶习，你这一年性格大变，其真意是真是假待证，老夫今日不管那些，只要你迎娶岚儿为唯一正室，府上妻妾去留…老夫可替她们作安排。你想赎罪? 此是机会。”

　　匡当一响，苏丞相手中的茶盏落回桌案，虽并无刻意加重力道，但在寂静的空间里听着仍然心惊肉跳。

　　此生从未见过有丈人逼女婿娶女儿，还逼得如此咄咄逼人毫不给面子，这状况之奇特，令姜唯除了内心惊叹前无古人之外，只能暗自盘算该如何度过眼前逼婚难关。

　　府里前几个月又走了几人，江惟越开出的休书条件之优渥，令后来不少妻妾还是选择抱钱走人，因此剩下的三十几人几乎是真心自愿留下，基本不存在对江惟越满心怨气的妇人。当中的鸿阁园的秦嫣姊妹们因身世问题走不了，另外一些人似乎对江惟越抱有一丝真情，或习惯了江府的庇护，还有坚守不改嫁的妇道戒女。

　　鸿阁园的秦嫣姊妹们，姜唯和她们私底下打成一片，关系很是要好，再加上金园会上若无她们全力配合演出，那场赌酒会很可能以失败收场，因此情义上姜唯绝对不会背弃她们。

　　而大夫人伊华和其他夫人们的心思，姜唯则全端看她们的意思。

　　最后，云未雪。

　　休掉所有妻妾，名义上云未雪也在这波休妻名单中，先不提咱们江府冰山夫人飞扬跋扈，可以很清楚预想到若是蠢到答应娶苏岚，云未雪会如何痛痛宰杀江大老爷。
　　这漫漫长篇历史当中，还没见过敢休掉盛世公主的人存在，除非嫌命长。

　　以及姜唯发现自己竟然有些不愿意让云未雪离开，不仅只是性命堪忧问题，而是打从心底有股强烈意识排斥把云未雪送走。皇帝当年打算将云未雪送去和亲，但因私人情感不愿意，才把对外宣称公主病薨，然后将之藏在整个天底下最安全舒适的地方，江惟越的老巢。

　　但是如今，当年和亲对象乌敕勒都已归服大周，和亲之事不足以搬上台面，皇帝随时想接走云未雪，只需一道圣旨下来，若是真发展成这样，到时姜唯也只能乖乖服从，送这位公主回宫，然后，就不知能否再有见面的机会。

　　姜唯不是笨蛋，他知道云未雪喜欢自己，但若是皇帝真要带她回宫，云未雪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姜唯甚至想过要和皇帝谈谈，让云未雪留在这，毕竟云未雪似乎已经习惯江府，只是这个办法恐怕十之八九，得遭皇帝一顿怒骂。

　　这种猛然意识，令姜唯震惊半晌。
　　然后他抬头直视苏丞相的目光，说道: “苏丞相，很抱歉，江某还是不能答应。”

　　这一话下去，夏日空气逐渐凝结。
　　令人难以呼吸。

　　苏丞相沉默半许，微眯起眼睛，仿佛看见什么刺眼的东西，随后他起身整理衣身，冷冷说道:“…打扰府上多时，还有要务在身，老夫暂且作别，江大人。”

　　姜唯一惊，急忙起身欲送，却被苏丞相伸手阻止。

　　苏老模样严肃，虽无方才逼人的气势，但反倒有股生人勿近的冷漠，他摇头叹气，斩钉截铁说道:“既然我两家无此缘份，不如今后莫再往来，岚儿见到你也只是徒增伤心。”

　　姜唯语塞，不知该回什么，只能默默地向苏丞相揖手。
　　但没准备要道歉，这事上，只表示遗憾。

　　苏丞相哼了一声，然而这一声多半是情绪，并无轻蔑之意。苏老也没有回应姜唯的的揖礼，独自一人跨出大厅后，往着大门的方向走去，一路上苏老无视上前引路的仆役婢女，抬首气昂的走在江府长廊上，最终迈出江府朱红大门，只身上了车轿，扬长而去，过程没有任何一次回头。

　　----既然我两家无此缘份，不如今后莫再往来。

　　这句话牢牢定在姜唯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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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聚集大厅的仆役们早早散去，屏风后剩下一股独有的水香残留，但不见大夫人伊华的身影。此时时间尚早，天色依旧风和清明，流风自外道走入大厅，姜唯独自一人坐在桌案前，在亲口下令所有人离开后，这抹背影看上去十分孤寂。

　　流风垂眸这道孤身背影，定步半会后，缓缓来到其身边。

　　姜唯发楞的啃着桌上剩下的饼，配几口茶，默默咀嚼。
　　发现流风靠近时，他也没有改变动作，一样注视空无一人的前方，但塞满饼的嘴一吞后，默默问道:“……拒绝一场亲事，而且对方是当朝大丞相的女儿，这算结下梁子了吧。”

　　流风不免一笑。
　　“苏丞相的心思，流风一介草民，无法参透。”

　　姜唯看向他:“谎话不打稿，你如果会不知道，那说不准连苏丞相自己也不知道。”
　　尔即，放下饮罢的的茶盏，无奈摇摇头，自言自语道:“两家今后不再往来，虽然并不会影响什么，但谁知道呢……江府竖立的敌人愈来愈多，头疼。”

　　流风意会出气氛中的焦虑，默默地陪之坐下，伸手拿了块饼。

　　“猜想，方才苏丞相恐怕也不知道自己在思量为何吧。”
　　流风如此说道，然后将饼剥下一小块，置入口中品尝。

　　这一幕惊人，流风竟然用平起平坐的姿态面对姜唯。
　　虽然姜唯本就没有江大老爷的阶级观念，但还从未见过流风如此亲昵，甚至动手拿老爷的饼。这状况是啥，啊对了，大胆、以下犯上，老爷的吃食可是你这下人能动手碰食?

　　然而姜唯并没有太大的反应，继续静默嚼饼，仿佛看出流风似乎有话想告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