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走墨凉》君染月

3、荧惑再出

　　“这下人都齐了，有什么事，大家一起商量商量，”绝尘比在座任何人都轻松，昔日师徒相见，不见喜极而泣，而是针锋相对。君俱言的手里一团火焰如同他的怒火一般熊熊燃烧，绝芜背手，一个墨球出现在他指间。君音临冷静下来，揣测着大致情况，如若君俱言真要带他回无谙山必死无疑，那他也只能换个地方，引来天灾将仙门三人杀死。想到此处，白衣下的稚手不住紧握。
　　君俱言已是恼羞成怒，大骂出口：“孽畜！还有脸待在这里，你必须一同与我回无谙山，方从轻发落！”火焰烧的更旺，他身边若是个凡人，只怕早已惹火上身，灰飞烟灭。毕竟是昔日首座弟子，如今却与邪道狼狈为奸，君俱言怎能不恼？
　　“不可能，”绝芜不曾开口，绝尘倒先表示态度，“我手下的人，君尊者就别打算盘了。”
　　不仅在向仙门宣言，也是说给君音临听的。
　　一道红光向绝尘刺去，绝芜弹指，那小小墨珠飞出，化为一个大水球挡下红光后破碎，如墨般在华贵地毯上晕染开，阵阵黑气升起，竟是不顾半点师徒情谊，一滴墨珠竟带着剧毒。
　　君俱言还想再攻，青衣男子又说了些什么。君俱言才放下大手，却仍低声骂了一声“孽畜！”
　　“魔尊识相，还请交出君家少年和绝芜。”青衣男子道。
　　“这我可做不了主，不妨问问他们的意见？”
　　一时间，众人相顾无言。
　　青衣男子一笑，“还请魔尊交出两人，往后仙门定不会再侵扰魔族，
　　“绝芜，和你师尊回无谙山，吾等定会尽力护你周全。那，君家那孩子．．．．．．”
　　绝芜看向其它地方。
　　“轰隆——”
　　突然，绝尘身后墙壁开裂出一道细缝，一个红衣身影微现飞快闪出，经过绝尘时顿了顿，他在绝尘耳旁说了一句话——“谢你怜惜。”绝尘笑容变了变，他没有听到下文。抬抬手，似有一圈乳白色光晕收入他手中。
　　君俱言突然觉得头皮有些发麻，刚一起身，其他人只见一道紫色细光穿过君俱言的身体，恰好避开他身边的两人，接连又有几道光自天上刺下，众人纷纷遮目，不用看也知道尘镜殿上方破了一个大洞。
　　众人无不吃惊，尤其是仙门二人，紫光早已消失，君俱言不见其踪影，一具面目全非的焦尸倒在君俱言原先站立的位置。
　　天劫之子，荧惑之体！难怪这少年所到之处永无宁日！
　　君音临慢慢走到红衣女子身边，“死了一个，要陪他吗？”君音临冷冷道，完全没有少年该有的稚气，从今日起，他和焚焰门的梁子结下了，将来再见面必是冷战一场，也一定会死，那多杀一个少杀一个有何区别。君音临知道他们是焚焰门的人，尽管不曾入世，他也能在破碎不堪的万千记忆中找到他恨的这两个人的身影。
　　“程尊者，青掌门，焚焰门门主已经死了，还请回吧。”绝尘道，要是不回，那就都死在这好了。
　　被唤作青掌门的那人也不恼，走了。程尊者的眼眶似有些红，但也尾随青掌门而去。
　　君音临转头看向高高在上的绝尘，黑眸第二次直视他，“可我不需。”
　　“我给你的不是怜惜，只是顺手帮忙。
　　“就当那是怜惜，就当你不需要，你现在把我这大殿轰了个大窟窿出来，不打算补补？”绝尘指了指君音临头顶上乌黑的一片天空，“要还的。”君音临如果能在召唤出一次天雷劫，绝尘顶多重伤，绝芜可能永不能醒来。然而现在君音临不可能离得开这里，召唤天雷劫将他这些天好不容易补回来的气血一劫夺尽，走下山去只怕累死半山腰。
　　君音临知道他是硬要留自己下来了，也不做拒绝。活了几十万年他终究不蠢，绝尘的所作所为他却不知是为何，也猜不透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什么，招来多大的天灾他就要承受多大的反噬，但荧惑之体让他接近永生，除了引魂术，无其它方法能让荧惑之体魂飞魄散。
　　步子有些虚晃的君音临随时可能倒下，绝尘闪身到他身旁将他抱起，君音临比绝尘矮很多又瘦，绝尘很轻松地抛了抛他，又闪身回到王座旁，王座很大，君音临被放在软毛垫上，位置刚好够他躺下。
　　绝尘眼神意会绝芜，绝芜点了点头，随绝尘进入方才君音临所处的那间密室内，裂缝在他身后合上，君音临不可能进得去，便也不纠缠，蹭了蹭软软的垫子，却不得入睡。

　　密室内，绝尘道：“我虽是阎王，多数时候却是你在替我办事，这次让你大老远跑来也是想让你帮忙看看君音临的身份，但我不希望这事外传，通灵传信也不行。但是刚刚你也看到了，他并不是那么简单，荧惑之体重新降世，你怕是从生死簿上也看不到更多关于他的身世了，而且他的名字添在生死簿上没多久，你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吧？我不是不信你啊，只是．．．．．．”绝尘想到他似乎没有向绝芜介绍过君音临，还想说些什么，只见绝芜已经不动声色，手上却多了一本薄薄的簿子。
　　其实更准确点说，那簿子薄，薄到只有几页纸，且泛黄、破旧，仿佛多翻动几下就会烂掉的纸张。可第一页纸上，泛黄却醒目的三个腥红大字让人注意——“生死簿”。
　　绝尘坦然一笑，接过，也没和绝芜解释什么，绝芜不能知晓君音临的身世，这点的的确确如此。可绝芜在生死簿千亿人之内找不到君音临的名字？不可能，无论是绝尘还是绝芜都知道。可这么多年，依旧是绝芜最懂他，不问不是不管，而是这对出生入死过的兄弟没由来的，对彼此的信任和尊重。
　　“这段时间那些人的生老病死我会负责的，用完了我就叫你再来拿吧！”
　　绝芜点头，很久没人让他这么上心了。荧惑之体么？呵，不要伤到他，不然．．．．．．
　　君音临一个人在外面有点久了，绝尘也不大放心：千镜峰何其坚固，才招来天灾天劫都好，可要是仙门的人再回来，千镜峰就算迷宫重重，不让他们进来是可以，但也就得罪了人家，再开战几次，这六界就直接给灭了。
　　君音临感知极其敏锐，两人一出来他就察觉到了，睫毛动了动，坐起身直直盯着两人，现在是必须留在这了，但有些事还是要先弄个明白。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绝尘其实知道他想问什么，却仍不直接回答。
　　“千镜，为什么拦不住天灾？”
　　“不为什么，我把它收起来了而已。”
　　“为何不拦住我？”一个个问题被抛出。
　　“你要知道，你可不是招来的天灾，而是召唤出了天劫。只有你对某个人的杀意浓重，才能召唤出天劫。既然是你想杀，我又如何拦得住，就算拦得住，又为何要拦？
　　“你的身世很特殊，仙门那群人不能招惹我，自不会打扰到我，这点你可以放心。”你也只能留在这。
　　．．．．．．
　　“悉听尊便，”君音临不在说什么，下了最后的条件，“以后你若是还将千镜随意撤回，我在这就留不住了。”
　　一心为旁人，不得不说你俩真是很像啊。
　　绝尘让绝芜回去了，这段闹剧暂时结束。
　　可无人知，君俱言的名字，在生死簿上的名字，在他死前三刻．．．．．．
　　划掉了，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