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迷阵（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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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等到了用午膳的时分，承乾宫那边却还是没传出动静来，倒是大阿哥身边的小太监来坤宁宫催了一趟，说福晋在家亲手煲了汤，问大阿哥要不要回去用膳。
大阿哥气得要摔了手上的官窑粉彩瓷茶盏：“没看到爷这儿正忙着吗！滚回去！”
太子忙抬手从下面接住，笑道：“大哥，大哥别生气，一会儿咱们去毓庆宫再砸，想砸多少砸多少。”
又挥手吩咐道：“去叫小厨房备几样简单的点心送到承乾宫去给皇额娘，再随便摆些膳上来，我和大哥用了膳就在这儿等。”
大阿哥起身道：“不必了，你就在这儿用吧，我先回阿哥所了，省得那个多嘴娘们到时候又到皇额娘面前来哭哭啼啼的告状。
太子摇头苦笑：“你啊你，我要是你的福晋，决不叫你回去用膳，正经饿死你才好。”嘴上这么说着，却仍是起身和大阿哥一同往门外去了，“那就不必摆膳了，赶紧把点心给皇额娘送去吧，再多备些，说不定还有其他娘娘也在那守着。”
坤宁宫的小厨房秉承了他们主子一贯一丝不苟的脾性，哪怕是在这极短的时间内也能把东西做得又快又好，不过两刻钟之后，热腾腾的蟹粉包子、水晶虾饺和杏仁饼便从坤宁宫的小厨房送到了承乾宫里。
丽嫔是个爱花花草草的，承乾宫的廊下厅里都摆了不少盆栽花木，此时宫里四处都是进进出出的人，慌乱之间把花草都打翻踢翻了不少，秋蓉绕开那些碎瓦黄泥垫着脚，拎着食盒一路小跑过来，轻轻唤了一声：“娘娘。”
皇后正怔怔地看着产房出神，猛然被她唤回神来：“怎么了？”
秋蓉压低了声音弯腰道：“那几个抬步辇的太监都处理好了，娘娘放心吧。”
皇后抚了抚胸口，低头看着自己袖口的银线袖波浪边滚牡丹花纹，轻声喃喃：“若是她不管这闲事，本宫还不想对她动手……”
秋蓉劝慰道：“娘娘别担心，左不过格格出嫁就是两天后的事情了，太子刚才吩咐让人送了些点心过来，您还没用午膳，看看是不是先垫着？”
这儿除了皇后在守着，其他的便只有太后那边派来的兰草、皇上派来的魏公公等一干奴才和几个急得抓耳挠腮的太医了，整个宫里都闹哄哄的，热水一盆盆地端进去，又有血水一盆盆地端出来，产房里传出丽嫔断断续续的痛叫声来。
皇后叹了口气，对秋蓉说：“我哪有心思吃这些，去赏给那几位大人吧。”
秋蓉得了吩咐，拎着食盒往几位太医围坐着的桌子去了，少不得又替皇后娘娘收下了几十句“娘娘真是贤明宽和”的赞誉。那几位太医千恩万谢地受了赏赐，却没有人敢动筷子，为首的院正亲自来皇后跟前跪了，一张脸上愁苦得全是挤出来的褶子：“丽嫔娘娘这胎月份不足，胎位也没落到正位，只怕……”
一旁的魏公公听得仔细，问道：“只怕什么？大人只管一五一十说了，咱家好到前头去回了皇上。”
院正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握紧了手里毛笔的笔杆：“只怕要保住孩子，娘娘便……保不住了。”
皇后神色焦急，柔和的语气也严厉了几分：“本宫命你们拿出毕生所学，一定要尽力都保住！可听明白了！”
“是、是，卑职明白了。”院正战战兢兢地又下去了，眼看着屋子里丽嫔的痛叫声渐渐弱了下来，到最后竟是要没了声息，才又咬着牙开了个方子出来，刚一放下笔，就有腿脚麻利的小太监接了过来，飞一般地跑去抓了药煎上了。
院正看着宫女捧了漆黑的药汤进了产房去，忍不住胆寒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若是丽嫔娘娘这一胎有不顺，且不说皇后和皇上会不会降罪将他折腾个半死，就是皇上皇后不怪罪，宫外丽嫔母家的大小两位苏将军也不会让他好过，只怕要连这颗脑袋都保不住。
好在这碗急药起了作用，婴儿的啼哭声立刻从产房里传了出来，院正匆匆迎了上去，比皇后的神色还要关切几分：“如何？如何？”
稳婆笑眯眯地抱着个红布裹着的小包袱送到皇后跟前：“恭喜娘娘，贺喜娘娘，母子平安，宫里又添了一位小阿哥！”
皇后送了一口气，把雪团一样的小婴儿接过来抱在怀里，笑道：“真是天大的好消息，还不快去禀告皇上！”
皇上的封赏立刻便下来了，晋丽嫔为丽妃娘娘，择日受封，承乾宫的宫人们人人赏了两个月的月钱，一时合宫上下欢欣鼓舞，热闹得好似过年一般。
宫外的苏家将军府上也放了赏钱，府内一派喜气洋洋，比承乾宫更甚。苏家老将军心疼女儿，还按家乡民间的规矩命家中下人在府门外给来往的行人发红皮鸡蛋，一同沾沾这小阿哥出生的喜气。
曦月路过苏府的时候，也挤在人群中被人往手中塞了两只鸡蛋，她不明这是何意，问了问身旁的路人：“这红鸡蛋是何意？难道这儿有什么喜事不曾？”
那路人见她衣衫打扮不似京城人士，又不认识这苏府，便好意解释道：“这儿倒不曾有什么喜事，不过这苏老将军的女儿在宫里做了娘娘，上月刚生了个福气满满的小阿哥，今日小阿哥满月，是在这儿发红鸡蛋替小阿哥祈福呢！”
“小阿哥……”曦月立即想到了是丽嫔，握紧了手里还带着温热的鸡蛋，心里最柔软的那一处像是被戳了一下，虽然比早前估计的月份早了些，但现下她知道了丽嫔娘娘定是母子平安，也算是放下了一桩惦记许久的心事了。
曦月从人群中挤出来，找了处清冷的街巷，在巷子口的青条石上坐了，把那两只鸡蛋剥了壳，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她到了京城之后已经两日没吃上一顿饱饭了，这两只喷香嫩滑的白煮蛋已算是盛宴了，没想到如今在宫外只身一人地饥一餐饱一餐，却还能托丽嫔娘娘的福气吃到两只鸡蛋，曦月嚼着细腻的蛋黄，眼泪便掉了下来。
她从齐云山下的小镇一路风餐露宿地走回了这京城来，受尽了从未受过的苦，路上全靠跟着来往商队干些零活挣几口吃食，所幸她年纪小又待人有礼，那些车夫们可怜她一个小姑娘山遥水远地走过来，便也乐意让她在货不多的时候爬上车搭一程。只要帮着缝补几件衣裳，便分她些干粮吃。
两个月的时间，曦月将将赶上了自己“出嫁”的日子回了京城，然而她在这京城生活了七年有余，此时却只能漫无目的在这城内兜圈。别说紫禁城进不去了，就连她自小长大的家，她都不知道在哪儿。只能先一边想办法解决生计，一边做下一步的打算。
吃完了鸡蛋，曦月把碎蛋壳收拾了兜在裙子里扔了，转身往大街上去，想去看看有没有需要招短工的酒楼或是作坊一类的，走了几步，却听到有人在身后用南音唤她：“姑娘！姑娘！”
曦月回头一看，居然是自己先前在路上遇到过的一支商队里的一个大叔，便笑道：“大叔在这儿做生意吗？可真是巧了，又让我遇到您。”
大叔拍了拍腰间鼓鼓囊囊的荷包，笑道：“这不，我刚交了货领了银子回来，听说宫里有位公主要出嫁，我们南来的这一批茶饼啊，也要算作公主的嫁妆，过几日就要一起随着和亲的队伍送到草原上去了。这东西要得急，一点嫁都没压，这一趟可算是走得值了！”
曦月脸上的笑顿时凝住了，长长的睫毛落下来，挡住了一双俏丽的杏眼，大叔倒是个热心人，兴致高涨地拉了她说：“姑娘，走，大叔今天赚了银子，在这也没有别的朋友，今日带你和叔叔们一起吃点好吃的去！上回咱们的马在路上泻了肚子，还要多谢你连夜跑了几里路去帮我们找了药来，不然我们怎么赶得上这样的好事情！”
说着，便不容拒绝地拽了她的胳臂带着她往一处临街的酒肆去，把她带到了一张大圆木桌边上，这桌上坐着的倒也都是有过几面之缘的人，正围着一大盆热腾腾的胡辣汤配锅盔吃着，大叔给她也盛了一大碗，又拿了两个又圆又厚的大锅盔给她。
曦月谢过了大叔，端了油腻腻的土瓷碗坐到酒肆外的地上一个人吃着，这锅盔一个足足有她的脸那么大，面发得又实，她想着一会儿只吃一个，把另一个藏在怀里带走，明天便不至于一口吃的都没有了。
胡辣汤不一会就喝得见了底，曦月把锅盔掰成小块刮着碗底的汤汁，好不容易把所有的汤汁都一点不剩地刮了下去，忽然街面上却哄乱了起来，一队骑着高头大马的穿着不凡的年轻男人从长街尽头冲了出来，人群被惊得四下散开，眼看着要挤过来了，曦月立刻三两口把剩下的锅盔塞进嘴里，回头就要往酒肆里蹿。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迷阵（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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