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长女》黛安娜zzZ

56、大婚

　　木伦和曦月的失踪并未在喀尔喀部引起波澜，替巴图鲁陪亲的人临时换成了从察哈尔部匆匆赶来的一位表兄，一切都已准备就绪，壮硕的公羊被挑选出来，犄角上扎了鲜艳的红绸布，这是要在婚礼上献祭给上天的牲口，巴图鲁将在清晨亲自操刀取出这只羊的羊肝来，按照蒙古的习俗，羊肝上的纹路会预示着着这段婚姻的未来。

　　冉娴已经试过了好几次那身华丽繁复的礼服和凤冠，镂金云的红缎五凤穿花吉服上领口处坠着一左一右两条长长的黄金流苏绳结，上有三颗温润光洁的大东珠，中间饰以上好的珊瑚，末端是深蓝色的质地纯净的青金石，单这两串，就足足有四五斤的重量，刚戴上就叫人颈上一沉，几乎要抬不起头来。

　　待到梳头的嬷嬷替她戴好了青绒底衔红宝石的金孔雀吉冠后，冉娴更是觉得脖颈酸疼难耐，仿佛要被压断了一般，她清早就被人叫醒了来梳头换装，此刻早已是困顿又烦躁，就连宫女拿了细绳替她开脸的时候，她也只是耷拉着眼皮打瞌睡，任由一群人对着她描描画画。

　　“公主，都已经好了。”红藕轻轻凑到她耳边道，“再过一会儿，驸马爷就要来接您了。”

　　按照蒙古婚俗，巴图鲁在完成祭牲的仪式之后便会在陪郎的陪同下出发前往冉娴住着的毡帐接亲，待两位新人抵达婚房之后，要在大家的注视之下，由新郎掰断那头献祭的公羊已经煮熟的羊脖子，并分享给新娘一半，象征着夫妻之间的感情将会像羊的颈骨一样亲密无间。

　　之后还要完成饮合卺酒、拜炉火等一系列繁琐的蒙古传统仪式，在婚礼的宴席上，另还有司礼太监要宣读皇上、皇后与太后早先预备下来的冗长的陪嫁礼单。

　　冉娴点了点头，终于是睁开了眼睛，铜镜中倒映出来的是一张精心梳妆后娇艳而又不失威严的有些陌生的面孔。她小心翼翼地伸手扶了扶镶着七颗大东珠的吉冠，像第一日进宫那般惊喜地与镜中的自己对视了许久，抬头问红藕道，“我、我好看吗？”

　　红藕立刻点头恭敬地答道：“公主自然是最美的。”

　　冉娴犹豫了一下，又扯了扯红藕的袖子，示意她俯下身来听自己说话。

　　“他……苏将军，可曾有来过？”

　　虽然当时苏将军不曾收下自己亲手绣的荷包，甚至连走近一些面对自己都不愿，但冉娴总觉得，他愿意把自己一路护送到这里，就一定还是对自己存着一些情分的。当初在屠户家窄小低矮的门庭前骑着白马身长玉立的翩翩少年将她带离了一眼就能看到头的生活，走进了这富贵堂皇的世界里，耐心地握着她的手教过她写字、念书，身上带着淡淡的薄荷香。

　　那一瞬他就是全世界，是少女覆水难收的动心，是在这荒凉草原上也时常在梦中念起的白月光。

　　红藕对上冉娴那双闪动雀跃的眸子，咬了咬唇，迟疑了片刻才摇头道：“不曾来。”

　　“那我让人送给他的那些吃的用的，他可收下了？”

　　红藕在暗处掐了掐自己的手，继续摇头道：“也不曾收。”

　　冉娴的眼神顿时黯淡了下来，一阵酸楚漫上心头，她就要出嫁了，嫁给一个见都不曾见过的蒙古男人，接下来的几十年人生都将被消磨在这片贫瘠荒凉的草原上，与粗糙鲁莽的蒙古人和成群的臭烘烘的牛羊相伴，但他竟然都不曾想来见她一面。

　　红藕替冉娴整着鬓角的手有一瞬间的慌乱，停滞在了空中不知该如何动作。她撒了谎，苏祁是来过的，来过好几次，不仅问了她手上的伤势，还和她说了好些话。听说她吃不惯蒙古的奶茶炒米，就叫人送了他自己亲手做的家乡的焖面给她，还带着她偷偷去骑了马。那时她坐在高大的男人怀里，眼前是蓝天绿草，鼻尖闻到的全是他的气息，那真是她这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刻。

　　苏将军是个好人，给了她这十几年来从未有过的关心，还承诺她日后有机会，会去她的家乡探望她的父母和弟弟。她清楚自己与他并不可能有任何的未来，但还是不想把这份难得的温柔与他人共享。冉娴的那些东西，连这个帐子都不曾出，就被红藕尽数偷偷的毁掉了。

　　“公主，吉时已到。”两人各自怀揣着的思绪都被打断，嬷嬷上前来替冉娴做了最后的整理，和红藕一人一边搀着冉娴的手将她带到外头铺着红色绸面的矮塌上端正坐好，红藕理了理自己鬓边的珠花，过了这一日，她的归属也将不再是大清，而是作为冉娴的陪嫁丫鬟，
　　成为那位蒙古贝勒的侍妾。

　　今日的日头格外毒，毡帐里有站了许多的人，蒙古没有大清那样用冰的习惯，再热也只不过拿扇子扇一扇，红藕只觉得汗水都沿着鬓角流了下来，头发软软地贴在脸上。她今日起得比冉娴还要早半个时辰，伺候着她用了半碗梗米粥和一块奶饽饽，自己却是什么也没来得及吃，想必脸色一定不太好看。

　　今日……其实也是她出嫁的日子啊，但这所有的热闹，却都不是为她准备的。之前她一直盼着二十五岁之后出宫，能嫁给一个老实本分的男人，可以与她一同孝敬父母，为二老分忧。可如今她也要嫁做人妇，却再也不能回到家乡、回到爹娘的跟前承欢膝下了。

　　不多时，帐子外就喧闹了起来，是巴图鲁已经带着人到了，作为新郎官，在进帐子看到新娘之前，按照习俗他是要被“刁难”一番的，如果新郎太顺利地见到了新娘，反倒不是什么吉利的兆头。可和亲不同于民间的寻常婚事，这些宫女更没人敢去向这位驸马爷发问，两方的人都愣愣站在那儿，却没人先开口说话。

　　巴图鲁说不惯汉文，见无人上前发问，只铁青着一张脸不言不语，陪郎忙出来打圆场，笑着用生硬的汉文对那些宫女嬷嬷们道：“现在要问、问他。”

　　“不必问了！”冉娴却穿着厚厚的花盆底自己从帐中走了出来，艳若桃李的脸上表情却是冷若冰霜，“我没有什么要问驸马的。”

　　陪郎在旁边惊得目瞪口呆，巴图鲁素来最好面子，公主此举是对蒙古习俗的不敬，更是不把巴图鲁当做一回事，这要是传开了去，说巴图鲁大婚时妻子自己从帐中走了出来，要他这个汉子的脸往哪儿放？

作者有话说

　　明天打脸，大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