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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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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五月初,正是山花烂漫时,天下第一铸剑山庄段家二小姐比武招亲,来者络绎不绝,岳平寻了一条偏僻小路,缓步间隐隐听见身后有男女嬉笑之声。
“温大哥!等等我!”
“温大哥!你慢点!”
“温大哥!你好坏哦!”
岳平藏在一棵松树后,听着数名女子的娇声软语和一名男子的朗朗笑声渐渐远去,他重回小路,摸着下巴默默地回想,那名男子手中握着的那柄反射着阳光的铁扇。握着铁扇,又姓温,又这么风流,想必是华南温家,传说中的铁扇公子温文彬无疑了。看来这次自己要迎娶段家的二小姐段琳琅还是有一定的困难。
待到铸剑山庄已近午时,守门人让岳平报上名来,岳平慢吞吞地开口:“岳山的岳,平安的平。”
守门人瞪眼:“何门何派?”
岳平沉默片刻,道:“无门无派,自成一派。”
守门人嗤笑,刚要奚落岳平两句,却看见后面来人,锦衣华服,玉树临风,含笑而立,风姿卓越,最重要的一点,他手持一柄铁扇。
于是守门人立刻端正了态度,越过岳平对那人道:“敢问阁下是?”
“华南温家,温文彬。”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铁扇公子,小人多有怠慢,快快请进。”
岳平暗想,那跟随温文彬的几位女子都没有跟着,而温文彬本应走在自己前面的反而在自己后面到,再联想当时温文彬那一脸戏谑的神情,想必是中途和那几位女子周旋将她们甩掉了吧。这一想,岳平不免有点不忿了。为什么就没有女子追着他跑呢?他绝对不会辜负女子的芳心的。
温文彬看岳平呆立在门前,好心开口:“这位仁兄,不如跟我一道?”
看来传言中温文彬好交朋友也是真的,岳平:“那便一道吧。”
铸剑山庄没有那么多房间安置,本来以岳平的身份是需要和别人挤一间屋子的,托了温文彬的福,可以住单间。
(二)
第二天就是段琳琅比武招亲的日子,铸剑山庄主人段崖在山庄内设了一个圆形的擂台,擂台前面有一座高楼,段琳琅就斜倚在高楼顶层的栏杆上,戴着面纱,露出一双狭长的眼睛,眼角有瑰色,像是涂了胭脂,岳平内力深厚,看得很清楚。
“段琳琅。”岳平低声念着她的名字。
温文彬笑道:“岳兄觉得这段小姐姿色如何?”
岳平缓缓道:“非同一般女子。”
温文彬挑眉:“岳兄眼神倒是尖。”
比武招亲的规则很简单,被打出擂台者败。
先后上了十几个人,留在擂台上的是一个耍着流星锤的壮汉,蹲着马步,瞪着铜铃似的大眼,声音浑厚,带着挑衅:“谁还敢上来?谁还敢上来!”
“我!”声音清朗,自信而飞扬。
在众人的目光中,温文彬以一个极其潇洒的姿势飞身上台,获得众人一片叫好声。岳平下意识朝段琳琅望去,只见段琳琅目光朝向温文彬,弯了弯眼,笑意融融。
“在下温文彬,请多……”
“指教”二字还未说完,壮汉已经将流星锤甩来,大吼着:“我管你是谁!接招!”
“好汉莫急。”温文彬微笑着,仍然风度翩翩,从容地躲过流星锤,下一瞬已经来到壮汉身后,铁扇扇柄点上壮汉的背脊,便见壮汉飞了出去,台下观战的人们连忙闪向一边,给壮汉留下了充分的落地空间。
此时温文彬仍然保持着他那世家风度,向着壮汉握拳道:“在下多有得罪。”
岳平颇看不惯温文彬这副作态,只是他露出的那一手确实漂亮,干净利落,绝不是花架子。
“不愧是铁扇公子!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反响!”段崖站起身抚掌叫好,“没想到我家小女竟能得到铁扇公子的亲睐,真是我段某三生有幸。现在铁扇公子出战,想来没有他人敢应战了吧?”
台下静默了片刻,岳平看没有其他人出头,他便慢悠悠地走出来,慢悠悠地走到擂台中心,慢悠悠地解下别在腰间的剑:“在下岳平。”
温文彬展开铁扇,笑道:“请多指教。”
(三)
岳平使得一手好剑,剑法密不透风,温文彬很难近得他的身,铁扇难以发挥威力,同样的,温文彬铁扇公子的称号不是浪得虚名,岳平每有机会刺向温文彬,总是会被他那柄铁扇挡住,那铁扇扇面不知道是由什么做的,剑刺过去像陷入流沙一样,会让他接下来的动作有所迟缓。
两人过了几百招,胶着不下,岳平本以为温文彬世家子弟,耐心应不如他好,没想到温文彬十分从容,一直不曾出错。
“岳兄。”温文彬挡住岳平刺过来的一剑,扇面不停转动,运了十分的内力,逼得岳平步步后退,他笑道,“不如就让小弟赢吧。”
“温兄真爱说笑。”岳平只觉手中之剑像脱离自己的控制一样,无法从温文彬的扇面中脱出,若是继续持剑,则必然要出擂台,可是若弃剑,时间一长也必然要败,眼见被逼到擂台边缘,岳平猛然松手,温文彬顿觉自己的力都用到了虚处,连忙收扇,同时剑落下来,岳平迅速接住,脚步一转,转到温文彬身后,还未来得及出手,温文彬回身耍扇,让人眼花缭乱,这一下毫无章法,没有用上内力,像是单纯在表演舞扇子,岳平倒是不知如何去接,直到听到布料破裂之声,岳平才发觉温文彬的用意。
“卑鄙!”原来铁扇扇缘锋利,趁两人挨得近,温文彬在耍扇的过程中便割破了岳平的外袍,数道割痕直接将岳平的外袍解体,岳平下意识捂住脖颈,几欲认败。
令岳平惊讶的是,温文彬竟然自己走下台,对岳平道:“抱歉,情急之下使出了平日里和女子玩乐的技艺。在下认输。”
什么情况下和女子玩乐需要弄坏人家的衣裳?嗯,也许有空可以向温文彬请教一下这项技艺。
岳平紧紧捂住脖颈,捡起地上袍子的碎布将自己的脖颈一围一扎,在别人看来似乎是他的脖颈受了伤。
这一场结果大家都没想到,谁能想到当下江湖年轻一辈里翘楚中的翘楚竟然会败给一个默默无名的人呢?
在此之后有数十人向岳平挑战,皆败,便无人再上,最后段崖宣布,岳平与段琳琅,择良日大婚。
(四)
大婚之日定在五月十一,略显仓促。岳平在铸剑山庄住了下来,他每日在庄里除了闲逛还是闲逛,庄里的人都不太待见岳平,唯有段崖的弟弟段远程对他比较和气。
段崖有五位夫人,共生了六个儿子,三个女儿。最受宠的五夫人,生了一对龙凤胎,现今十三岁,是段崖最宠爱的一对兄妹;最不受宠的三夫人,只有一个独子,名段宏,现今十七岁,倍受冷落;而段琳琅是二夫人所生,是二夫人的独女,现今十八岁,段崖对她们母女的态度是不冷也不热。
岳平对段宏还挺感兴趣,因为偶尔见到他,他身边都会有两个护卫守着,段崖的其他孩子都没有这个待遇。
至于段琳琅,每每岳平望见她的时候,她就转身避开他,似乎不是很想见到他这个入赘的未来丈夫。
大婚当天,铸剑山庄很是热闹,前来祝贺的人比招亲那天还要更多。当岳平和段琳琅拜完天地,段崖端出一个古朴的长方形木盒,众人都报以期待的目光,他们此行多是为了目睹这木盒里的宝贝——月光,兵器谱排名第一的宝剑,仅在段家子孙婚嫁之日展出,保佑段家繁荣昌盛。
传说中它由段家铸剑的祖师爷段明制成,为了制成这柄天下无双的剑,段明接近疯魔,到制成的最后关头段明更是七天七夜未曾吃喝,用尽了所有的心力,形如枯槁。段明的妻子为了点醒段明,纵身于炼炉之中,终于让段明醒悟,自此不再铸剑,并将月光放置起来,世人不知。直到一次段家危难,段家家主取出月光,它不仅吹毛断发、削铁如泥,它还通透如光、清冷如月,被此剑刺伤之人伤口难以愈合,死时如中寒症,帮段家渡过难关,自此月光名声大震,被誉为天下第一剑,段家也成为天下第一的铸剑世家。
段崖将木盒打开,众人只觉一股阴寒之气散出,由于剑身缠着红绸无法窥其全貌,但从露出的缝隙之中还是能看见其晶莹剔透,果非凡品。
拜过月光之后才正式开始宴席,眼见月光被端走,众人都发出唏嘘之声,岳平目送着月光远去,等回转过眼神,才发现段琳琅已经从他身边走开了。
(五)
女方入了洞房,男方还得招呼客人,在座的客人中唯有温文彬他还算认识,也唯有温文彬热情地同他喝酒,其他人看他多少有点轻视的味道,毕竟他是一个入赘女婿。
酒过三巡,岳平有点飘飘然,走向洞房的路上像走在云端上,新娘正端端正正地坐在床边,岳平还是很期待掀起新娘的头盖会出现怎样的一张脸。
岳平伸出手,指尖在新娘的颈侧停留,给自己制造一种紧张感,呼出一口气,刚要抬手去掀,新娘头一偏,自己将头盖扯下来。
岳平愣住,这下终于看清段琳琅的脸,美则美矣,却美得太过尖锐,有点说不出的别扭。
“那些繁文缛节就免了吧。”段琳琅冷冷地说,一把扯住岳平的衣服,力气大得惊人,几乎可以说是将他抡到床上,她顺势跨坐在岳平身上,伸手去扒他的衣领。
岳平一开始没想到段琳琅这么勇猛,反应过来后又怎么能甘心屈于人下?于是他抱住段琳琅,猛一使劲,将两人的姿势翻转过来。
“啪!”
段琳琅给了岳平一耳光,趁他愣神之际又将他翻转到身下。
如此反复,直到岳平的外衣褪了大半,里衣松散露出脖颈和肩膀,“别动!”段琳琅低喝一声,右手抚上岳平颈肩相连的那片位置,那里有七枚铜钱般大的泛着粉色的皮肉,像是被削去一块皮刚愈合不久,“你这里是怎么受伤的?”
岳平平静道:“比武招亲那天,被温文彬所伤。”
“不对。”段琳琅冷笑一声,“那天他只破了你的外衣,你的里衣他碰都没碰到,又怎么可能伤到你的皮肉?”
岳平浅笑:“大约是那天娘子站得太高,没看清楚。”
“哼!”段琳琅倒是没有反驳,从床上下来,似乎之前她这一番折腾,就是为了看他脖颈处的伤。
看样子是不可能洞房了,岳平低头开始慢条斯理地整理衣衫。
“岳平!”段琳琅站在床前盯着他,目光冷然,“我知道你的目的,只可惜……”
岳平慢吞吞道:“什么目的?什么可惜?”
没人回应,一股血腥气迎面而来,岳平猛地抬头看向段琳琅,只见她双手捂脸,目眦欲裂,黑血不断从她的手缝中流出,下一刻轰然倒地。
(六)
来看热闹的客人很多,其中有一位在江湖小有名气的大夫,唤作郑大夫,郑大夫检查了下段琳琅的口鼻,很笃定地说:“是毒药,血窟窿。”
众人面露惊疑之色,血窟窿,粉末状,溶于水,是魔教蜘蛛教研究出的一种烈性毒药,服用者半刻之内必死无疑,死时七窍流血,其状恐怖,江湖上只出现过十来起关于血窟窿的命案,但是每一起都震惊了整个江湖。
郑大夫又检查了下桌子上放置的一个酒壶和两个酒杯,指着其中一个酒杯说:“这里面残余的酒里有毒。”
段崖让人抓来一只猫,按着猫舔那个酒杯,猫挣扎着暴血而亡。
“看来郑大夫说的不错。”段崖看向岳平,“那为何你没有事?”
岳平无辜:“我没有喝酒。”
段崖冷笑:“你们没有喝合卺酒?”
岳平点头,想了想补充道:“兴许琳琅是在我来之前喝的酒。”
段崖:“血窟窿下肚,半刻即死,你进洞房可有半刻?”
岳平:“差不多半刻。”
段崖:“真是巧。”
岳平:“真是太巧了。”
段崖:“来人!把岳平给我绑起来!”
岳平摆出防御姿势,缓缓道:“无凭无据就绑人,公道何在?”
段崖怒:“这证据还不够明显吗?你为何要害我女儿?”
岳平盯着段崖:“我也想知道我为何要害你女儿。”
两人正处于僵持中,下人匆匆忙忙来报:“不好了!老爷!月光被盗了!”众人骚动,议论纷纷。
“什么!”段崖瞪大了眼睛,指着岳平颤抖道,“肯定是你!你知道月光只有在段家子女婚嫁之日才会从机关重重的密室拿出来,之后会摆在祠堂一夜,所以你特意来参加我女儿的比武招亲,等大婚之日偷走月光,最好的时机就是在洞房之时,你先在和我女儿喝合卺酒的时候给她下毒,然后用解药逼问她拿了祠堂的钥匙,拿到月光后出尔反尔毒死了她!”
段崖信誓旦旦,岳平几乎都要相信这是他作的案了:“那我为何还留在此地?为何不拿着月光跑?”
段崖立刻接道:“因为时间太短,你来不及跑,所以你先将月光藏了起来,又回到这里,以为能瞒天过海!还有一点,血窟窿这么厉害的毒药,除了蜘蛛教那些人一般人根本不可能有,你是不是蜘蛛教的人!月光在哪里!”
岳平摊手道:“我不是魔教的人,月光不是我偷的,人也不是我杀的,大不了拉我见官,反正我不接受私刑。”
段崖正要说话,一直看热闹的温文彬走出来,对岳平道:“听闻蜘蛛教的人都会在脖颈处纹一只蜘蛛的纹身,岳兄可否给我们大家看一看?”
岳平很干脆地扯下衣领。
段崖急切地指着岳平新生的皮肤道:“你们看那一块!那里之前肯定是有纹身的!”
温文彬笑道:“段伯父误会了,比武招亲那日我伤了岳兄的脖颈,估计就是那时留下的,看来岳兄不是蜘蛛教的人。只是,这血窟窿牵扯到邪教,兹事体大,现在报官捕头恐怕明早才能到,还请大家暂时先留在铸剑山庄。段伯父您最好派人守着这间屋子和祠堂,不要让人移动任何东西,这样捕头来也好查案。”
温文彬都这么说了,段崖不好再针对岳平,点头答应。
“段伯父请放心,我们大家一定会齐心协力帮您找到凶手,也会尽力帮您寻找月光的下落。”
段崖面露感激之色:“那就麻烦大家了。”
已近三更,众人各自回了房间,两个仆人守着房门,段琳琅的尸体静静地躺在屋内,屋外檐上挂着两个红灯笼,渲染着屋内不同寻常的血色。
(七)
一大早金捕头来到铸剑山庄,先是跟着段崖去了段家祠堂,祠堂的砖瓦有铁板加封,窗户封死,只能通过大门进入,大门钥匙只有段崖、大夫人、五夫人和段琳琅有。装月光的盒子还在,里面原本光鲜亮丽的红绸呈现一种暗色,金捕头摸了一下,红绸有些微的凉、湿,木盒微潮,供奉台上的牌位倒是干燥的很。
接下来金捕头随段崖来到段琳琅的洞房,守门人打开门朝屋内看了一眼,立刻慌慌张张地跪了下来。段琳琅的尸体不见了。
金捕头在屋子不远处的草丛发现了血迹,断断续续地,沿着走来到了冰窖。冰窖内有许多块长方体状的冰,金捕头在角落里找到一块冰,被雕成了剑的形状,其形其状,乍一眼看还以为是传说中的月光。金捕头拿起冰剑剑柄试探地往自己手上刺,很钝,金捕头放下冰剑对段崖道:“看来这冰剑不能杀人,只是个精致的摆设。”
段崖:“冰窖里本不应该有这东西。不知道凶手来这冰窖放这一把冰剑有何意义。”
金捕头:“似乎是想告诉我们什么。血迹还未断,不知道接下来通向哪里。”
血迹通向段宏的屋,屋内陈设简单,段宏一脸惊慌地迎接他们,金捕头在他床铺下搜到一个扎满针的小人偶,那小人偶怎么看怎么像段崖。段崖狠狠地踹了段宏一脚,段宏满脸通红地咳出血来,段崖骂道:“白眼狼!没出息!月光是不是你偷的?你是不是在暗中勾结蜘蛛教想败坏我段家的名誉?”
段宏只是瑟缩着,一个劲儿地摇头,段崖作势还要踹段宏,金捕头拦住段崖:“我们再去看看其他地方。”
但是血迹已经没了,只到段宏的屋为止。
金捕头开始询问岳平这个重要的证人,岳平将大部分的细节都说了,最后他道:“我怀疑琳琅中的毒不是血窟窿,我曾经见过身中血窟窿之人,流出的血并没有当晚那么大的血腥味,仔细闻甚至还有丝丝甜香之气,所以我怀疑凶手是故意用这相似的让人七窍流血的毒药将众人的视线引到邪教上以混淆视听。”
金捕头又去询问郑大夫,郑大夫面色为难,最后神神秘秘地说,是段崖让他说是血窟窿的。
(八)
接下来金捕头要去询问段琳琅的母亲二夫人,金捕头最怕见到一个哀痛欲绝可能拉着他哭上一整天的可怜妇人,幸好二夫人不是这样,事实上她表现得很平静,平静中带着隐隐的愤怒,二夫人说:“其实月光早在一个月前就丢了。”
一个月前月光被偷,段崖怕族人以此质疑自己的家主之位暂时不敢声张,只在庄里小范围地暗暗调查,他最怀疑的是三夫人和段宏母子,折磨二人令其说出月光下落,二人说不出,段崖找遍整个山庄都没有找到,外界也没有传言谁得到月光的消息,随着时间流逝,段崖越来越慌,段琳琅不忍见三夫人母子受罚,主动向段崖提出比武招亲一事,大婚当日以冰凿剑冒充月光,放在祠堂待其融化,同时段琳琅假装身中血窟窿而死,让人将两件事联系起来,误以为月光是邪教所盗,将此事赖在邪教上,让人不好说是段崖之过。但万万没想到,段崖为了让此事显得更逼真,同时为了让自己成为被同情的对象以防被人怀疑,他真的毒死了自己的女儿段琳琅。
“血迹是我制造的,想引导捕头您发现其中的真相,宏儿可以证明我的话。”
金捕头点点头:“您女儿的尸体呢?”
二夫人掩面道:“好生埋了。”
最后金捕头单独去找了段宏,问他为何对段崖怀有怨恨,段宏沉默半晌,说出了段家一段百年秘辛。
这要从月光的铸成讲起,段明铸造月光之时走火入魔,其妻为了点醒段明纵身于火炉之中,同时月光出世,与传说相反的是,段明非但没有醒悟,反而入魔更甚,认为凡是名剑必有剑魂,若要造成天下第一剑,则必要用人魂滋养剑魂,因月光阴寒之气过重,所以要用成年男子之魂滋养,自此之后每隔十年都要挑选一名段家男子祭奠月光,这也是祖法里成为段家家主必须要做的一件事,当年段崖与段远程争夺段家家主,正逢一个十年,段崖毫不犹豫地逼自己的大儿子献祭,因此当上段家家主。十年之后,段宏,是被段崖选中的第二个。
“父亲将我看得很严,并且以我母亲做要挟,我难以反抗。月光被盗,父亲第一怀疑的就是我和母亲,虽然我们是替人背了锅,但是我还是很感谢那个人。月光不应该存在。”
之后金捕头又陆续问了段宏的几个夫人,她们都证实了段宏的话,也搜到了段崖派人购买毒药的证据。段崖被抓起来,段家山庄以人祭剑的秘密也被公之于众,从此段家声誉急剧下降,铸剑生意也一落千丈。段家危难之际,段远程接手了段家家主之位,一生兢兢业业,虽未让段家重现往日辉煌,但也算稳住了根基,可以让后人延续下去,当然,这是后话了。
(九)
段崖被捕后,之前在山庄做客的客人都纷纷离开了,段家山庄变得冷清许多,不过温文彬还没走,岳平也没走,这一天两人偶然撞见,温文彬身后跟着个清俊的素衣男子,让岳平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岳平问温文彬:“不知这位仁兄是……”
温文彬笑道:“是我的一个亲戚,想找点事做,正好段家现在缺人,我便替他引荐了。”
“段家如今这种事态……”岳平摇摇头,“这位仁兄还是另寻高就为好。”
素衣男子冷冷道:“那为何还有人赖在段家不走?”
岳平叹了口气:“作为段家的女婿,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素衣男子冷哼一声:“怕不是贼心不死。”
“这位仁兄何出此言?”岳平想要走近素衣男子,温文彬展开铁扇一拦:“岳兄,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月光早已丢失,你在段家是找不到的,你身为魔教之人,还是趁早离开为好。”
“温兄糊涂了吧?我不是魔教之人,也没有什么能证明。倒是这位仁兄长得很像是我故去的娘子啊。”
“我呸!”素衣男子很是冲动,温文彬按住他,心平气和地对岳平道:“我们不想再节外生枝,你离开段家山庄,我们告诉你月光的下落。”
岳平看向素衣男子:“所以月光其实是你偷的了?”
“对。”素衣男子道,“我现在叫温夕。”
(十)
段家用人祭剑的由来已久,规定在祖法里,祖法不可变,更关系着天下第一铸剑山庄的名誉,因此很难反抗。二夫人深知自己若是生个男孩,说不准哪天他就会被送上火炉,因此生下温夕后就一直将其扮成女子。温夕一直想摆脱自己女子的身份,也知道症结在于月光,如果没有了月光,也就没有了段家每十年一次的献祭。但是月光一直被放在机关重重的密室,无法找到盗取它的办法。直到二夫人发现段崖睡觉出现一个奇怪的习惯,他会紧贴着墙睡,姿态紧张。二夫人和温夕商量,猜测墙内可能放了什么珍贵的东西,找准机会探寻的时候没想到放的竟是月光。看来段崖还是觉得将月光放在密室不够安全,放在身边才安全。这也正给了二夫人母子偷取月光的机会。
月光不见之后,段崖折磨四夫人母子,二夫人母子看不下去,于是主动提出比武招亲之事,段崖的目的在于将一切推到蜘蛛教上以掩盖丢失月光的过失,而二夫人母子的目的,想将段家山庄以人祭剑的秘密公之于众,彻底断了段家的祖法。他们本来没想针对段崖,但是没想到段崖心之狠,幸亏温夕在吃毒药之前留了个心眼,干脆顺水推舟,让段琳琅这个身份死去,等段崖被捕后得以用温夕的身份重回段家山庄,为段家出力。
段远程同样想断了以人祭剑这个祖法,在比武招亲提出之后他就敏感地察觉到了其中联系,同二夫人母子通了气,在引导金捕头寻找部分真相时,段远程在其中发挥了重要作用,主要是劝说段崖的几个夫人和孩子,让他们明白,只要以人祭剑的祖法不断,谁都有可能成为下一个受害者,同时保证保障他们以后的生活。
而温文彬,作为温夕的多年好友,一开始他选择大婚的对象,主要的作用是帮助段琳琅在大婚之日能更方便地假死。
这一切都规划的很好,只除了温文彬在比武招亲那天发现了岳平露出的一点纹身,发现真的来了一个蜘蛛教的人。
温文彬:“我们非但不能揭穿你还得替你掩护,因为一旦暴露出一个蜘蛛教的人,段崖的目的就达到了。”
岳平:“为什么比武招亲的时候让我赢呢?我若是输了便没理由一直留在山庄,你们的顾虑也就没了。”
温夕反问:“就算你当时离开山庄,大婚那天你不会来吗?真正关键的是大婚那天。”
温文彬补充道:“若是我和琳琅大婚,段崖肯定不会将我当成邪教诬陷,只会找当天的其他客人,最好随便找个无名小辈,这样对我们而言不确定的因素较多,不如就让你和琳琅大婚,这样对段崖省事,对我们也省事。”
岳平想了想:“那个郑大夫也是你们的人吗?”
温文彬微笑:“不错。”
岳平叹息:“现在我倒觉得段崖有点可怜了。”
温夕冷冷道:“是他自己失了人心。”
“最关键的一个问题。”岳平看向两人,“月光现在在哪里?”
温夕淡淡道:“扔了。”
岳平一惊:“扔了?!扔在哪里?”
温文彬摇着扇子笑道:“海里。扔了有一个多月了。岳兄可以去捞捞看。”
岳平不解:“这么好的剑为什么要将它扔了?”
温夕冷笑:“此剑太凶,害人不浅。”
(十一)
岳平垂头丧气地回到蜘蛛教,教主朱正和笑眯眯地问他:“如何?”
岳平跪下:“弟子失败了,请教主惩罚。”
“嗯?”朱正和挑眉,“前因后果,说来听听。”
岳平便从头讲起,朱正和津津有味地听着,待岳平讲完,朱正和平易近人地将岳平拉起来:“这也不能怪你,本座带你去看样东西。”
朱正和带岳平来到藏剑阁,里面摆放着的都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名剑,由他一把一把搜寻而来,存放在藏剑阁里,只偶尔会来观赏一下,没有其他用处。有时候岳平会想,教主只是享受寻剑的过程,而不是执着于名剑本身,这样让名剑蒙尘,不知是好是坏?
朱正和打开一个古朴的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把剑,晶莹剔透、光华流转,透着不同寻常的丝丝寒气。
岳平惊讶道:“莫非是月光?”
朱正和微微一笑:“不错。”
原来朱正和早早地就安排人关注着段家山庄的动静,在温夕盗出月光后便一路跟随,在他将月光扔进海里后及时捡了回去。
“所以教主其实一个多月前便已得到月光?”岳平不免露出哀怨之色,“那为何还派弟子去到段家偷取月光?”
“段家丢失月光后没什么大动静,本座想看看之后会怎么发展,所以派你去参与其中。”朱正和露出一个欠揍的笑容,“只是没想到你肉也割了,婚也结了,倒是苦了你了,本座会好好补偿你的。”
岳平只能在心里暗骂两句,面上还是很恭敬的:“谢教主补偿……只是这月光是大凶之物,放在教中弟子总怕有一天会出事。”
“凶?”朱正和大笑,“再凶也凶不过人心,凶不过本座。小平子你就放宽心吧。”
也是,物由人掌,吉凶也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