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第一百零八章 离别人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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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大军一举入城。
与王府卫军合力退敌，不出三日，城南数地尽归平反。
与此同时，江惟越现身统领残余商会，城内所有记名的药铺，整整三日天，不收取分文治疗受伤者与病患，一时城内药房起炉做灶，药香柴香弥漫四散。
城内叛乱渐渐师出无名，很快消声匿迹，最终只剩下断壁残垣，证明曾经发生过的混乱。
第四日清晨，都城净寺打响第一声晨钟，这是这段黑暗时期后的第一声和平钟响。
京城军平定西北，不费一兵一卒，也未造成过多血洗伤亡，简直从未有例。
而且最重要的，是中原一直以来的关外大患，乌敕勒送上了大特勒巴图的首席，以示两族友好。
信使八百里加急赶回京城回报，当消息平安传至皇宫，人在龙椅上早朝的皇帝得知，对此震惊不已。群臣赞赏领军人的智勇双全，并纷纷抢着向皇帝贺喜，然而殊不知深沉帝王心，这样天大的好消息，在皇帝耳里听来，却是另一种解答。
信使离去不久，来自京城的皇旨疾驰赶到，内容令人惊愕。
正如姜唯所言，皇帝下旨封赏京城军，其礼厚如山，但这只是追功的部分。
礼成后，皇帝追究西北问题的责任，双卫府相继架空，还是在天子脚下发生的事，皇帝因此甚感颜面无光，但西北卫府的人都已经不在，那么能开刀的对象，就只剩下一个人。
事件平息数日。
透早时分，姜唯漱洗冠衣，与著云未雪搭轿前往西关之所。
一路上街坊大门虽紧闭，但恢复人来往熙的繁促，百姓们齐聚在各药堂前，人声鼎沸。
云未雪望着这景色，忍不住朝姜唯调侃。
“大老爷，你看过这几日发放治药的入敷帐册了吗？”
姜唯这时自顾的再找某样东西，一听云未雪这么说，分神回道：“没看过，怎么？担心我把钱花完？”
云未雪道：“担心！瞧这发放速度，还有每两时辰就药材短缺的通报，你砸钱的手度可不软啊，我们会不会就此耽搁在这了？”
话毕，姜唯终于找到东西，心不在焉地答道： “妳若真这么担心，就书写一封回京，你爹知道后，整个皇城禁军都要出匣来接妳，担心个啥。”
云未雪一愣，随后呵呵一笑：“讲话可真油，就不怕我连你一起绑回去？”
“我还真期待妳要怎么绑我回去。”姜唯笑着，接着将自己找到的东西，呈现在云未雪面前。
云未雪盯着那东西，微惊道：“这是......”
“怎么？自己送的东西，自己忘了？”
姜唯微笑道，然后飞快的将手中的那一枚糖葫芦，俐落的送进嘴里。
几声喀啦喀啦的嚼劲声响起，姜唯瞬间苦起脸，但仍是咬碎了后吞下。
“干巴巴的......差点噎死我...”
姜唯拍拍胸口，仔细尝了尝残余口中的糖味，随后点头道：“其实还不错，就是糖放太多了，我不喜欢，幸好西北天寒地冻的才没让这糖葫芦坏了，只不过还真的硬的跟石头似。”
云未雪挑了边眉：“你抱怨真多，早知道把整缸的糖都倒下去。”
姜唯同样挑了边眉：“现逢物资短缺之时，别做这种暴殄天物的事。”
云未雪哼了一声，别过头。
此时已经快要到西关口，姜唯叹了一口气，深知大男人斗也斗不过女人，只好改口道：“是妳做给我吃的，方才突然想起来身上还藏着一颗，回程时过赶，因此没机会吃，再不吃就要黏在我衣服上......”
姜唯偷瞄了一眼云未雪的侧脸。
“我...必须承认刚开始时...出关什么的，出使边塞谈判？我没有多大把握，但多亏这些糖葫芦让我放松不少，也让我记起，有什么在背后保护着。”
云未雪闻言回过头，与姜唯四目平视。
姜唯深深的望着她，认真回道：“多谢了...不管是什么......现在开始庆幸，你当初冲进我房里强迫我带妳来，不然我恐怕.... ..”
话还没说完，姜唯便被云未雪紧紧抱住。
云未雪纤细的手环绕在姜唯脖颈后，笑容满面的在耳边喃道：“可以把这当作是回礼吗？”
起初姜唯有些惊讶，但不如以前那般强烈排斥，反倒任着怀里人挂在自己身上。
云未雪的乌丝间有股好闻的花香。
姜唯难为情的看向旁处，回道：“下次别放那么多糖。”
云未雪笑回：“遵命，大老爷。”
将头埋进老爷的肩膀内，嗯，大老爷身上的味道真好闻。
下次试试闯进他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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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熙熙来往的街道，百姓们忙于乱后的重建，以及沉浸在尚存的喜悦中，每有人注意到这辆经过的马车上，坐着的人正是现在名声两极的江惟越。
江府商会谋害百姓，毒染河水的事依旧没有人遗忘。
但开药铺诊治病患，还不收取分文，这项天大的喜事暂时消磨掉了这份难堪。尽管有许多人对商会释出的好意感到怀疑，但仍旧有不少人当时亲眼看见，江大老爷独自一人面对千万大军，献上了乌敕勒大王爷的人头，这颗多少边关将士朝思暮想的荣耀，避免了一场血腥镇压。
没有人知道江大老爷是怎么办到的。
连沙场将士三番连剿乌敕勒都做不到。
这一时成为药堂饭馆内令人津津乐道的话题。
就算这份功劳全给了镇压西北的京城军享受。
不过实际上，姜唯乐得如此发展。
而且打从开始他去乌敕勒，就不是为了抢攻，纯粹是为了保命，还有...为了某些人。
虽然到最后，姜唯仍然没有把他真正救回。
马车骤停。
前方的车夫告知目的地到了。
姜唯掀帘踏出，记忆中熟悉的关外沙风，正无情的从敞开的大门外吹进。
---这扇门，他才方回，就有一位故人，要离。
西关门下，斑驳的石沏高墙旁，一道孤单的身影伫立着。当一看见姜唯与云未雪到来，这人牵着身边仅有的一匹马走出，迎面来到二人面前。
马儿沉静的吐了一口气。
李修令掀开袍子上的罩帽，笑容满面的朝着姜唯揖手。
“江大人智勇双全、谋冠天下，甚而义不容辞，救西北都城于水火，修令此生打从心底尊敬大人，过去几年只听过您的传闻，殊不知人言可畏，您拥有的不只是智谋，还有善良的心......”
姜唯连忙上前打断：“殿下过誉了，江某没那么伟大，若不是您，江某说不定现在早就身首异处。”
李修令摇摇头，苦笑道：“我早就不是什么殿下了，我和你一样，是个一般人。”
清风孤寒而抚。
姜唯想要继续说些什么，但目光忍不住扫向李修令全身。此时的李修令换去原先王族的装扮，仅一身普通的素衣袍服，和一柄鍮石铁剑，身边的马是最普通的草马，若不是认出这张脸，姜唯几乎以为眼前人不过是个路经的平民。
见此，身旁的云未雪露出悲伤的神情，感觉心头被狠狠扎刺。
当西北解放的那一刻，李修令的的身份也被彻底剥夺。
皇帝亲下的皇令中，除了派遣新的西北卫府官员，和犒赏关边与京城将士外，其中一项最大的便是下令将废太子，原西北封王的李修令贬为庶人，并从此流放塞北关外，终生不得归返大周故土。
封王的罪行，直指放任西北情况恶化，且无能于解决。
罪无可赦。
皇帝的命令决绝，不管京城内反对声浪，依旧一意孤行。
多么一项无情的命令，丝毫不顾及曾经的父子情，可见皇帝心中有多厌恶这个不听话的儿子。李修令不是笨蛋，尽管隐隐感觉背后似乎有一双手在操弄，但释儒观念根深的他绝不会反过来对付自己的父皇。
---就此离去或许也是个好选择。
李修令看向云未雪，淡笑莞尔。
“今后可要好好照顾自己，我不能再多陪，守门人特地宽容了几时辰，再不走他也难交代。”
说完，再度看向姜唯。
姜唯此时面无表情，单手负后。这几日为了留住李修令，他也是煞费苦心，花了大把银子找到那群因城乱躲起来的西北豪族，为的就是希望这群豪族能一举上书，替封王求情。
姜唯甚至破例做了不少威胁人的肮脏勾当，但却效果却不显彰。
皇帝的命令如一道死令，彻底斩断这份亲情，也斩断一切挽回的可能。
到最后姜唯仅能做的只剩下一件。
他朝李修令走去，从腰间的配带内取出一枚银符，无声的交到对方手上。
李修令疑惑的收下那银符，发现上头刻有江府商会的烙字。
“这是...”
李修令喃喃问道。
姜唯低下头，刻意不与李修令对视，慢腾腾解释：“这是江府商会的牍符，适用于边关塞外，虽然平时没什么用，但若真到有需要时，拿着它找到有我江府标注的商行内，会有人帮助你的。”
李修令惊讶的看着那银符，诧异道：“这枚小银符这么厉害，能由江府商会特别照应？要是卖给塞外商人，恐怕能换好几年吃不完的银粮！”
姜唯瞥瞥嘴：“我已经给塞外沿线商道的总管送信，他们不会亏待你的，也不敢不理会。”
李修令转惊为喜，没想到对方为自己送上别礼，忍不住调侃姜唯：“看来这天下人都以为我李修令余生要凄苦而过，殊不知往后在塞外可有福享了，大人放心，我不会客气的。”
笑嘻嘻的收下银符，李修令豪迈的走上前，张臂就给了姜唯一个大大的拥抱。
起初姜唯一脸蒙，没想到李修令会这样子突兀的拥抱自己，说是回礼也太大了点。
谁知道当耳边传来一阵低声训斥后，才发现自己又上了温情的当。
李修令的拥抱很清爽干脆，纯粹是男人兄弟间的豪爽拥抱，但同时麻利的在姜唯耳边，快速的落下了几句耳语。
“江大人，你的礼意我收下了，但若是让我知道往后你辜负了安云，我死也会从沙漠里爬回来找你。”
音落，李修令松开姜唯，用着与方才那句话不相衬的笑容，拍了拍姜唯的肩膀。
姜唯一时还没反应过来，随后心中暗骂，摇头叹息。
---这对兄妹果然是亲生。
这时，守门人用力击响手中戈刃，意在提醒时间已到。
李修令沉下笑容，心明这是最后一次见面。他上前想与云未雪多说几句，谁知云未雪从身上拿出一样东西，送到了众人面前。
姜唯定睛一看，发现那是云未雪从京城带来的童镯。当时在过潼萧关时，马车上云未雪解释过这东西的由来，是仙逝的太后送予小云未雪的，期望她能有一个美好的婚姻。
李修令看到那样东西时，脸色微惊。
这枚童镯在二人的童年中占有相当大的份量，也是靠它，当时姜唯在王府前求见时，李修令能一眼能识出来者真是自己的皇妹。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更让人震惊。
只见云未雪笑容温婉，毫无预警下忽将手掌翻覆，那枚童镯就这样往地坠落，随即清脆一响，碎裂成散。
不敢置信云未雪会把最重要的信物砸毁。
姜唯惊讶的看着碎片散落至四方之外。
李修令则是惊讶之后，渐渐的转而和熙。
他深深望着云未雪，内心似乎得到了某份真诚的安慰，尔然微笑。
“看来...我的云云真的长大了呢。”
云未雪莞回：“一直都是，多亏了某个老爷。”
“蛤？”
姜唯自打成招的接话。
云未雪没理会姜唯，随后朝李修令躬身，以一姿优雅静闲的身段，诀别兄长。
李修令低头不语，但笑容依在。
这是一份属于他们兄妹间的默契。
大漠沙如雪，寥寥横万里。
李修令一脚蹬上马背，在姜唯与云未雪的双双注视下，一骑绝尘于荒荒塞北关外，一直到厚重的铁门关上前刻，李修令都没有回头，但是始终抱着释然的微笑，向前奔驰而去。
---他自由了。
---这层层的枷锁中解脱。
狂风呼啸着，傲鹰于天际鸣彻。
云未雪一直保持着低头的身段，实则泪水已噙满眼匡，但她仍不愿意泪水溃堤。
这一生两人的缘份尽了，此一别后，就是跨越轮回生死也不一定能再相见。
这种孤独感，只有他们两人最清楚。
象征二人羁绊的童镯，除了是太后当年送给云未雪的礼物，其中还包含了对于两个皇孙的期盼。期待太子李修令将来成为皇帝后，云未雪能相嫁良臣，二者相辅为国，共创大周百年盛世。
只是无形之中，这枚童镯除了代表太后的希望，也成了束缚住李修令和云未雪的使命。
因此云未雪选择在李修令面前砸毁那枚童镯，意义非凡。
---他得到自由，而她则遇见真正心爱的人。
云未雪收住泪水，缓缓平身。
这时厚重的关门已经阖上。伊人的身影永远只存于回忆中。
好长一段时间，云未雪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遥望。
身旁，姜唯看着云未雪，眼神深远。
这份宁寂的时光一直到天际飘下银雪，寒意逐渐刺骨后，云未雪才紧紧的护住双臂，喃喃道：“我们回去吧。”
姜唯嗯了一声，等着云未雪经过自己身旁后，忽然一道。
“你们兄妹俩真像。”
一句不符合现时气氛的话，从姜唯口中说出。
云未雪停下脚步。
“什么意思。”
姜唯耸耸肩：“没什么，我只是终于明白，妳这老爱黏人又抱的行为...是打哪来的了。”
讲毕，接着装作若无其事的超前云未雪。
云未雪一听，突然伸手抓住姜唯的衣袖。
“话可要小心说，江大老爷。”
云未雪眯着眼道，但不知为何嘴角微微一弯。
姜唯没有收回被揪住的衣袖，转头道：“我一直是口无遮拦的，天下首富嘛，偶尔还是有点特权，只不过这个特权......恐怕综观天下，只有妳胆敢这样做。”
语毕，姜唯眼睛瞄了云未雪揪着自己的手，暗示了一番。
云未雪挑眉：“本姑娘刚刚经历离别，大老爷安慰人的功夫了得啊。”
姜唯笑回：“妳又不吃那套，我何必自作孽？”
随即拉了拉云未雪一把。
“走了，我们得趁着钱没花完前，组一只马队赶回京城，我想流风应该已经备好了。”
说完，姜唯朝远方等候多时的马夫招手。
云未雪紧紧靠近姜唯取暖，却是满脸不悦。
“你非得提他吗？”
云未雪抗议道，手一直紧紧的抓着。
姜唯扬眉故作，回道：“流风刚醒，一堆苦差事等着他做，不提他，那我提叶满？记得好像有话要告诉我，叶满她说..... .”
“江惟越，你胆子不小啊？”
云未雪忽然道。
姜唯躲避云未雪的利眼，一副事不关己的快速奔回车轿。
远处散落一地的童镯碎片，在着关外风沙的吹抚下，逐渐的消失在满盈起的银雪中。
离去前，云未雪最后回望了一眼，却再没有哀伤不舍。
作者有话说
第110章 第一百零八章 离别人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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